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希望

——李顺

昏红的太阳已经升起多时，深秋的阳光穿过层层薄雾洒落在病房外的阳台上。显然，窗外的阳光是多么的柔和、温暖。不过，这么美好的东西现在却与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无缘。

从乡下住进这所县医院已有六七天了吧，他就这么躺在病床上，都十多天没吃饭了。老人的目光已经有些呆滞，丧失了应有的灵气，无助地向阳台那边的阳光望去。这会儿，已经很久不曾怎么活动的他，大约是想起身走到阳台前，享受下那里的阳光，看看楼下绿得发黑的草坪吧。对于一个平常人，这些倒也没什么，然而于他，这个身患出血热的严重病患者来讲，无疑是奢望。

经过几天的用药治疗，老人的病已见好转。他的手上、脚上已经有很多注射针留下的口痕。因为长时间的注射，手脚都肿得特大，青一块紫一块的，挺有些吓人。老人脸上布满了皱纹，露出一脸的沧桑和无奈。头发已经斑白，然而他的真实年龄却不过才五十多岁，显然，岁月在他的身上过早地留下了清晰的痕迹。长时间，农村繁重的体力劳动让他早早的衰老起来。也许是几天都没有怎么进食吧，老人说话的语调特别的轻，听上去，有气无力。

先前第四个儿子的同学　和　老师来探望过他，老人很感动，说话时也就很是激动，眼角已经湿润。这个刚强的男人，是为命运如此捉弄，自己此时此刻的无奈难过得要流泪，还是为自己现在身陷如此困境，却还有这么多人去看他，惦记他而感动得想哭，大概除了他自己，无人能知晓吧。

老人一手操劳，将自己的五个子女都抚养成人，已实属不易。要知道，当初，结婚分家时，他和妻子分到的只是几个南瓜。现在，老人家里只有大儿、三女儿出来工作，其他几个都在读书。老二现在一所重点大学学习，老四、老五则还在上高中。眼下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却出了这样的祸事。对于这样一贫如洗的家庭，无疑又是一场严峻的考验，甚至可能是致命的打击。自住院以来，已经花了三千多元钱了，如果继续用药治疗下去，人还是很可能救活过来，但是保守的估计，至少也得花八九千元钱。对于这样一个贫穷得不能再贫穷的家庭，无论如何，都是难以承受的天文数字。

老人大概也知道自己待在医院里得花很多钱吧，他不愿意留下来治疗。几次都吵着要回去，回乡下家里去。这病挺难治疗的，回去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生的希望。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固执地坚持要回去。

他不愿贫困的家庭因为自己而又多一个沉重的包袱。他知道，他的家庭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明天的。毕竟那么艰苦的岁月，他和老伴都挨过来了。当初，他白手起家，从几个南瓜开始，盖起了几间土墙砌起来的瓦房，还有养活5个都很聪明的孩子。现在只是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等到几年后，老二、老四都出来工作了，他家里的境况就会得到好转。老人心里其实还是幸福的，几个娃都很聪慧，也很努力，成绩都好。只是怪自己没有那个能力，不然一定能让他们每一个人都上一个好大学，都有一个好前程，一个好未来。他心里一直还为之愧疚的就是老大过早出来工作，至今都三十多岁了，还没有结婚。家庭的重担过早地压在了他身上，到现在还不能组建自己的家庭。因为一个长兄的责任，因为这个家现在真的很需要他。

所以，作为父亲的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给这个家庭添麻烦了，他不能再让自己的孩子背上更多沉重的压力和包袱生活。因为，他恨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实在是亏欠孩子太多太多。他不明白的是，在孩子眼里，老人健康的活着，比什么都金贵。

生的希望，他只有留下来继续治疗，才能有痊愈的可能，而且他必须拿到足够的钱，然而当他举手伸向亲友时，却没有人愿意帮这个忙。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啊，却都这么冷漠、麻木不仁。可以想想，老人是多么的心寒，但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啊！人家毕竟都有自己的一家人，要吃要喝，花费本就不小，生活也不宽裕。想来想去，老人在心里叹气道，生死也就听天由命吧。老人满脸忧伤和无奈的眼神又再一次转向窗外的阳光。只有留有阳光，就还有希望，老人大约是在想，“天无绝人之路”，一切都会还起来的吧。

因为他还活着，他还有生的希望，在他周围还有那么多热心人，关爱和愿意帮助他的人！

病房里护理他的护士，看到这一辛酸的一幕，不由得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祈求上苍保佑，让这么坚强的老人快些好起来！

补语：事实往往让人哭笑不得。当我们有良知的时候，没有能力做什么。等我们有能力开始为别人服务的时候，良知已经开始消磨。——余杰

2004年11月7日于邻水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