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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注(碧草)

“生活如雪后初霁的大地。  

足之所至,迹皆留之。  

痕迹,痕既是迹。雪留痕。是我们两个人的缘分。"  

痕那时的话清晰,犹在耳边。  

蒋:我见到雪时真的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可我还是动了心。

那时,**站的灯光照亮雪白皙细致的脸,犹如十六七岁女孩子还保留着稚气的脸,从我身边走过,把我的视线拉得远远长长。

若不是我不再不厌其烦地开我的车上下班,若不是我想利用搭公车时间来吸引异性的眼光以满足额外的虚荣,再若不是那天我站在站牌前多点了一根烟以至延迟了上车的时间,我不会看到她。我那天想了很多、、、、、、

我同样换了种角度认为,我会很快忘记。。。可命运似乎要为一场兜转的缘分编制一个开端。

——按住按钮,趔趄地扑进电梯时,我满身酒气并不代表我没有意识,我只是想暂时放纵自己,允许自己暂时不要再要求自己英气逼人地活,只是好想可以在某个空间里沉下去,沉下去。。。

“你要上几楼?我帮你按。”一个女孩的声音,带点怯意。

电梯到了最高层又开始往下、、、

“你要上几楼?我帮你按。”

面对一个醉酒的男人,一个女人更应该赶快逃吧,我的头一直低着,厌恶这个世界类似这种寂寞女人的虚伪。

可、、、可当我的视线模糊的扫描过那张脸时,我有点怀疑我是不是真的醉了。她竟然再次出现在我的世界。

我承认,我当时是故意借着醉酒的勇气用力抱住了她。我只是好想有个拥抱。

当我彻底清醒过来,即使我否认我当时的冲动有着男性劣根的凸现,可我还是在意,后悔我怎么可以那样、、、

如果是别的女人,我或许不过是耍了点男人的伎俩,可对她,我想我太过份了。她肯定被吓坏了,她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大概也理解不到那是一个醉酒男人的情感寂寞。

。。。。。。

我又开始开我的车了,用着慢速,在她出现的时候出现。至于了解到她是在校大学生并利用晚上兼职家教来维持生活费用则是后来的事,是从痕给我的调查资料得知的。

在我的车后镜里,她的眼神总是一直向前,不偏不倚地踩着稳稳的步子,似乎从不为旁边的霓虹,城市的华美夜灯所吸引。有时,她会在站牌下停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然后回头望望那过往的车辆又继续向前走,有时她形色匆匆,有时她耷拉着肩走得很疲惫,可她脸上总是呈现不变的默然。  

在持续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就这样持续着一种根本不应该是一个在社会里混了这么多年的成熟男人所该犯的幼稚。直到、、、  

迷香。用迷香控制意识已不算是这个城市新的犯案手段了。我真的吓坏了,心都好像被扯掉了一块,跟着那辆她被无意识控制而上的车,一直到了郊外,从绑匪手中抢下她时,我为自己之前所有可笑的行为感到值得。  

。。。。。。  

雪:我开始经常做一个梦,自从出事之后,经常做一个有着类似情景的梦。

我不记得我碰到一个问路男人之后的事,也不记得从一个陌生男人的车上下来之前的事。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上了那辆车的。可能因为我被迷香作用的那段记忆是空白的吧,其实我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惊吓,也不会在我心里留下多大的阴影、、、、、、除了那个梦,有一个人搂得我好紧好紧,我甚至能感受得到他颤抖的呼吸和凝滞的心跳,他的手被砍了一刀,我摸到了他的血。虽然我没有告诉过谁,但我确定那个梦是真的。因为当晚我手上有血迹,殷红的血,我开始意识到,有个人救了我。

是那辆车吗?那辆车,我开始回忆,GA******

我越来越想知道他的存在,那甚至渐渐在我的心里长成一种期待,那期待甚至犹如一棵蔓藤,茂盛而疯狂地长,最后爬上我心脏跳动的地方,那期待甚至渐渐升华为一种意向,常常在我的脑子里晃荡。

。。。。。。

痕:蒋来找我时,左手包扎的纱布还渗着血水。

“帮我查她的全部资料。”他说。

这属于我们当初的协议内容,“在各自的领域里给对方力所能及的帮助”。我答应帮忙。

自从妈妈改嫁给蒋的爸爸,我的心里萌生了恨,紧跟着爸爸的事业一蹶不振,我开始懂得一个不成熟的男人的标记是他愿意为他的事业英勇地死去,而一个成熟的男人的标记是他愿意为他的事业卑微地活着。

从那时候开始,某些关乎亲如手足、兄弟情深的东西也转了原来的方向。

而那个赌,那个让他勒令退学的赌注,是我的恨得以释放的第一步。

当我心里有恨,我知道蒋的心里有不甘,可我再不会为他想太多,再不会。

既然他拥有了妈妈,那我要让他失去一些东西,包括他在学校里与我一样的人气和名望。怪就怪他有勇气接受我的挑战,就算我的记忆因为我当初对他使用了欺诈手段而带了污点也无所谓,人生谁人可以不染。这些年,在各自的世界里看似安然无恙,可我知道,有一样东西变了,很多东西也就不可避免地跟着变了。

 “痕,一定要帮我保证那女孩的安全、、、”

我意识到蒋爱上那个女孩、、、、我答应蒋,可我要以什么方式就由我掌控了、、、、

。。。。。。

蒋:还是会不知不觉把车子开到那条路上。痕已经把事情办得很好,可我的心情并不晴朗。或许被她吸引只是因为她和我身边的女人太不一样而已,仅此而已。那样的她和这样的我,怎么都走不到一块、、、那样的世界的他们,似乎走到哪里都携带整个天空的蓝色背景、、、我的心情就这样渐渐浓缩下沉,一直沉到尘埃里去。

如果我没有离开学校、、、我不该再想起这件事、、、或许我对当初输掉的赌还心存芥蒂。

出海几年,在商界里“青年豪杰”的名望到底还是填补不了某样东西的缺失,在别人眼里的风光并不能帮我驱除夜晚降临后的疲惫。  

那年,痕说,只能留一个。  

我输了,或许只能是我输才是最好的结果,没有人可以拥有全部。  

那年,我离开了学校,我和痕从此以微薄的关系维持在不同的世界。  

我知道他心里有恨,可我心里并没有不甘,在丧妻多年的父亲的眼中再见到幸福时,我留了一点点心情来相信,这世界是美好的,我只是好希望我和痕还可以回到从前,回到我们一起对着街上的美女吹口哨的日子。  

。。。。。。

雪:校学生会、校团委开始以几近疯狂的态势宣传有关迷香的案件,人心惶惶。我不可避免地辞掉了家教。我因那件事被采访并刊登上了校报,学生部还给了我很多校内兼职的机会。有点因祸得福的意味。  

。。。。。。

渐渐进入深冬了,昏暗的深冬,广州的天空,即使是在盛夏都不明朗的天空,现在越加重锁沉沉了、、、、下午的放学铃响时,校道的路灯都亮了、、、

连续两节听说教程的课,我的耳朵太累了,摘下助听器,我的脑子里沉闷闷的,这非人的生活。靠着树干,想到还要赶上兼职的时间,我用力闭上眼睛,想找句话来维持自己的意志,“学会了生存,才有资格谈论如何按照自己的意志来生存。”

嗯,很好的句子。而就在这样自我疗治疲惫的几秒前后——

有一个人,是以一种强烈的相遇方式冲撞进了我的世界。

那时,我的耳朵处于失聪的状态,那时,我的世界呈现无声的姿态、、、,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人踩着轮滑从远处冲撞过来、、、压倒我时,吻了我的唇、、、我明显看到他邪恶的笑容。我不知道周围已经引起了怎样的反应,我也听不到他说了什么,然后他随即飞快的离场,整个情节完了之后,我唯剩下恼怒。

一次窘相,我当它是意外,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明白那是他的蓄意。

“不想报复失吻之仇吗?”同时还递了一份个人资料过来,“我叫罗痕,我要你当我的女朋友。”

 “什么逻辑?当你女朋友可以报失吻之仇吗?” 然后,是他很轻的笑容,完全不同于那天的邪恶意味,轻的像一阵凤,拂过的我的眼睛,也真的在后来渗入了我的生活。

“我为什么要报复。”幼稚。不是我不计较自己莫名其妙失掉的初吻,只是我有种不想与富家子有牵涉的心态,尤其是他这样无理取闹的方式、、、、、、

可我这句话,似乎让我感觉到他突然的沉默,很久以后我想起这个细微的环节,才明白到,“报复”这个词曾在他心里扮演着动力的角色。

。。。。。。  

开始收到夜宵,纸条:“我不介意我女朋友胖一点”。  

开始收到花束,纸条:“只知道女生喜欢男生送她花。”  

、、、、、  

长得帅的男生大概没追过女孩吧,要不怎么这么烂的招数、、、偶尔有这么一点促狭的想法,仅此,仅此而已,除此之外,我不会有太多的感觉,也不清楚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具备的这种“心如止水”的能力,可能由于不同人生的背景吧、、、奔波在学习与打工之间才是我所该有的生活姿态。   

后来,我渐渐感觉到罗痕的改变,变了之前嬉闹玩笑的表情,变了之前不容置否的语气,也变了之前恶作剧的口吻、、、

“我们打个赌吧。”他说这句话时,我似乎感觉到他的恳求,我不明白,明明对我没有感情,为什么一定要得到?

。。。。。。

痕:当我的《依然活着》真的发表了时,雪成了我的女朋友。

忧郁而柔顺,清纯而绝色、、、蒋会喜欢上这样的她,确实,他确实会。

。。。。。  

蒋:  

“哥,你的生日派对时,我的礼物是带那女孩来见你。”

痕那样使着调皮的眼色对我说,帮我拉红线时。我恍惚看到了多年前的他,心里的温暖膨胀起来,远远多过即将可以见到那个叫雪的女孩的喜悦。

太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痕了、、、从前,我们着有最佳的默契,无论在任何场合,那时,我们和普通的中学生一样,充满了少年的自信与纯白,梦想遥远,还约定一起实现,有点调皮,想着快点长大。

好久了,突然就有种热泪盈眶的趋向、、、我心里曾一直有亏欠,一直都有的,输掉的赌注,我也认为是我弥补的一部分,包括,我利用商业赞助在学校方面给他的帮助,也一样。只要他心里没有恨,我可以做得再多一点,即使我早就知道他当初是对我耍了手段才让我退学的,这些都没有关系。

痕,你知不知道,期待你的拥抱,已成了哥哥多年的愿望、、、、、  

雪:痕带我去了好多好多好玩的地方,那些我曾经渴望而没有机会去的地方,那些我曾经认为,永远不属于我的生活的欢乐。

我并不是个爱笑的人,可他的笑话和IQ题好多好多,好好笑。我曾经怀疑他是不是有一本《笑话大全》,而后来知道,他真的特意跑遍整个广州城的书店,为我,变成一个多话的男生。当初,他递给我的个人资料,是我在后来才看的,才知道他是个在全校名气都很高的全能生。

我并不在意这些,在我的眼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生。

有时,他喜欢独处,静静的享受一个人的空间,我不会打扰他,我能理解,就像我带上耳塞假装在听歌一样,只是掩盖我暂时性耳失聪的真相。有时,他会显得更孩子气一些,喜欢恶搞一下。

可我还是会不可避免地觉得,他一直保留着一个连我也靠不近的世界。

有时,我能感觉到他心里一直有一个重重的、远远的梦想,有时,我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机会。有时,他拼死拼活地练习军体拳的恨动作与阴沉的表情,让我觉得他的遥远。

后来,我感到一种心疼。。。

后来、、、后来,我想我动心了。

在那段时间里,我的世界因为他而美好过。

“你是个安静的女孩,我是个不爱说话的男孩,请问我们的孩子会有什么特性?”   

“不知道啊。”  

“笨蛋,‘我们的孩子不会说话’啊,所以啊,以后别这么少话啊。”  

这段印象已经升华为一种思念,当我在后来偶尔想他,想起这个笑话,嘴角的弧度总让我平静,让我坚信,他是爱过我的,即使他后来还是离开了,我相信他只是需要时间来理清他的思绪、、、

。。。。。。  

痕:她不爱说话,为了把我要她当我女朋友的诚意表现得更真实一点,我会变着法子逗她说话、、、而在后来,我只是好想看到她笑的样子,她笑起来的样子,那盛满喜悦的眼眸,比她漠然洞白的眼神要好看好多好多。

并不像她表面的静默,其实她是个简单的女孩,一些简单的事就会让她快乐。

这城市的夜灯让我重新感觉到生活的美好。。。真的奇怪,我会萌生这样的想法、、、原来能给一个人快乐会是这样美好的事情。

从“水族世界”回来的车上,雪依偎在我的胳膊窝里,她显得疲惫,我不知道她满脑子都在思索着什么,忽而迷惑地不断朝我的身体挨得更近了些,眼睛一闪一闪的,一句话也没说,却在后来睡着了,在我怀里睡着的她,脸带着轻微的笑意,那夜,我轻轻吻了她的眉心。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从我身体的某个地方升腾起来,这些年来,我的心的温度在那一刻慢慢地有了回升。

有一种心意在我的心里蠢蠢欲动。幸福,我把它烙印在她的眉心。

当初恶作剧的那个吻,以她来展开复仇计划的想法、、、、我想我正在偏离我当初靠近她的意图,渐渐越来越害怕她知道真相。

我的心被强硬得朝着两个方向拉扯。

    。。。。。。

蒋:她穿着晚礼服,优雅地坐在桌前,周围的气球五彩缤纷,烛光摇曳,与星辰交相辉映,她笑容温暖,美得纯净。

在痕带她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的那晚。。。  

可当痕当着我的面深深亲吻雪的那一刻,我的期待、喜悦、兄弟的感情顷刻支离破碎。同时,我也明白到,痕不惜用一年的时间让我先爱上的女人爱上了他、、、那样美好的雪,我曾经最疼爱的痕、、、我转过了身,整个夜晚的意义已经面目全非。。。

痕:我怎么也料不到雪会记得蒋、、、当我吻住她的唇就已经感觉到她的眼神游走在遥远的地方。当蒋转过身,雪推开我跑了出去、、、、我突然明白到,她的眼睛之所以迷茫,之所以一直在寻找,的原因、、、雪的心一直都在寻找的人,是蒋、、、这样的事实导致整个生日舞会的灯光暗淡失色。

雪:是那个眼神,也是那个车牌号码。没错,我终于找到他、、、我想要痕帮我叫住他,可痕说了一句我不懂的话。

“这一次,我输了。”

在痕带我去参加蒋的生日派对的那晚。。  

真相,事情的细节渐渐被呈现得清清楚楚、、、

可是,痕,你知道吗?蒋对我只是一个心结而已,那只是我的一个心结而已,仅此而已。说我仅是你的一个棋子,说从一开始到最后都只是利用我、、、这些只是你的气话,我不相信,没有什么可以比人的感觉更准确,我一直都相信我的感觉。。相信。。。你眼神里的落寞就是我的证据。。

“生命中美好的日子,恰如离恨,早已失落在那一川芳草,满天飞花来时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目的性太强,太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迷方向地向前冲,一味地向前冲的方向,不会顾及他人的方向,伤害了太爱我的人。”

痕写的那篇《依然活着》。真的是真的。原来都是真的。

。。。。。。  

雪:  

“那篇文章写得都是真的,果然都是真的。痕,你知不知道你哥哥这么多年来是怎样在求得你的拥抱?这样的你会幸福吗?”  

“为了自己的梦想而迈开的步伐,我觉得非常幸福。”  

“把成就感建立在攻击别人的基础上,就是你人生的意义吗?”  

“我否认,我的攻击是认定一个人,仅一个人。”  

“除掉别人,你的人生呢?我的爱情呢?你的人生是赌来的吗?我的爱情是赌来的吗?把最爱你的哥哥的人生当赌注,把我的爱情当赌注就是你向梦想迈开的步伐吗?”  

这段话被遗留在风里,飘摇不定。

后来蒋说,痕要离开,只有离开,他才可以忘记从前,从此以后真正的对自己的梦想一心一意。  

那日,夏日西沉,阳光倾斜,我站在拐角的背后,看到他从远处投下的忧郁的影子的那一刻,眼泪决堤而下,万物的轮廓变得朦胧恍惚,无从分辨,朝着远处离我而去的那个背影,他到底没再回头。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人表面很亲切但接触久了,你就会发现,你走不到他的心里去。而我是这种人、、、所以,雪,我很抱歉!”

你总是可以这样“心意已决”地做每一件事吗。。。我不相信。你说这样的话时根本就还没练就撒谎的本领又怎么让我相信!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另一种人一开始接触时觉得很冷,但一旦他认定你就会死心塌地。而我一直相信,痕,你是这样的人。”

不管你有没有听到我的呼喊,我坚信你还会回来,会回来,会的。

我翻过《依然活着》的原稿的,那里有一句被删掉的话:

我的一个赌改变了我最爱的哥哥的人生,我深深埋起后悔和抱歉来笑出胜利者的笑容。对不起!哥哥。对比起!妈妈。

还有我们在大学纷飞的哈尔滨旅游时,你大声说过的话:  

“生活如雪后初霁的大地。  

足之所至,迹皆留之。  

痕迹,痕既是迹。雪留痕。是我们两个人的缘分。"  

痕,你知道吗?我在等。一直在。  

 

【编者按】这篇小说的形式很特别。

                        一夜※天一

                        2008-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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