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梦

一

      杏花春雨江南，一直都以为，有那样诗意迷人的场景的地方才是自己居住的梦想。可惜天并不如人意，自己到现在还是只能穿梭在四季如一的广东。于是，我的“遥童牧指”的向往，也就一直陪着我到我的大学。并且我相信它会一直延续下去。

然后，我遇见了婷。
       正如她的名字，婷有戴望舒笔下诗中漫步在雨巷的丁香的味道，柔美诱人，，将她比作春天里依徬在摇曳的柳枝下的一株高雅的兰花一点也不为过。初见婷的那一刻起，我才深深感到造物主的不公，一个人怎么可以在外表上完美到如此地步呢？知道婷是苏州的那一刻，我更加羡慕无比，继而激动万分。不能生长居住在梦想已久的江南，和一个正宗的江南女子并且是全身心体现着江南特色的女子共处一室，也暂时满足了。
       婷刚开始用眼睛小心翼翼的瞟了我一眼，然后，看见猎物般奔向我，那情景让我想起两个失散已久的感情深厚的家伙重遇。只不过，我是她亲密无间的贴身丫环，而她是某个贵族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家闺秀~~~艾，算了，人家一个大美女都投怀送抱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后来婷说，之所以看到我会那么高兴万分至于忘乎所以，是因为之前见过我的名字，一个她在自己身边寻找了许久的名字——娉。娉娉婷婷，娉婷玉立，多美啊！！然后自恋的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而从这一刻开始，我才理解“病态西施”也可以是另一种美丽的深刻含义，然后，再一次嗟叹无奈造物主的不公～～
       当然，对“杏花春雨江南”满怀梦想的我并不介意自己的微弱的光华在婷耀眼的光芒下隐匿。甚至我还激情昂扬的在日记本里写下“做一片长期伴于红花下的坚强的叶子。”因为，从某个角度来讲，红花是绿叶的梦想。
       而很快的，我就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把婷和丁香连在一起。因为婷，丁香的外表下竟然藏着一颗现代无比火热非常的心。于是，我得出了一个自认为很有代表性的结论：婷的祖籍在苏州只不过是一个把人的本固定在某个地方的幌子，对看清事物欺骗性的强度不亚于布什一边说热爱和平一边攻打伊拉克。

  二

      日子就这样流过了，我们谁都不想也无法把时间留住。虽然娉婷两人的生活世界相差甚远，但由于某种新心灵深处的渴望，两者成为了好朋友加死党。每当夜深人静她从外面归来时，她总会爬上我的可怜的小床，甚至认真非常的说：“知道么，你是我第一个羡慕的人，你身上弥漫着一种文化的气息。和你接近的人都会为它深深迷恋，包括我。呵呵~~~”
       假到真时真亦假，真到假时假亦真，所以我从来不去思考婷那句话的真实性，只是，在我面前，婷仿佛真的如白开水般纯洁且处处为我着想，所以，我被打败了，丁香也好，婷也好，只要把她们同时置于那充满幽怨的雨巷中让她们娉婷的扭上两圈，不就都一样了么？呵呵~~~然后，忽然领悟：妈啊，我什么时候也成为阿Q的跟随者了？
       当宿舍阳台前那棵树的最后一片叶子坠落继而随风飘起时，我开始知道：冬天真的来临，考试也真的接近了。
       古人云：落一叶而知天下秋，那我这是不是“落最后一叶而知天下冬”呢？
     然而，除了感叹时间的突然飞速之外，自己似乎什么也不能做。一味的埋头复习准备考试，一味的独自一人上图书馆，即使并不学习也要去那里坐着买个心安理得。而婷，仍然是波澜不惊的应付着一切所谓考试作业。所谓波澜不惊，即是死到领头轻轻拥抱佛脚。然后，来个华丽的转身，看着我，似乎要把眼睛放射出的目光嵌进我心里：“我不是那种那奖学金的人才，而你，是。”然后，妩媚一笑，“像你这么浪漫诗意的人，怎么会没有浪漫诗意的事情与你相遇呢？相信我，肯定会有的。”
       我除了莫名其妙还是莫名其妙，浪漫诗意如此神圣的字眼怎么一到她嘴里就变成了某种阴谋诡计呢？
       考试的日子终于来临。

三

       铃响之前，交卷，收拾狼籍的桌子，拿起书包，走向我的自行车。
       我相信接下来的事情肯定是我这辈子遇到的郁闷可笑无奈程度的排行榜冠军了，我的车，竟然不知道被哪个家伙和他的车锁到了一起！简直岂有此理！
       一个长得还算对得起大众的小男生缓缓走向这边，然后，腼腆的不怀好意的道歉说：“对不起，只是，我想认识你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好~~~”
       汗了几秒，觉得这个小男生那么斯文可爱，还是不要那么粗鲁吓坏了人家也破坏了我20年来修得的“有教养”、“好脾气”的名声。我微笑：“那，麻烦小~~同学，赶快开锁好么？我还要赶去上班呢。”他见我一脸平静几乎事不关己的模样，吃惊的甚至有点无助的愣了几秒，然后，动作利索无比的开了锁。
       接着，我开锁，推车，转身，上车，驰尘而去。留给他一个无所无谓的背影。但是，我想他肯定不知道车上的我是一幅欲哭无泪咬牙切齿的神情~~~
       我并没有把我的这段所谓“艳遇”告诉阿婷，虽然甚至她知道的一切细节比我知道的还要清楚，因为我生命中的唯一一段“艳遇”就是她亲手导演的。而我确切的知道整个事件的始末是在我与那个小男孩第三次见面的时候。
       那是在自习室上。因为第二天就要考最后一科，我连赶带跑去到图书馆一楼的自习室，刚坐下不久，就发现对面有些异样。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当我认出他时，他递过来一张纸条：放心，这次我不会锁你车的。我哭笑不得，回了一句：不怕你锁，这次我带上一把万能钥匙，凡被这把钥匙开过的锁无一生还。
       他笑了，笑得灿烂无比，令我想起了我很喜欢的一句话：你的轻轻一笑，让我想起了白花绽放~~~
       然后，他的眼睛突然变得朦胧，忧郁突然爬到了他的脸上，梦魇般向全身散开。
      “真的，对不起~~~”
       没有风，仍感觉到丝丝的凉意从心底泛起。是不可预言的某种开始与结束吧，就连我一向自认为很准的第六感也不行。
      “婷，你认识吧。从自行车事件到现在，都是她策划的。但，很高兴认识你，虽然见面不多，但我已经知道你是个她不可多得的朋友~~~”
      微笑，始终挂在我的脸上，如一年四季永不凋谢的长春藤。一滴毫不起眼的汗水，从耳角缓缓滑下。原来，那天的婷那天的话都是别有深意的。忽然感到无尽的悲哀。浪漫，可遇而不可求，可，属于自己的第一次浪漫却还需要旁人来创造。强烈的破败感涌上心头，悬挂在我微张的嘴角边。
      “我是地地道道的杭州人。”他重重的低声说。
       愣住，曾经的企盼和梦想再次划过我眼前，留下深深的印痕，我却只能让自己显得苍白无力。
      我仍然微笑，只是微笑：“我喜欢自然，包括一切自然的物质和自然而生的事件。”
       除了悲哀，我并没有责备或者反感婷“多此一举”的做法。她的好意让我无法让生气之类的字眼从心底里冒起。单纯如她，甚至以为给我的生命增添点不期而遇的其他色彩我便会更加快乐。只是，她还不懂得，我的世界我的生命中的色彩，我希望没有任何人能够掌握，包括我自己。
       婷在我面前依然笑面如花，只是她一直都不知道，她眼中隐藏着的所谓“秘密”早已不复存在。

四

  “什么时候一起去你家乡啊？”
       阿？婷一脸愕然。
       “是啊，杭州山清水秀，美女如云，人情浓厚，风俗特色早已有闻，能去那边可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啊。”
       婷收缩起眼中的笑意，换上淡愁的双眸：“娉，其实许多事情许多事物都不如想象般美好。坚定不移地抱着对某一事物永恒美好的看法，你会受伤的。”
       婷眼光中的柔情几乎能挤出水来，散放在空气中，渗和着周围瞬息渐变的气氛，融入夜的黑暗里。
       “我从小就离开了杭州，一年前我回去了一趟。什么山清水秀，什么美女如云，什么人情浓厚，什么风俗特色，都只不过是过往的神话。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执著于它，受小说的影响？还是文静多愁的人的特性？”
       婷的语气渐变急促，“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不应该继续沉醉在自己编织的虚梦里。杭州其实有很多地方与这边都毫无二异。”
       还记得离开家乡前的夜晚，费力地给自己的心安装一层保护膜，希望自己不要轻易受伤。只是，为何现在的我却仍然会感觉到这种只有心受伤了才会有的撕裂般的疼痛？
      “可是，婷，你不就是杭州的见证么?我相信，杭州肯定有很多像你一样美丽的女子~~”
      一层薄雾盖住了婷的双眸，我看不清婷的眼里闪烁着的是什么物质。
       “如果，我不是美丽的女子呢？”
       然后，婷像只美丽失落的彩蝶，飞出宿舍。

五

  很多事情的发生都快得让我无法去探究去把握，我只能无力的看着它出现在我的身边，然后，连消失也可以毫无声息。整个过程就像候鸟迁徙般，不留一丝痕迹。
      接下来，婷连续旷课3天。
      接下来，辅导员宣布，婷休学离校，原因是不适应大学生活。
       第五天，当我上课回到宿舍时，宿舍空荡得仿佛失去了一切。婷的床铺婷的柜子婷的所有痕迹，都不复存在。
      一声不响，真的可以就这样消失了么？
       在泪再一次流下来之前，我看到了那封寂寞的躺在我桌面上的长达15页纸的信。
       “娉，真的很喜欢你和你的名字。请原谅我，从一开始我就欺骗了你。手术前的我只是一名毫不起眼的女子，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只是，手术过的美丽是那么的脆弱，现在，我不得不为了我能够继续美丽而离开学校。
       整容这两个字我一直都不原意说出口，只是，喜欢一切都自然的你，是否还会喜欢整容后的我？无论如何，我喜欢你和你的名字。你，永远是我喜欢的朋友。
        ～～～

 最后，娉，对不起，我破坏了你一直以来的江南梦。只是，请不要继续坚持了，再坚持也只是徒劳。还有，不要轻易受伤。”
      泪水滴到纸上，渗入纸中，字体随之变大，也越来越模糊，像一个个无力挣扎的垂死的蝴蝶。
      初见婷时她丁香般模样的镜头不时地摇过去，摇过去又摇过来。残山剩水犹如是，黄天后土犹如是，种种记忆浓浓情感从以前到现在犹如是。那里面还是真实的婷的影子么？
       是的，那里面当然还是婷的影子！只是，杏花春雨不在，牧童遥指不再，秀女风俗特色不在，往日日夜思念的那片土地那个梦也都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