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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暖阳

蓝色暖阳  

   

蓝色是熹微最喜爱的颜色——桑鱼猜想。  

桑鱼常常跟熹微说,地平线上的天空弥漫蓝色的悒郁,从史前开始。  

桑鱼非常内敛,桑鱼总是在日落的时候,独自从寝室来到年久失修的跑道默默漫步,独自感受和暖的晚风。  

桑鱼就这样漫无目的在蓝色悒郁之下踟蹰。  

这是以前的桑鱼。  

桑鱼和熹微在一起了。惟一能证明桑鱼和熹微在一起的是桑鱼有着昙花一样美丽的笑靥只会对熹微绽放,桑鱼所有的心事只有熹微会把它们小心翼翼折成一张张信笺妥善夹在日记本里。  

   

   

Part 1  

许多年以后的一个傍晚,我怀着不可名状的心态回到了这里,心如乱麻地漫步在这对于我早已是陌生的跑道,静静眺望那棵古老的槐树在和暖的晚风中像风铃一样清脆地摇曳。  

我一直希望还有机会遇见他,却从未料到她会出现在此。她的出现一度中止我对往事的回忆。正当我想走过去呼唤她名字的偶然一个迟疑的眼神里,我辨认出那遥远的背影还藏着他的笑靥。最终我选择了放弃这种突如其来的喜悦,一个人躲在槐树后面,想象惶惑的眸子满是纷纷扬扬的槐叶,自己蹲在其中,垂挂着的右手毫无意识拾起脚旁的一片蓝色叶子,思索那个黄昏跟现在一样有着蓝色。  

   

   

Part 2  

晚秋的夜来得特别早,温暖的夕阳娇弱地像个少女被撵下山。所以在已经没有夕照的跑道,桑鱼已无依恋了,她独自走完十一级台阶,穿越被青草湮没的校径,路过冷冷清清的篮球场,人烟消散了的饭堂,还有那蓦然回首就看到的槐树,统统在桑鱼的背后了,桑鱼正往公寓区步去。  

而这一年的晚秋异常的温暖。  

   

熹微在桑鱼住的那幢公寓前一个人站着,她的挎包跟她今天的装束有着一模一样的颜色。这种颜色使得桑鱼在许多年后对他念念不忘,似乎所有的天蓝里面藏匿着熹微和他的音容笑貌,都会使得桑鱼莫名其妙回想这个黄昏。  

她是嚼着口香糖叫住了几乎从眼前消失的桑鱼:  

“桑。”  

桑鱼寻着这个既陌生又含糊地声音。熹微正注视着她。  

我们见过一面了。  

桑鱼漠然地对熹微说:“可我没印象。”  

桑鱼大量着熹微,而熹微只顾着从挎包取出CD机。她拿起耳塞不由分说地往桑鱼左耳套去,完全没有将桑鱼的冷漠视为对自己的傲慢。桑鱼条件反射地推托几下,原本娇弱的手臂陡然软绵绵地停止反抗:一种嘈杂之音在她耳边萦绕不已,顷刻间使一个漠然的心惊惶失措。桑鱼开始思索这是否是在行骗,因为歌中的每个字都是自己在明媚的角落倾吐出来的,代表了当时的所有。桑鱼把熹微当成骗子以后,发现了歌声陌生得如同树梢上一群眼花缭乱的麻雀。可是桑鱼没有问个究竟,桑鱼以她惯有的缄默掩饰内心的喜悦。  

一起听着《血谊》的熹微偎依着桑鱼,她的姿势让人感到一个陌生人把手搭在另一个陌生人的肩膀,同样有着令人呕吐的套近乎。然而熹微矢口否认桑鱼的脸如死水般沉寂,桑鱼的冷漠不是她们友谊的隔阂。  

   

这是一个署名叫桑的人写的一首诗:  

   

有谁知    有一本日记  

凡是过去了都不会消逝  

那些伤痛记忆早已逃逸  

夜幕下遇见    是天意  

晚霞的羽衣    任希翼  

如是失之交臂     我的日记  

如雪地   雪茫茫    无回忆  

   

你们是唯一    是闪亮轨迹  

是血里相随到老的友谊  

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这样珍稀  

听你们遥遥无期的心事  

竟使血液里  

有你有她气息  

有你有她惦记  

   

一个尚无名气的文学网站上,她意外邂逅了这首《血谊》。仿佛是乐师遇上知音,整个人一下子不能自已地轮回在痛苦的记忆里。  

   

熹微在这个秋天的一个平淡的日子里,带着疲倦去到图书馆,一个人静静地冲浪,孤零零地,如白开水一样单调,她只想在此寻得片刻安宁。  

图书馆里的电子阅览室是美院两年前开放的,那一年熹微的腰间挎着一个天蓝的帆布做成的包,一个人在此生活已一年了。她从来不允许第二者擅自打开她的挎包,谁也不知道那一团蓝色里究竟包藏着什么,反正同一个寝室的女生都知晓,挎包里一定藏匿一个天大的秘密。  

熹微上网的时候不轻易跟别人聊天,甚至从不收发Email。在网上的她需要的是一片宁静天空,所以她的网名叫熹微。因为清晨的阳光在黯淡之余就只剩下空寂,阳光只有空寂地照在大地,熹微才有片刻宁静。  

   

熹微说自己就这样和桑鱼第一次见面,而桑鱼在一个月以后的黄昏里迎着晚风对此事毫无印象。这也很难怪她,因为熹微是和桑鱼的文字见了面,而此诗却代表了桑鱼的所有,牵强附会一次则勉强可以承认她们是这样邂逅了。  

   

   

Part 3  

这一年的冬天行将结束,因为春节临近。而我只知道窗外呼啸的风依然有着冬天一样的寒冷、我只知道如果春天来了我就轻率脱掉心爱的羽绒外套到街上走动的话,那么我将拜托熹微帮我收尸。我们不要太轻易地被迷惑,可是很多时候却生活其中。  

我决定了和熹微去看海,去看辽宁的海。如果当初不是上铺仗义相告,此刻我们大抵已坐在硬座之上,傻头傻脑地到远方去——有去无回的那种。  

熹微听了这种最现实的劝告以后对我说:  

“桑鱼一定陪我去的。”  

“我不会。”  

“不管在什么地方看,只要能看到就行了。”  

“唔,主意蛮好的,我们一起去。”  

她之所以突然心血来潮产生看海的念头是在收到一个空信封以后。她说诺尔给她寄回一包辽宁的海风。我当时尚未认识诺尔,觉得熹微的想法过于单纯,于是提出种种质疑,诸如那信封里装得是空气抑或者装着诺尔的狐臭都是不得而知,惟一能知道此信来自辽宁一个濒海的县。  

也就是说熹微常常记掂着的诺尔现在在辽宁海岸的某个地方看海风,熹微和我却在冬天即将春天的时候筹划着去看海。  

   

“这里叫桑海吗?”桑鱼看着海空疑问。  

“诺尔告诉我这个海确确实实叫桑海。”  

“桑海的天很蓝。”  

“蓝色很美,蓝色代表郁悒的桑。”  

“只有地平线上的天空才会弥漫蓝色的郁悒。”桑鱼显得很激动。  

“就是帮我作曲那个。”  

“唔。是我央着他帮我作的,因为那时我不知道桑是谁。”  

“诺尔是谁?”  

“诺尔是我最最要好的朋友。”熹微也看着海空。  

“无微不至地那种么。”  

熹微仍然望着海空,眼里流露出来的意思如晌午的太阳一样明朗。  

嗯,桑鱼知道了诺尔是熹微无微不至的好朋友。  

   

   

Part 4  

诺尔其实是一个歌手。他和许多默默无闻的歌手一样,都是很有骨气——由始至终地固执自己的创作风格。但这些都是没有名气以前的事,如果稍有名气了,骨气通常都会贬值,因为后面还有一大堆无名之辈制造着“通货膨胀”。  

不同地是,诺尔曾经对熹微承诺自己的歌在扬名立万以后绝不会转变风格。我至今对诺尔将信将疑,毕竟这年头由始至终的事情到了由始至中的地步就开始变质了,其中最重要地原因是我们生活在一个身不由己的社会。  

   

熹微和诺尔一同步出一家稍有名气的唱片公司后,各自骑着车在黄昏照着的道路上谈论着。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像是快沸腾了一样——沸腾的声音有着这样那样不堪入耳的理由。  

“已经是十一次了。”  

“你还继续推销自己的歌吗?”  

“会。”  

“在这里?”  

“不,找过另一家。”  

“有没有想过你作的曲为什么不受欢迎?”  

“熹微呀,这是风格的问题,我一直在描绘惆怅,你是知道的。”  

“别人不会理解你的。”  

“我相信我的歌一定红遍大江南北。”  

“希望那天不会太遥远。”  

熹微习惯了诺尔的自负,习惯了诺尔遭到恶意回拒后就把自己困在卧室,独自抚摸钢琴,独自听着不伦不类地流行歌,然后感怀身世,怀着满腔怀才不遇的腹诽干掉一打啤酒,昏睡一宿:第二天的太阳又是新的。  

所以,在美院几乎近在眼前的时候,熹微告别了诺尔。  

彼此为对方沉默并非一种伤害。  

寄放好车,她从挎包取出钥匙打开画室的门,孤独地靠在墙角,把画室的每一个细微之处打量一番:长桌上的零乱画具、尚未画好的画、各种各样支开的画架,统统一动不动地,极像死了的人。死人叫人害怕,可见死后人的威严是不会随便遭人糟蹋的。  

累了,今天很累。熹微想。  

该去图书馆了。  

于是画室的门在瞬间就关上了。这里一个礼拜没有人来过,而刚才还有风透过的门就这样紧锁着,不知道是不是关住了外面的尘嚣。  

熹微一个礼拜没画画了,而她却带着绘画的疲倦在网上觅一片宁静。她找到了,因为在这个晚秋,温暖的晚风从窗外的线缝钻进熹微的窗户,一丝丝轻飏。  

   

   

Part 5  

一个没有日期黄昏,诺尔拿作好的曲给熹微,他是昨天把歌唱好以后录在一张CD里,随同他自以为得意之作的十二首歌一起给了她。他说,给你张专辑,全都是我主唱。熹微把诺尔的专辑拿到手后并没有显得过度兴奋。她知道如果诺尔喜欢的话,她可以装得很温柔,但她没有,正如诺尔不爱听那些毫无掩饰的奉承,诺尔一直在寻找他的知音。所以熹微才这样说,我会好好收着。  

   

你给我的词无论是读还是唱都很郁悒。  

《血谊》不是我写的。  

这个不重要。  

那天告别了你,我在图书馆里邂逅了它,是一个叫桑的人写的。  

桑?桑海的桑吗?如果是,她一定是桑鱼了。  

诺尔什么时候跟诗人打起交道了。  

忘了。  

唔。  

我决定离开这,到别的城市演唱。  

因为你是流浪的歌手吗?  

唔!  

你走之前告诉我一声吧。  

诺尔没有回答熹微,因为他来时跟走时一样悄然。  

   

   

Part 6  

我知道熹微得知诺尔将要远走的那一个黄昏,她流下一滴泪。蓝色的。很炫。  

   

   

Part 7  

一个月后我才认识熹微,她的蓝色挎包使我在多年以后对诺尔念念不忘。我相信缘分,缘分叫我知道诺尔的存在却不允许我接触他。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经常反复听他自己制作的专辑。我和熹微都知道,他用沉郁的旋律表达自己的所有。  

桑鱼对诺尔的过去表现的很感兴趣的其中一个原因是熹微常常向她提起他,而在199811月的某个晚上,美院为了庆祝校庆请了一些流浪的歌手登台表演,桑鱼在自修的课室里听见一种一生难以忘怀的嘈杂之音:两年后,她才知道。唱这首歌的人叫诺尔,歌名叫《桑海》,诺尔自己填词作曲。  

   

   

Part 8  

美院的跑道旁有一颗槐树,槐树的旁边却不是一棵槐树。  

以前一个人吃了晚饭,像****般往那里一步步走去,一个人,默默地。就是未曾发现槐树的可爱。  

直到熹微出现了,才明白自己迷恋跑道上空的黄昏之余,顺带喜爱上了飘忽不定的槐叶。  

   

   

Part 9  

我离开了槐树,也在远离熹微,我们需要的是年复一年地分隔。不久以后,我掀开旧日记本发现了这首诗,觉得很能说明一些东西,就把它寄给一家杂志社,结果可想而知。  

   

他在桑海栖息  

忧郁地看海空  

我在他手掌之中  

有始有终  

伤他指头是我  

一只迷失方向的鱼  

梦乡里    你来了  

来看我的泪潸然低垂  

垂在伤痕累累的拇指  

   

这段回忆使我长久不能自拔,我想给它一个完美的结局,然而却做不到,虽然这个结局已被写烂了,和老生常谈一样索然寡味但是我已经满足现状了,轰轰烈烈的故事娓娓道来的那天还远着呢。  

   

   

Part 10  

诺尔在流浪,在美丽的大草原、蓝色的海空、喧哗的闹市一个人在流浪,像风。一个流浪的情人歌手有着这样那样动听的音乐。  

   

【编者按】

桑鱼、熹微、诺尔,三人之间的没有结局的结局。但也许这就是生活吧。我们来了,又走了。

                                                    编辑:如果·爱

                                                          2009-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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