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死了夏天
谁杀死了夏天
序
Who killed the summer?
I want to know.
从图书馆走出来,还未到关门时间。把灯光抛在身后的瞬间,突然的寒冷让我不住颤抖。
前方是黑暗的广场,隐约可以看见孤单的一座座雕像,和我一样地,孤单。
平时,总是跟着散去的人群涌回宿舍。今晚不一样,我走得有些早。
那条短信里说,他很不快乐,他在怀念他的高中,他讨厌大学的一切。。。。。。
那时孤单的我,在想,我的高中被我放置在了哪个遥远的角落。
寒冷,黑暗,孤单。。。。。。我用衣服的帽子盖着头,捂着耳朵,寒冷还是不断侵袭,以至于我开始怀疑,那股寒冷是来自我的内心。
18号,我回到英中,看到那些惊人的改变。到处的坑坑洼洼,还有施工的机器。这是英中吗?我在想。
见到一些旧同学,他们在努力经营着他们的高四。可是我们已经找不回从前的亲切感。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也不必再去怀想什么。
我的现在,被我经营得一塌糊涂。我总在千方百计地寻找替代,不仅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他们。
回到家,仔细地想过,其实,我的心里,已经装下了很多广外的人。他们在我发呆的时候出现,在我挥笔的时候出现,在我混沌的梦里出现。。。。。。
又有了想念,这种感觉本很好,那些感情或许能够温暖我潮湿的心情,照亮我暗淡的心事。但这也是曾经。现在,每当想念起,我便心生寒意,那是为什么?
曾经我的心里,装满了夏天的阳光,热烈张狂,载满夏天的蝉鸣,凌乱而不失朝气。然而,现在的我,却只能在我的心里遇见一个寒冷得让我发抖的冬天。
谁杀死了夏天?
那个张狂的热烈的季节,那个可以不经意就抖落满心温暖的季节。
谁,在用锋利的刀刃,慢慢刺入他的心脏?
是背叛?是孤立?还是。。。。。。
我自己?
现在能做的,只是四处寻找我的温暖,不至于让这个冬天把我冰封。
然后,期待一些人,一些事,可以,轻轻地给我几缕阳光,融化我的冰雪,滋长一些嫩芽。
最后,我的夏天就可以再慢慢长大〉〉〉〉
第一章 无聊的暑假
One
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我高了10cm,从原来的160增加到170,我曾经以为我不能够再长高了。我持续地保持着我永恒不变的高度,从初一开始,所以我得了一个外号叫一六零。
某天照着镜子,我发现我的嘴边长了浅浅的胡子。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变得低沉,妈妈老是分不清楚我和爸爸的声音。
最奇怪的是,总是叫我丑小子的六婶,看着我的脸突然说了一句:“越长越像样了,都成小帅哥了。”
我一直是个很普通的男生,没有优异的成绩,突出的外表,也不爱多说话,不喜欢运动,只是一味躲在角落写作,除了写作,还是写作。没有太多读者,除了周围的好哥们。女生更不愿意靠近我,我固执地认为是我的外表没有吸引力。后来哥们都开始泡妞了,我还不知道自己对于女生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们说:“你是不是发育迟缓呀?”我从来就不在意,只是埋头看书。没有想到,这种自我压抑的方式让我考上了A城最好的高中——文德中学。
还是暑假,漫长得让人窒息,藏在家里也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叮咚——叮咚——”门铃响起。
门后边是气喘吁吁的灏天。我说:“这么突然啊,哥们,正好我无聊到快死了。”
“多了我也只是多一个人发呆罢了。”他说。
天台上的风铃偶尔很无趣地响一两下,打开冰箱,取出两罐冰冰的橘子汽水,终于感觉到一点惬意。
“出去走走吧。”灏天说。
我看着阳台上晒得倒下一片的残花,有点犹豫。
“还是不去了吧,我怕会被晒成干柴。”我说。
“不去你也是干柴了。”他说。
“那更惨,干柴出去会被烧成灰烬的。”
然后我们都叹了口气,呆呆地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
“默默,去帮妈妈买支番茄酱吧。”我看见妈妈从厨房里走出来,堆满微笑地看着我。
“明天再去吧,反正也不是急着用的。”
“今晚还要弄酸甜排骨呢!要是没有番茄酱,我就叫你爸做菜吧。”
“别别别……老妈,我去。”
老爸那架势,一副大厨的样子,谁会想到他煮出来的东西根本无法下咽,好几次我都谎称不舒服没有吃老爸的菜,半夜偷偷起来泡面吃。更恐怖的是,有一次我偷吃泡面的举动被夜间上厕所的老妈发现,从那以后,老妈总是指使我做这做那,我一反对,老爸的菜就会在饭桌上骄傲地出现。我开始学会了听妈妈的话。
Two
和灏天走在宽敞的大街,眼前的高楼在我眼前扭曲摆动。我开始吐出舌头散热,到百货的路原来这么漫长呀。
低下头,拖动无力的身体朝前走去,看着冒出热气的水泥地面,眼前塞满了灰色,还有黑色的我的影子,晒得躲到我的脚下。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张十块钱的钞票,懒洋洋地摊睡在地上。
灏天:你捡还是我捡。
我:你捡吧,待会我们去买雪糕吃。
灏天:可是它好像离你比较近。
我:期待一阵风把它吹到你脚下。
灏天:你觉得会有风吗?
我:nothing is impossible.
灏天:你说……这会不会是假币?
我:呃……经专业分析,应该是真的。
灏天:快捡吧,你想在这里站多久啊?
我:看谁比较有耐心吧。
灏天:好,被别人捡了可别怪我。
我望了灏天一眼,然后很艰难地弯下腰,捡起正在对我呼唤的纸币。
突然,我感觉有强强的杀气扑面而来……
1/3秒:应该是拳头吧。
2/3秒:好像是腿吧。
3/3秒:闪左边还是闪右边呢?
4/3秒:有点后悔没有买保险。
5/3秒:今天有点倒霉。
6/3秒:啪……⊙0⊙……
我倒在地上,看着眼前穿着短裤和T恤的女生。什么了不起啊,居然踹我一脚,凭什么,无端端就踹我一脚啊。
说时迟那时快,她走到我旁边,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十块钱。不可思议啊,光天化日居然抢东西!还是个丫头!
“光天化日居然抢东西!”她恶狠狠地对我说。
不要啊,我辛苦捡来的十块钱……
“是我们先看见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钱是你的?”我转了个身,一咕噜就站了起来。
“还鸭子嘴!?”她愤愤地看着我。
“什么意思啊??”
“嘴硬!!”她瞪了我一眼。
“没有,我们就是想帮你捡起来。”灏天说。我看见灏天的两只眼睛变成了桃心。
“那就算了,跟我道个歉就成了。”她两手叉腰地看着我。神什么气呀,不够高,还要抬起头来看我呢!
“怎么回事呀?”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果然是她没错——光子。
“陈默,灏天,你们怎么在这里啊?”她看见我们时有点惊讶。
“呃,没事来逛逛,就不小心摔了一跤。”我看着眼前的光子,感觉非常尴尬。要被她知道我被一个小女生打倒在地,我还不逊死了!?
我拉起灏天,准备马上离开案发现场。可是……
“你叫什么名字啊?”灏天这个好色之徒,要知道有这一幕,就不带他出来了,我宁愿吃老爸做的菜呀。
“给你们介绍吧。”光子把那个讨厌的女生拉到我们面前,“这个是我的好朋友晓晨,她也考上了文德,将来我们就要成为校友了。”
不会吧,这丫头居然还是我校友!?
“你们好啊,将来就多多指教了。”她伸出右手,要跟我们握手。
灏天见到宝似的。
哎算了,本大爷不太计较,跟你握握手吧。触中她手心的瞬间……不好,杀气!!
没想到这丫头力气这么大啊,不过,你能捏多久,我忍,在光子面前,我忍你!!
“啊——”忍不住了,真逊!
Three
“有这么夸张么?”刘言一边说一边给我擦药。
“哦……老哥,你可以轻点吗。”我的余光看见灏天在望着空气发呆,不用说他又开始陷入爱井了。哎,可怜的家伙。
“我招着她肯定是这辈子最倒霉的事了,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她的呀?”
刘言笑了笑,继续给我擦药。他俯下身子的时候,我可以闻到他身上柠檬草的清香,他,皮肤很白,总是微笑,眼神像夏天的湛蓝色天空。
“啊~哎”灏天那小子居然可以发出那么大的哈欠声,我拧过头,看见依然在发呆的灏天。
“对了,刘言,这个暑假好无聊啊,有什么计划没有?”
“有啊,看完莎士比亚全集,中国的八大名著,还有一些英语的背诵名篇……接着练钢琴,考八级试……还有……”
我一阵苦笑:“这么有趣啊,呵呵……呵呵呵呵呵……”
“不如你们今晚留在这里吃饭吧。”刘言看看我,又看看灏天。
我才留意地看了看钟,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已经五点了!我的番茄酱还没有买咧!
痛苦地提着番茄酱匆匆赶回家,看见满怀自信的老爸,还有桌上黑不溜秋的菜。老妈迎了上来,笑嘻嘻地看着我:“等你番茄酱等不及了,你老爸一回来,就围上围裙了,呵呵……”
“爸爸,我今天不太舒服,我先去休息了。”我给老妈使了个眼色,然后假装虚弱地溜了进房。可是,不争气的肚子哟——“咕……咕……”
“陈默,肚子很饿了吧,不舒服也要填饱肚子啊,来吃吃老爸的芦荟炒排骨。”
天啊,老爸的菜式真的是多种多样哟。
我堆满微笑,走到饭桌前,其实心里在呐喊——不要啊,我不想再拉肚子啦……呜呜呜……
Four
躺在床上,想着下午发生的倒霉事。
看看被捏疼的手掌,有些愤怒又无可奈何……
“啊~~~”我想起我自己的惨叫声,那一个叫惊天地泣鬼神呐,这出好戏吸引了大大小小的观众。
“不会吧,这么弱,怎么保护女朋友啊?”那个林晓晨,一脸的不屑。
“晓晨,别闹了啦。”光子低声地对她说,还使了个眼色。
我用左手轻轻抚慰受伤的右手,麻木的右手却被另一只纤细的手拉起,我听见右手悄声对我说:“好舒服哦……”
“没事吧。”我抬头正迎上光子温柔的目光。
我说没事,不用担心的。我知道我笑得有点勉强。
我扭头看看灏天,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嘴巴张开,似乎惊讶于林晓晨的神力。算了吧,我看啊,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灏天。
这时从人群里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阳光下的他显得更加晴朗。
“你们两个,不是说到我家的吗?还愣在这干嘛?”说完他拉起我就走,我终于松了口气,可以逃离讨厌的案发现场。我没有回头看一眼,只听见灏天的大喊——等等我啊。
于是,我就被刘言解救了,甩开人群,他回头对我微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感觉他的微笑像个漩涡把我吸卷进去。
门突然喊疼,我把它解救了,发现妈妈站在门外。她低声地说:“喝碗粥吧,晚上才吃了那么一点,小声一些,不要吵醒了你老爸。”然后她手里的粥端到了我的书桌上。
她索性坐到我的床边,微笑着看着我喝粥。我突然感动得想落泪,但我只是给予微笑回应。
“默默,你已经十六岁了,一定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吧。”
我摇摇头,埋头喝粥,这是我最想回避的问题。
“那是很正常的,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你要兼顾好一切哦。”说完她就踮脚走出了我的房间。
那是很正常的,就是说,我不正常吗……
第二章 湖边茶馆被拂下的往事
One
老爸老妈怕我在家闷得慌,就把我丢到老家伯伯那里,让我到小镇上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那是我童年的所在,算算我已经好久没有回来了。小学还没毕业,我就离开了这个小镇。正好六年,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变化吧。
猜错!曾经的小学已经变得认不出来了,原来的老师也都调走,全都是不认识的陌生面孔。
但我想,有一个地方应该还没有改变——伊伊茶馆。
我一个人信步走了过去,那是三面环水的小茶馆,里面的设备很陈旧,木桌木椅都被岁月磨损,还有木块围成的墙壁,但是,那茶的味道让当时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我都上瘾了。
那里果然没有变,门前依然是木头的小板子镂空雕了“伊伊”两个字。达文叔叔说那是她女儿的名字,但,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他的女儿。
走进门,看见一脸亲切的达文叔叔。他问我要什么点心。
“两个半松仁糕。”我对着他微笑,希望他可以记起我。这是我曾经每天要的点心。
“你是……默默!”他终于记起我了,他激动地拉住我的手,上下打量我,那一瞬间,我感觉回到了童年……这一切幻想在一秒后幻灭,因为我的头已经可以撞上垂下的红色灯笼了。
他端给我三个松仁糕,坐到我的对面。
“我要两个半的。”我笑着看看他,突然想起昕然。
“她还是经常来吗?”我问。
“昕然吗?自从你走了以后,她就很少来了。”
我点点头,扭头望望窗外宁静的湖面。
我拿起松仁糕,细细咬了一口,还是原来的味道。吃了两个半,感觉肚子饱饱的。这就是我的分量,我兀自笑了,感觉昕然就坐在我的对面,小小的女孩,微笑,把一个松仁糕分成两半,四个松仁糕,我要两个半,她要一个半,她说:“这就是我们的分量”。
吃完点心,跟达文叔叔告别,走上改变了许多的路,我期待路上还有一些可以让我回忆起往事的东西。
Two
吃过早餐,我就出门了。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起过昕然,或许,这里给我的回忆只有昕然,我的童年塞满了一个人的名字——蓝昕然。
那是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的河边,这里是不可能改变的,我这样说,其实我真得很害怕它会改变,害怕一个个藏着往事的地方被毁灭……
我看着湍急的流水,陷入沉思……
“默默哥,教我叠纸船吧。”那一刻,我真的以为昕然在呼唤我。
我又笑了,笑自己的愚蠢,不仅仅是愚蠢的想法,还有这个愚蠢的行径。那时的自己才八九岁,怎么分辨感情呢?常常想把昕然在友情和爱情之间划个界限,可是,往事模糊得让人无法辨清,就连曾经的感觉也忆不起来。况且,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我想知道……
不知什么时候,眼前漂过一只白色的纸船,很亮眼,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我很惊讶地四处张望,试图寻找些很重要的东西。
就在河的上游,我看见一个女孩,高高的,长长的头发扎起,眼神温柔……这是……昕然!
我开始往上游跑去,心情有些激动,没想到,脚下零零散散的石头把我狠狠甩在地上。我坐起来揉揉疼痛的膝盖,望望前方,除了流水,什么也没有。
回头看看纸船,它已经被冷冷的河水吞没……
我才发觉自己的行为到底有多可笑……
Three
伯伯给我的膝盖涂上双氧水,我想这个暑假真是多灾多难。我忍着疼痛,眼泪却挤了出来。
“怎么那么不小心啊?”伯伯抱怨着。
我撅撅嘴,说:“那石头太喜欢我啦。”我发觉我还是这么幼稚,或者在这里我选择幼稚。
“你呀,这么大了还这么幼稚。”伯伯笑着说,“还撅嘴呢!”
我想起我的小学年代,还有伯伯的凤凰牌自行车。上学我总是坐在后座上,背着沉沉的书包。
然后,昕然的爸爸也会载着昕然,路上我们相遇,我们看着对方,喊对方的名字,有时还可以玩石头剪子布……
对,有了她,我的童年就不再孤单了。
“伯伯,你还记得蓝昕然吗?”我突然问了一句。
“当然记得啦,她小时候跟你经常在一起的。”
“那你有她的消息吗?”
“自从你搬回去之后,她好像也搬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点点头,想起那一年的不辞而别。
在爸爸的车上,望着窗外湛蓝湛蓝的天空,还有旁边绿油油的倒退的麦田,我挥着小手告别这一切。
其实,我并没有太多的留恋,更多的是对未来生活的好奇和希冀。所以,找不到昕然,我不太失落,我只是有一点点孤单,只是一点点……
第三章 枫树林里的奇遇
One
刚回到家,就被老妈的叫声震慑住了——“默默,电话!!”
我想想也对,这个时候(早上九点多),老妈应该还在睡懒觉才对,肯定是电话吵醒的。
我看见老妈一脸的抱怨,充满血丝的眼睛十分哀怨地看着我,无力地把话筒递给我。
“喂,谁啊?”
“哎哟~陈默,你总算回来了,我们准备去市北的枫树林搞露营,正等你回来呢!具体细节见了面再说吧。”
“哎~”我还没说话,只听见灏天那边传来郁闷的“嘟嘟”声。
回过头,看见老妈蓬头垢面的样子,颇有几分像电影里的女主角——贞子。
“老妈,不就比你平时早起床那么一点吗?有那么累吗?”
沙发上老妈已经睡得跟小猪似的了。
我摇摇头,突然醒起点什么。跑到电话前,我想不会吧,但是灏天的作风……
果然,我看见灏天的号码连续顽强地出现在显示屏上,时间:6:O4AM,6:32AM,6:57AM……9:13AM,一共是十三个。
我怀着敬畏的心情看了一眼熟睡的老妈。我给老妈盖上毯子,然后出了门。
灏天的房间乱得快成狗窝了,他总是说,金窝银窝,不如我的狗窝,今天我可真的见识了他的狗窝咯。一股馊馊的味道弥漫了整间房子,环视一周,脏袜子,内裤,没吃完的泡面,你根本不知道下一个角落会出现什么(怎么那么像苏州园林的广告语啊)。
我看看旁边的刘言,也是眉头紧皱。
我们坐在灏天那不像床的床上,喝着冻柠檬茶,闻着难闻的异味,听着灏天滔滔不绝的讲话。
“太好了,终于可以出去玩玩了。告诉你们,那里是很好玩的,特别是夏天露营啊,不单单是凉爽,还有啊,那里很漂亮的,有很多河流,还有一片片绿绿的枫叶林……”
我一阵晕眩,他什么时候才可以不那么滔滔不绝的啊。我无奈地躺倒在他臭臭的床上,转头看见刘言的侧脸。他也忍受不了了吧。
接着,……我发觉我们的脸中间隔着的是……
灏天的一只脏兮兮的臭袜子,它那么肆无忌惮地躺在那里……
“灏天,告诉我你这只袜子几天没洗了。”
他想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呃,我想不起来了,不过我这一个月来好像都没洗过袜子了,呵呵呵……”
我们立马从床上弹起,每人给予灏天重重的奖赏——连环拳。
Two
露营的事情终于敲定下来,这天我们要去的朋友都出来集中开会,哎不对,好像有一个不是咱朋友嘛,就是那个林晓晨,她怎么也来了。
然后我们真的出发了。我跟老爸老妈说的时候,他们都挺赞成的。出门之前,老妈还往我包里塞了很多吃的,把我累得可以,还好,路上碰上没吃早饭的灏天,帮我解决了许多负担。
……车就这样晃晃晃,晃到了目的地。
搭好帐篷,我们就开始到处去逛了,这是一个很大的枫树林,夏天,叶子还是油油的绿色。我们的帐篷搭在一条小溪边,水有点浅,但是很清澈。
灏天给我相机,让我给他和林晓晨拍个合影。
“陈默,你去那里。”他指着小溪中间的一块石头,“那里角度比较好。”
这家伙苛刻的要求,我真受不了,不过算了。我脱了鞋子,淌过浅浅的溪水,稳稳当当的站在那块大石头上。
真的,那里角度还真不错,正好可以拍下一棵完整的枫树。正准备按下快门,突然听见林晓晨尖锐的声音——“有蛇啊!”
她的手正指着我身旁的方向,不会吧,那么邪。我狐疑着扭过头,看见一条长长的蛇正随水摆动优美的身姿。
突然一惊,没想到脚下一滑,一骨碌坐倒在水里……好在水不是很深,但是我的屁股摔得好疼啊……
“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听着林晓晨讨厌的笑声,看着捞上来的那一条绳子,尴尬到极点。
“陈默,你没事吧?”我看着刘言,摇摇头。
“赶快去换身衣服吧,晚饭就由我负责了。”光子说。
只有灏天那小子一句话也不说,只在摆弄他的湿水照相机。
我走到帐篷里,换好衣服,走出来,看见大家都开始忙着做晚餐了。哎,忙里偷偷闲,我自己去逛逛好了……
Three
夕阳显得有点凄迷,纵使这是炎夏,经过密密的枫林隔绝,气候还是很温和,晚上甚至还会有点凉。就像现在,夕阳西下,气温开始下降了,而且天色也渐渐暗下来,自己逛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不然迷路可怎么办?
不过,回头看看这枫林,好像我真的……不,不可以放弃,我开始按记忆的画面返回营地,看着那一棵棵高大的样子都长差不多枫树,走了十分钟,我终于宣布——我迷路了。
我坐在千篇一律的树间,看着光线渐渐变弱,我按下手表的背光按钮,得到一丝光亮。
绝望极了,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想他们一定会来找我的,我真的有点害怕,我该喊救命吗?可是,那个林晓晨肯定会嘲笑我的。
难道就呆在这里到天亮吗?经过考虑我还是决定,喊救命——
忽然,草丛间传来蟋蟋簌簌的抖动声,我突然打了个寒颤。已到喉咙的叫喊被我生吞了回去。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正朝我而来。我的心更加猛烈地跳动,而且乱了节奏。
谨慎地站起来,看看四周,天已经完全黑了,高高的枫树把月光稀疏的光线投到各处,细碎的光影温柔地,神秘地布满眼前的世界。我突然感觉异常地心安。闭上眼睛,有浓浓的枫木的清香,包围着我,让我无法不安静地享受这种莫名的惊喜。
在淡淡的月光下,我没有了害怕,这是一个16岁的孩子所无法想象的。然而,更无法想象的事情……
我正闭着双眼,感觉有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把我环抱着。我以为那只是错觉,因为这一切都是那么轻柔,任何的想象都是理所当然。
但是,它突然抱得更紧了,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然后,我的嘴唇触到了两瓣柔柔软软的……
我猛然睁开双眼,我知道一些十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何止是奇怪,简直是荒诞!但眼前的一切,是那样地模糊,我只能看到她月光下美丽的长发。然后,还没等我回过神,她已经转身消失在茫茫的枫叶林里了。
这是幻觉吗?我一直问自己。一个16岁的男生,在这样一个浪漫的月夜里,被一个神秘的女子夺去了初吻。这多荒诞!但事实正是这样,这样的浪漫,却是那样真实的发生了。
这样一个男生,对于这一切,都还是那样地懵懂,然而,他已经被卷入了。
那一夜,我还走在十六岁的路上彷徨着爱的方向……
Fore
“喂!醒醒,你怎么在这里啊?”我被一个十分雄厚的声音叫醒,那时我正靠在一棵高大的枫树下。睁开眼,看见一个高大的男生站在我的前面。我揉揉眼睛,慢慢站起来,发现他比我高出一个头。他很强壮,眉目分明,一双眼睛极其有神地看着我。
“嗯……你好,我是到这里来露营的,不过昨晚迷路了。”我慢慢地把这些话说完。
“噢,原来是这样啊。”他笑了,“我们也是来露营的呀。不如,你先到我们营地去,然后我们再一起帮你找同伴吧。”
我望望四周,完全没有了方向感。于是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叫舒维,在文德念书,不过已经是高二了,是我的师兄。
舒维师兄把我带到几棵枫树包围的空地上,我看见红红绿绿的几个帐篷已经搭建在那儿了。
我一向不擅言语和交际,所以只能一直跟在舒维师兄的后面,也没有跟大家说话。其实呆在这个地方,感觉是很不好的,我坐在树下发着呆,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
直到她,给我递来一瓶矿泉水。她长得很清秀,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显得很柔弱,但却充满了朝气。而且,她让我感觉很亲切,我不确定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了她。
我战战兢兢地开始了简短的自我介绍,我叫陈默,沉默的默。她却一言不发,也没有表情,似乎她早就知道了我的名字。
“馨儿,我们要开始准备午餐了。”我听见舒维师兄温柔地唤她,难道他们是情侣吗?这也不奇怪。她叫馨儿,我知道了,但我还在等待她说话,等待她亲口告诉我她的名字。
结果,她只是转身,慢慢地走开了。她长长的扎起的马尾,在夏日的阳光下左右晃动,这背影,很熟悉。
我的世界陷入极度的混乱状态,我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
“陈默!你在这里呀。”我听见刘言的声音,语气里有些焦急。
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找到了我,我还没来得及动身去寻找他们呢。我看见光子的眼睛,被一层润润的液体覆盖了。我想她一定等得很着急了吧。
回到自己的营地,看见自己的朋友,感觉真是亲切。
“你,除了会干让人着急的事,就不能找点有建设性的事情干干吗?”我听见林晓晨的声音,在我耳边盘旋。
“陈默啊,你到底跑哪去了,我们找了你很久啊,你是不是被白衣女鬼迷住了?小倩?”灏天说。
白衣女鬼?我突然想起昨夜,在那些高大的枫树间,那个神秘的女子。
她究竟是谁?为什么要那样对我?细想她的背影,在月光下朦胧的发梢。即使没有看到她的容貌,也可以想象她有多么美丽。
还有,我似乎漏掉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在她即将转身离去时,我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然而,我触到了她的手指上戴的那只指环,凹凸有致。这只指环,也曾经在我的记忆里存在过。
我开始怀疑,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那么熟悉,任何的细节都能找到回忆的碎片呼应。也许这只是一个重复的梦,在我过去的梦国里出现过的一个梦……
我在回想,回想,突然被什么异味强迫拉回到现实。
啊……我们的午餐啊,就这样被我的胡思乱想毁了……
“嗯,大家……吃吧。”傻瓜,这些黑不溜秋的东西,有谁肯先尝一尝啊!我真是得了老爸的真传,连饭都煮焦了。
“不如,小主厨先尝一口吧。”林晓晨开始挖苦我了。
“哈哈,看上去……多好吃啊。”我吞吞吐吐地把话说完。我的筷子终于颤抖着夹到了一小片鱼,然后颤抖着放入嘴巴。
“哇,想不到看上去那么恶心,吃起来还很不错呢!”我惊呼,叫大家赶快尝尝,大家狐疑着动了筷子,吃了一点,然后狼吞虎咽起来。
唉,总算没丢脸,我吁了口气,看着一碟碟的菜被吃得精光。
午饭后的一个小时……
“喂!快点啊,余灏天!我快忍不住了!”林晓晨捂着肚子站在临时厕所的门前,里面已经被灏天占据了二十多分钟了。后面排着队的还有我,光子和刘言,大家都捂着肚子,痛苦不堪……
这样,本计划持续一个星期的露营,就这样宣告结束,过程持续了三天。我们就这样不高不兴地,回到了炎热的A城。
第四章 原来你也在这里
One
终于,漫长的暑假在依然持续的炎热中走到了结束。对新学期的期望让我不由得忘却了整个闷热假期的烦闷和压抑,心中的热情再次燃起。
更好的是,我有灏天和刘言作伴,我们的生活又年轻啦!我欢呼了很久。
很早,我就骑着自行车,往文德飞奔过去。
清晨的阳光还不是很猛烈,而是温柔的,穿过柏油路两旁高大梧桐树茂密的叶子。空气里的清新,弥漫在阳光的温度里,一下子钻进我的身体。
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我的新自行车被我装饰了一番,现在变得特别有型,有白色光泽的金属片,装在车后,那是易拉罐做的,花了我整整一天的时间。我想,要是我吸引不了这里的同学,至少我的自行车可以替我做到。
我的心情特别好,那些无所谓的人和建筑被我快速地抛到了身后。终于看到了最后一个转角,马上就可以看到那所朝思暮想的学校啦。
转过了那个弯,我突然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左右晃动的马尾,还有干干净净的新校服。没错,那就是馨儿吧。我慢速把车驶过去,想跟她打个招呼。真没有想到她也在这里,不过也对,她跟舒维师兄应该是同校。
车渐渐近了,不过我又犹豫了,我想还是算了吧,她也许对我已经没有印象了吧。要是突然跟她打招呼,显得很冒昧,会让她认为我是个到处搭讪的色狼。
所以,我还是掉转车头准备驶开,没有想到……
“啊……”她尖叫一声,声音那么响亮,让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她身上。我惊呆了,我自行车后的金属片,居然把她的裙子勾破了一道口子。
我马上停下来,很尴尬,跟她说对不起。
她看起来很镇定,只是刚才那一下实在太震惊了,所以她才会那样失态地大叫,她一直都是很安静的。
她开口了:“没关系。”这是她开口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可是,这样子怎么进学校啊?”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而且,内心的羞愧已经表现在我的脸上了吧,因为我感觉我的脸很烫。
她摇摇头,看看被划破的那道口子,叹了口气。
“这样吧,现在还早,如果可以的话,我把你载回家,你换好衣服我再把你载回来,如果快一点的话,还是来得及的。”我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我想着这第一天真是毁了。
她大大的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Two
看着教务主任的臭脸,我再一次感到愧疚。
看着旁边的馨儿无辜的脸,我准备跟教导主任解释清楚。
“主任,其实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她……”
“好了,不用解释。”她狠狠地打断了我的话,“你们把名字记在这里,鉴于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对于迟到的学生,我们宽容一点,就罚你们打扫办公室一天吧,时间安排在这个星期五下午。”然后她麻利地取出一支笔,还有一本厚厚的本子,上面写满了名字。
然后,我颤抖着写下了我的名字“陈默”,接着把手上的笔递给她。
她清秀的字迹在纸上展开来,“蓝——昕——然”。
画面定格在那两个名字上,时间倒回很久之前……
“默默哥,我学会了写我的名字了。”她兴奋地跟我说,然后用长棍子,在沙地上一笔一划地勾勒出她的名字。
“我早就学会了!”他很骄傲,然后接过她手中的长棍子,在她的名字旁边,写上自己的名字。
“你的名字好难写啊,默默哥。”
“我可是学了很久的啊。”
……
然后,教导主任开始了她滔滔不绝的教育。
原来,她是昕儿,不是馨儿。认真看她的脸庞,我还真的可以清晰地从轮廓中找到我小时候的那个玩伴。
但是,她为什么不认我呢?在枫树林里,她就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吧。那个时候,她本可以大声地说,我是昕然啊,默默哥。但是,她只是转过身,默默的走开了……
在走廊,我看着她的背影,头脑空荡荡的……
Three
“陈默,你干嘛,怎么感觉不太高兴啊?”午餐的时间,阳光从食堂宽敞的玻璃窗户射入,慵懒的人群和慵懒的嘈杂中传出刘言的声音。
我说:“你觉得我小时候跟现在的长相有没有变啊?”
“嗯,就我看来嘛,是没怎么变的。”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端详了我一下。
“可是,为什么人家就认不出我来了呢?”我自言自语。
“哈哈,是不是你什么青梅竹马的女生出现了?”他开始开玩笑了,“其实,可能人家已经认出你了,只不过人家有什么苦衷吧。”
我点点头,想起昕然的眼神,她已经不是小时候的她了。她变得那么沉默,文静,已经很难找到她活泼的身影了。
“陈默,刘言,你们也在呀。”那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光子了。
我扭过头,看见光子和林晓晨坐到我们的旁边。
“你们好啊。”刘言先开口了。我从回忆中回过神,急急忙忙补了一句中午好。
“怎么你今天好像有心事啊?”我看见光子的眼睛里面有我的眼睛。
“嗯,没有啊。”其实本来就不算什么事情嘛。
“唉,不用管他啦,他经常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林晓晨说着,给光子使了个眼色。
我看着光子若有所思的表情,觉得她才有心事……
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出小时候的照片。对照镜子里的自己,的确没有太大的变化啊。
看着照片里笑容灿烂的昕然,我突然觉得好多事都改变了。现在的昕然和曾经的昕然,已经不是同一个昕然了。对于这个改变,我难以接受。
我又找出了很多旧照片,仔细地端详……
结果惊讶地跌坐在床上……
昕然的小拇指上,带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指环……
Four
很快星期五到来了,我的心情凌乱极了。
在枫树林的那个夜晚,真的是她么?但那个指环,还有她看到我以后的沉默……
我更加混乱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要见她了,就当作我什么都没有发现吧,但是我要认她,我要告诉她我就是默默哥。
来到办公室,昕然已经在那里默默地擦桌子了。她的眼神还是那样略显空洞,脸上没有微笑。
“你来得有点早啊,昕然。”我开口了。
她似乎有点惊讶,那是多年以后我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但我的声音,已经早就没有那个小男孩的天真和可爱了。
“你也早啊。”她的话很少,而且没有叫我的名字,她其实早就认出我来了。
我们把窗户擦了,把地扫了再拖了,把桌子上的东西整理好了,甚至把花瓶的水也换了。但是,这期间,她一句话也没有对我说。
看着整整洁洁的办公室,我们走了出门。
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十五分,太阳还在城市的一头高挂,只是没有那样猛烈,那些大厦上的云彩已被染成了紫红色了。
“我送你回去吧。”我还是鼓足了勇气的。
她又惊了一下,然后说:“不用了。”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我问。
“你说什么?”
“我是陈默啊。”
“我知道你叫陈默啊。”她的表情还是那样平淡,眼神飘向城市的某个天空的角落。
“你的童年,你的小学同学,我是你的默默哥!”我以为我说完了这句以后,她会兴奋地看着我,微笑,然后开始高兴地谈论起童年往事。
“哦,原来是你啊。”她的反应让我一下子坠入了一个无底深渊……
然后,她浅浅地对我微笑,嘴角的弧度是牵强的勾勒。
我突然不知所措,这真的是昕然吗?突然感觉心被什么揪了一下,很疼……
第五章 夏天的末尾,那关于友情吗?
One
当阳光渐渐失去盛气凌人的架势,我知道夏天正悄悄过去。我最喜欢的季节,正在离我而去,感觉自然是有点失望的。然而,该变化的始终要变化,该过去的怎样都留不住。
我还是时不时地跑去找昕然,我不知道什么事情可以让一个人发生这样大的改变,我还是希望她可以重新开朗的。那个像夏天一样的活泼的她,这段时间经常浮现于我的脑海。我确定的是,她喜欢我。尽管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那个吻……
我把昕然介绍给了光子,灏天还有刘言,希望更多的朋友在身边,她可以开朗起来。但似乎,没有什么效果。
“唉,陈默,在发什么呆呀?”看见刘言出现在我的眼前,其时我正在树下的长椅上发呆。
“没有啊,就想起一些事情而已。”
“什么啊?”他索性坐到我的旁边。
“嗯,刘言,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对了,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哈哈,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啦?”他笑了,似乎觉得我的问题问得有点突兀,或者是他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
“其实吧,是有的。”他看看我,感觉就像准备对我进行开导。
“谁啊?”我惊讶地看着他。
“那当然不能告诉你啊。”他又笑了,“其实,你也有吧。你认真想想,你想起谁的时候会心跳加快?谁忽略你的时候你会心痛?你看到谁的时候有脸红过?”他说得我迷迷糊糊的。
但我仔细地想了一下,确实有这个人的存在。
但我对她的感情是喜欢吗?
看着刘言微笑的脸,我更加迷惑了。
就要到秋天了,天气开始转凉,得了感冒,咽喉肿痛还成天打喷嚏,同桌为了防病带了个口罩。
我的感冒不见好转,似乎还有更加严重的倾向。
“一定要吃药的!”刘言把一整袋的药摊开在我的桌面上,有感冒冲剂,利咽片,还有止咳水……
“大哥,我没有癌症,癌症还不用吃这么多药呢。”我说完打了个喷嚏。
“叫你吃你就吃吧。”灏天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梨。“听说喉咙痛吃这个最润咯。”然后把手上的梨递给我。
“谢啦。”我看见眼前两个熟悉的脸孔,感觉世界突然温暖了很多。
这就是友情,不需要太多的甜言蜜语。我觉得在这个夏末秋初,我收获得太多了。
Two
病还是不愿好转,爸妈都急得瘦了一圈。
喉咙的疼痛感还是很强烈,让我吃什么东西都不是滋味。
请了假,但老爸老妈要上班,没有时间照顾我。躺在床上,晕乎乎的,看着窗外晴空万里,不知道现在大家都在干些什么呢?
然后,突然袭来的孤单噎在了喉咙。很想有个人陪,或是坐在我的床边紧握我的手心,可以不说一句话,大家一起呆呆望着窗外的天空。那个人会是昕然吗?我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抽屉,看见那张有些褪色的照片。
“默默哥,快点……默默哥,你好聪明啊……默默哥……”头脑的晕眩再次袭击我的世界,我躺在床上,只听见这些来自过去的叫喊……
突然,神经被强制拉回到现实,嘈杂的门铃不厌其烦地响了又响。
用尽所有力气爬起身,挪到门口,打开门,看见了光子的脸。
坐在床上,喝着光子带来的冰糖雪梨,还是温温的。那么久没有食欲了,肚子饿得可以,就是什么都不想吃。这糖水还真的很不错。
“唉,你就是这样,从来都不懂得照顾自己。”她笑了笑,摇了摇头,很无可奈何。
我已经不想再说一句话,怕下一秒就会没有气力,我还是省着点。
她坐在我的床边,开始望着窗外的天空,我可以看到她的背面,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她的长发没有扎起,披散在后背上,很柔和,光线下有些零散的飘动,很细微。
突然,她的侧脸占领了我的视野。她扭转了头,迎上了我的目光。她站起来,走近了,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眼睛,还有红红的脸庞。
她越来越近了,我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体的香味,我的心跳得很快,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屏住呼吸,看着她的纤细的手朝我的脸慢慢地伸过来……
结果,她的手却停在了我的枕头边。她拿起那张旧照片,细细地看了看,然后微笑了:“你小时候还真可爱。”
我点点头,看着她微笑的表情,真的很舒心。
Three
小学没毕业,我搬到了A城。
那时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参加A城重点初中的招生考试。我一个人到了考场,发现教室里全是陌生的脸孔,不禁有些害怕。
我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准备好考试用具,静静地等待铃声的敲响。
那是很突然的,我感觉有冰冰的液体从我的鼻子流出,滴在桌面上,我才发觉,那是鲜红的血。
我慌了,乱了套,不知道怎么是好。
这时候,我身后的女生不慌不忙地递给我一包餐巾纸,那是很温和的茉莉花香。我很快地做了些处理,感觉好多了。
那时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女生,觉得她长得很清秀。她关切地问我,你好点了吗?我说没事,然后我们就继续考试了……
初一的校运会,由于灏天请了假,我只有代替他参加长跑项目,尽管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
从小就没有太多的锻炼,长跑对于我必然是件超级难事。然而枪响了,我听见四周喊起的加油呐喊声,不由感觉很兴奋,我加快了自己的步伐。然而,很快,我就把我的力气挥霍尽了,位置落后到倒数第一……
跑过终点线,我已是筋疲力尽,一群同学围在我的身边,欢呼我完成了任务。这时,从人群中递来一杯水,我接过来,虚弱中看见那个清秀的女生在对我微笑。喝上一口,咸咸的,原来是盐水……
“你好,我叫欧阳光子。”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是在初三的补习班上,我认识了她。
“你好,我叫……”
“陈默。”她微笑着看着我,她居然那样轻松的说出了我的名字。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刘言的小学同学,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于是,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朋友,只是朋友,和刘言和灏天是一样的。
对,就像他们对我的关心一样,她的关心属于同种类型。这关于友情。
第六章 太多的过去你不知道
One
在冰糖雪梨的滋润下,我的病奇迹般地好了。
回到熟悉的学校,几天以来的腰酸背痛突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坐在教室,我的第一反应是找昕然。
在抽屉里发现一张字条,写着“病好了就要注意看天气,别永远像个小孩子。”没有署名,但也感觉满心温暖,那一定是昕然写的吧。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越来越在意我这个童年的伙伴了,那些关于她的小时候的记忆,也更加清晰了起来。
我坚信,虽然她现在是那样的冷漠,但在她的心里,一定堆满了满满的记忆,和我一样。
我正准备去找昕然,跟她道个谢,却在走廊遇见舒维师兄。我跟他打了个招呼,却不小心把口袋里的字条弄掉在地上。
他捡起,看了一眼,然后很绅士地递给我。
“谢谢,我说。”接过他手中的字条。
“不用谢。”他的语气显得不太客气,“我也想请你帮个忙。”
我愣了一下,“我一定尽力。”
“请你,”他把眼光投向楼下喧闹的操场,“不要再打扰昕儿了。”
“可是……为什么?”
“太多的过去,你不知道,如果你希望她快乐,那就照我说的去做吧。”他说完就静默地离开了。
我留在原地,沉默得像口枯井。我紧握着手中的字条,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最后,我只能挪步,折回了教室。但这句话,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开始恐惧。原本打算让昕然开朗的我,现在却被认为是她痛苦的源泉。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还有,那些我不知道的过去,我真的很想了解。
“陈默,你看到字条了吗?”同桌问我。
“看到了,怎么了?”我问。
“你知道是谁写的了吗?”他问。
我点点头。
“你这朋友的姓还真特别,这年头还能遇到姓欧阳的。”同桌说完继续看书了。
原来,这是光子留的字条……
Two
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去找昕然了,她并没有联系我,看来舒维师兄的话是真的。
此时已经接近秋天,校园里的梧桐已经开始悠悠落叶。蝉鸣也变得异常低沉,仿佛不便诉说的心事,欲说还休。
昕然在我心里变得日益神秘,她的故事就像一部悬疑小说,吸引我,但我总害怕其间恐怖的情节。
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知道这些事情的人或许只有舒维师兄了。
然而,我还想做最后的尝试,到昕然的家里。记得开学的第一天……我载过昕然回家,那地点我还有印象。
门铃响了,里面传来空荡荡的回声,很安静,似乎没有人。我确定此刻昕然不在家,因为我已经安排光子约她出去看电影了。
门铃固执地再响了一会,还是没有回应。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里面传来一个女人很疲惫的声音——来啦~
等了一会,门的吱呀声和我的心跳声同时清晰地震动我的耳膜。我看清楚了门后那个女人,她还挺年轻,不像妈妈级的人物。
“嗯……请问你找谁呀?”我估计她看到我的时候一定是很惊讶,以为是敲错了门的谁家的孩子。
“阿姨你好,请问昕然是不是住在这里呀?”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平静。
“噢……”她恍然大悟,“原来是昕然的同学呀,可是她今天不在家哦。”
“没关系,我是她小时候的朋友,我伯伯和蓝伯父是好朋友,我今天是来拜访伯父伯母的。”我以为我的话说得很圆滑,这样就可以见到昕然的爸爸妈妈了。
结果,我看到阿姨的脸上突然黯淡了,笑容一扫而光,只剩让人窒息的阴霾。
“对不起,我想你不清楚情况,昕然的爸爸妈妈在几年前就去世了。”她把这些话说完的时候,我感觉无尽的寒冷席卷了我的世界……
“可以,告诉我那是怎么一回事吗?我真的很想知道,我想让昕然开朗一点。”我在她把门带上之前把这些话挤了出口。
门的转动停止了,那个女人的脸再次清晰地出现在我面前。“进来吧。”她说。
我起着自行车穿梭在开始寒冷的风里,我踩得很用力,想把刚刚听到的那一切都甩在身后,什么都不用去理。
我知道,对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生来说,那样的事情无疑会让人变得沦落,突然不知所措。
然而,我现在已经想不到任何的办法可以拯救这颗破碎的心了……
Three
“默默哥,你在哪里?”她放声地哭喊,很绝望地,跑遍了整个小镇……
她的爸爸沾染了毒瘾,她的妈妈被他残忍地杀死……那一刻,那个女人正用身体护着她。
她的父亲,却还想对她下毒手,她开始放声地哭喊了,喊妈妈,喊得他突然醒了过来。对着眼前一双纯真的大眼睛,他颤抖着放下了手上的刀……
下午,人们在小江边捞起了他浮肿的尸体……
她哭,每天哭,哭得眼睛都肿了。她唯一想到的依靠就是她的默默哥。
然而,那个男孩却不辞而别了,一句话也没说,甚至没有太多的留恋,只是对未知的生活充满了希冀……
“默默哥……”那个可爱的小女生四处奔跑,四处奔跑……突然摔倒在地上……
我突然惊醒,天还没有亮,摸摸额头满手心是汗。那样的梦反复出现在我的夜里,让我总是哭着醒过来。
对于昕然……我充满了内疚,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冷漠,这样消沉。也终于知道了,那个吻出于什么感情,她太渴望爱了,太渴望依靠了……
我无助地看着光子,她回应我以沉默。
“其实,我觉得昕然已经很幸福了。”她轻声地说出这句话。
我不解,看着她有些忧伤的表情。
“起码,她拥有过父母的爱。”她抬起头看着我,“我连亲生父母的样子都没见过呢。
“我是个孤儿,但是养父母对我很好。我觉得那是对我生活最大的恩赐。”她开始微笑,“其实,我觉得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乐观对待。世界是美好的,每个人总会遇到真正疼你爱你的人,我相信。”
看着光子的眼睛,我难以释怀。我想,孤单的昕然,如果找到了一个依靠,她也许就可以变得自信和乐观了吧……
原来,那么多的过去,我从未了解……
第七章 可不可以让我爱你
One
忘记过去吧,我希望我可以爱你,我希望可以,守在你身边,保护你……
然而,说出爱,需要太大的勇气,但我真的愿意。只因你时常出现在我梦里,只因对你的思念变成了我的呼吸,只因我曾经那样无知地伤害了你……
时间已经是浓秋,校园喷水池边,有不知名的鸟雀在鸣叫。满地的黄叶堆积,秋风扫过,显得有些凄迷。那些树上的也悠悠飘落,看着昕然从校道的另一端出现,渐渐走近……
在昕然的面前,我显得很紧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了,这次是我约她出来的。我决定告诉她,我喜欢她……
她的眼神依然飘忽不定,时而望望喷水池上洒落的水花,时而望望天上漂浮的几朵灰色的云彩……
“昕然,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经常手牵手在稻田边……”
“其实,我不想提起这些。”她冷冷地打断了我的话。
“好,那我们一起忘记过去好吗?我喜欢你,我希望以后可以保护你,陪在你身边……”我用最温柔的语调说完这些话。
她没有吃惊,也没有看我,只是把目光转移到地上的一摊黄叶,然后——“对不起,我有男朋友了,他叫舒维。”
我看着眼前的昕然,突然听见自己冰冷的心裂开的声音,叶子在飘落,落在她白色的绒帽上,也落在我的心湖里,漾起了圈圈的波纹,把我的心岸敲击得很疼……
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在枫树林里,那个朦胧的月夜……
我再次陷入迷惑当中。也许,她从来就没有想过会再次遇见我,所以,她接受了舒维的追求……
然而,缘分戏弄了我们多时,她与我重逢了,虽然她还喜欢我,但她已经不能接受我了……
一定,是这样……
Two
“不要这样嘛,好女孩到处都是,何必这样伤心呢?”灏天的话根本没有用。
“你应该要弄清楚她到底喜不喜欢你。”刘言说。
“对啊,如果她喜欢你的话,你就劝舒维退出吧,如果他真的希望昕然幸福的话,他一定会同意的。”灏天的语气很自信。
“不行,既然她已经选择了舒维,那也没有办法了,我们不要棒打鸳鸯啊。”
“什么不行,他们本来就不是鸳鸯啊……”
他们的办法是不是真的有用呢?然而,我已经决定,要找舒维了。
“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他吸了一口果汁,然后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校园小树林里的露天咖啡馆,显得很安静,我知道我此刻要做的事情。
“可不可以请你离开昕然。”他听到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奇怪,然后干笑了一声。
“为什么?”
“你跟她在一起这么久,她根本就没有变开朗。而且,她真正喜欢的人是我。”
他又笑了:“师弟,你还不懂什么是喜欢吧。当时,是谁抛弃了她走掉,让她孤单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现在已经知道,我做错了。”
“昕儿现在对你,只有恨没有爱。那时候,只有我陪在她的身边,安慰她,保护她。但是那时候,你在哪里呢?你自己想一想吧。”他说完站起身,转身离开了……
我孤单地坐在角落,细想着我的过错,还有舒维那一句:“只有恨没有爱……”
Three
一个人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心情像纷飞的落叶一样凌乱。夕阳的余晖把整个校园染成金黄,我确定那是秋天的颜色,跟飘落的叶子一样,这是忧伤的颜色。
此时很清静,已经放学很久了,要离开的人都已经随喧闹声涌出校门。只有我,还慢慢地,推着车,收拾自己破碎的心情。
我已经不知道此刻的我是不是曾经的我了,那个充满笑声的,快乐的,不知道什么是感情的我。
自行车的轮子在转动,影子被拉得很长。突然,在那影子的旁边多了一圈急速的转动……
扭头一看,是刘言。他看见我,停下来,把车推到我旁边。
“陈默,你怎么那么晚啊。”他微笑,永远那样灿烂的微笑。他白皙的皮肤在夕阳下被映得通红。见我沉默,他叹了口气:“我们聊聊吧。”
两辆自行车被放置在落叶飘满的校道边,我们坐在经常聊天的长椅上。
“陈默,我想,我该跟你说些事情了。”他微笑了,表情有些害羞。
看着这个好朋友,还有他从未见过的表情,不知道他要说的话是什么。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和你喜欢昕然一样。但是我跟你有点不一样,我选择默默看着她,在她的身边守护她,而不是告诉她我喜欢她。”
我看着飘下的叶子,看着刘言,似乎我真的做错了。
“那个人,对于我很重要。但我现在还不能给她什么。现在我会看着她,和她一起成长,等到我可以给她幸福的时候,我就会告诉她,我喜欢她很久了。”
我觉得,我这个好朋友,真的比我成熟多了。
“其实我也知道,她心里面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他说着,有点失落,“不过我相信,用真心,一定可以打动她的。”
我点点头,想起昕然来,也许我该试着去感动她,而不是去在乎谁喜欢谁的问题。
“其实,如果你真的喜欢昕然,你就应该让她自己决定,然后,默默地感动她。”刘言看着我,笑容依然灿烂……
我们走到自行车旁,发现车上已经落了好些黄叶了。
第八章 完美的骗局 年轻的疯狂
One
天气越来越冷,身上的衣服也逐渐增多。打理好了心事,生活开始有了规律。
我要找昕然了,伯伯从镇上来了,我让他到“伊伊”茶馆带过来很多松仁糕。我想昕然一定还会记得这个点心的。
已经好久没有见到昕然了,她却从来没有在我的心里走开过。
“对不起,可以帮我叫一下蓝昕然吗?”我来到了她的教室。
“不好意思,她一个星期前就转学了吧,你不知道吗?”
我的心突然变得很空荡:“你知道她转到哪里了吗?”
“好像是S城……”
S城,那是一个多么遥远的城市啊,她要去那里干什么啊?她无亲无故的,怎么会跑这么远呢?
看着手上的松仁糕,冷却了,还有我的心……
我找到了舒维,在他的教室门口,我看见他正开心地谈笑,看见我,他先是一愣,然后向我走来。
“有什么事吗?”他问。
“请问你有昕然的消息吗?”我显得有点焦急了。
“对不起,我只知道她在S城,其它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你是她男朋友啊……”
他叹了口气:“从来都不是,我只是她的初中校友而已。”
我再一次惊讶了:“怎么会,你给我解释清楚!”
“她只是不想有任何的事勾起她的童年回忆。”他说,“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不希望你靠近她,所以撒了这个谎,让我帮忙圆谎。同时,她已经在办转学手续了,想到一个没有回忆的地方去。”……
门铃疯狂地响着,里面传来的回声也显得急躁张狂。
门还是开了,还是那个女人,那是昕然的姑姑,一直养着昕然的人。
“怎么是你呀?”她看到我的时候还是惊讶,跟她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是一样的表情。
“阿姨,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昕然的地址或者联系方式什么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语无伦次了。
“对不起,昕然她说绝对不可以向其他人说起的。”她摇摇头,准备把门关上。
“我真的很想联系上她,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问她。”我恳求,但结果还是被甩在门外。
“算了吧年轻人,不要再烦扰她了,让她安静安静吧。”里面传来的语重心长的话。
难道,真的就这样算了吗?
Two
数着自己的零用钱,还有一段距离才可以买到去S城的火车票,如果要往返,那更是不够了。
绝对不可以向爸妈要,以他们的性格铁定会追问到底的。那么,只能找刘言和灏天帮忙了。
“陈默,你真的决定要去吗?你最近又没有发烧啊?”灏天说着,摸摸我的额头。
“你真的决定了?”刘言问我。
“真的,我是真的下定了决心。”我想了一会,“我要问清楚她,她到底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回来。”
“可是……”
“我知道,这次的结果可能是失望的,可是,如果我不去找她,说不定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就更不可能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了。”我打断了刘言的话,我不知道这样的想法有没有错。
“All right.我全力支持你!”
“反正还年轻啊,我们还有资本可以疯狂。”
看来他们都同意了。
加上刘言和灏天的零用钱,勉强够用了,买了来回的车票,食宿问题还能勉强解决。
买了星期六的火车票,那样我就可以不用过学校那关了。我写好了字条,让爸妈不用担心。
Three
星期六,我起得很早,爸妈还没有起来,我就偷偷地溜出了家门。我在想,怎么感觉这是一次离家出走啊?
默默地来到火车站,时间还很早,离火车开出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我翻翻我的背包,看看有没有什么忘了带。结果发现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早点回来,不然家里会担心的。给你加了五百块,应该够用了吧。”
是妈的字迹,突然感动地眼泪流了下来……准备就绪,我更加坚定了这次的行动。
我无聊地四处张望,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那竟是光子!想躲起来,为时已晚,我已经被她发现了。她正在朝我的方向走来,越来越近,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干脆一动不动地坐在那,想着她不过就说上几句道别的话而已。
“陈默,”我看见她脸上的忧郁,“要注意安全啊。”
我点点头,看着她冻得通红的脸庞。
“这是我和晓晨的零用钱,我们也是昨晚才知道的。”她递给我一个纸袋,让我收好。
“谢谢。”我看着她,有点不舍,她的眼神,似乎是受了什么伤害,很难过。
“还有这个,我借了我哥的手机,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她说着,眼泪流了下来,把手机塞到我的手上。
“你别哭啊,又不是不回来了,最多只是四五天而已。”我安慰她,感觉有些不快。
她就这样默默地陪着我,直到进站,然后,我上了火车。
从窗口往外望,可以看到光子冲我挥手。
我也挥了挥手,当是回应。
没想到,这时候突然飘起了雪。已经是冬天,在A城这样一个寒冷的城市,下雪是很正常的。
只见光子依然站在雪里,用衣服的帽子轻轻盖着头,看着我。
接着,火车开动了,她却跟着跑了起来,嘴里念叨着什么似的。火车越开越快,我必须回过头才能开到她了。没想到,她却狠狠地摔倒在地上。我尽量扭转头,不要让她离开我的视线,但结果,她还是,无助地消失在我的眼里了……
第九章 一个人的远行
One
我坐在火车上,一个人,感觉有些孤单。握着手机,想给他们打个电话,又放回包里,不能让他们感觉的到我又一丝的软弱。
看看窗外,已经是漫天白雪,冬天早就来了啊。我紧了紧上衣,似乎窗外的寒意正渗透进来,然而,我发觉,身体最冷的地方,却在胸腔内,即使被温暖地保护着,它还是冷得受不了了。
列车渐渐离开了熟悉的A城,我的远行,正式开始了……
长途的旅行,让我感觉很累,看着窗外慢慢往后的原野,我渐渐地进入梦乡了……
醒来的时候,列车已经接近S城了,我揉揉朦胧的睡眼,看看窗外,依然是白雪茫茫。在寒冷的S城,我要找到昕然。
我决定走遍这个城市所有的高中,一定要找到她。我要陪着她一起忘记过去,一起快乐,一起悲伤。
下了火车,时间是下午6点,在一家饭馆吃过了饭,我决定先找个地方歇歇。
我来到了一家比较好的旅馆,准备在这里过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去寻找昕然。
“您好先生,请问您要订房间吗?”前台小姐很客气地对我说。
“是的,我想要一间单人房。”我微笑着对她说。
“好的,请您填好表格,然后出示您的身份证就可以了。”
我惊讶了,我还没有身份证呢……
“对不起,我突然不想要订了。”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然后尴尬地离开了。
在寒冷的街上徘徊,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这个城市。雪还在街道的角落堆积,霓虹灯四处亮起,却点不亮我暗淡的心情。
我不知道哪里有不需要证件的旅馆……
很冷,我戴上围巾和手套,穿了很厚的羽绒,一个人在街上来回走动。有点害怕,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任何一个角落都有可能潜伏的危险。
“提供住处,一夜60元。”
我看到街角的这个告示的时候,欣喜了一阵子。这么偏僻的地方,应该不需要证件了吧。可是,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寒风吹来,我打了个寒颤。不由多想了,现在重要的是找个落脚的地方。
Two
循着地址找到了这个地方,在很偏僻的一个小巷里。整个小巷,只有这里闪着微弱的灯光。
我狐疑着走近,看到了那个XX旅馆的招牌。
还是提起了胆量走了进去,看见那个很穿金戴银的老板娘。
“你未成年吧?”她上下地打量我,眼神中有些轻蔑。
“嗯,我想要一个房间,过一夜就好。”
“好的,只需要60块,你还要其它服务吗?”她问我,语调很妖媚。
“不需要了,谢谢。”我说。
她脸上的表情一扫而光,让我付了钱,接着递给我一根钥匙。我上了楼,看到那些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搂搂抱抱地进入房间。我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加快脚步找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门,看到干净的床铺,突然心里舒服了许多。我锁上门,把旅行袋随手放在床边,此刻的我,只想睡觉……
随手关了灯,这房间的暖气还很好,躺在床上很温暖。
闭上眼睛,突然听见四处传来欲生欲死的呻吟,有女声,也夹杂着男声。我感觉到异常的恐惧,对于一个16岁的孩子来说,他已经知道这间旅馆的真实属性。我躲在被窝里,让那些声音变得小了一点。决定,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
太累了,我还是在担惊受怕之中渐渐睡着了……
Two
一大早醒来,收拾好东西便匆匆离开了这间旅馆,我用力狂奔,离开这个小巷,到达熙来攘往的街头,终于放松了一点。
循着地图,我找到了最近的一间中学。S城一共有15所中学,我想不会需要我太多的时间。我的回程票时间是星期二,我必须在这两天之内找到她。
我找到了这间中学的招生办,那些老师很热情地招待了我。
然而,他们却没有昕然的任何纪录。
接着,我马不停蹄地又走了几间中学,还是一无所获……
已经是下午一点多,我的肚子饿得快受不了了。来到饺子馆,我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热腾腾的饺子,在这个充满冰雪的世界真是最大的赏赐。
我没有忘记这次行程的目的,然而,我开始担心我的任务会完成不了了。
准备付账,搜搜我的包包,突然焦急万分。我的钱包找不到了……
我再仔细地搜查了一遍,祈祷在某个角落它会奇迹般地出现。结果,我还是找不到。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钱包会被偷走……
重要的是,我的回程票还在我的钱包里……
我随身携带的一百多块派上了用场,我付了钱,开始害怕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然而,我能干什么呢?
剩下的钱,只能够勉强买到一张回去的票了。我彷徨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要继续找昕然吗?这件事在此时似乎变得一点都不重要了,突然,这趟行程的目的变得那样卑微。我开始为自己找理由,就算找到她,你又能怎样呢?如果她说她根本不喜欢你,你又能怎样呢?……
整个下午,我没有去任何一间中学,只是徘徊在一个个街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下雪了,无法融化的冰雪已经覆盖了我脆弱的心灵……
我要继续找昕然,还是就此回去呢?如果我找了她,我今晚就必须露宿街头,也许还得挨饿……
站在巷口堆满积雪的地方,感觉很无助,泪水开始泛滥……
Three
我听见,从我的背包里传来细微的铃声,那是手机响了。我激动地取出来,接听了电话。
“喂,我是光子,你找到昕然了吗?”那边的声音是那么亲切。
“没有。”我淡淡地说,眼泪还是没有止住,“而且我的钱包被偷了。”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但我的声音还是颤抖了。
“那……你快回来吧。”她的声音也显得很着急,“不要找了,赶快回来吧。”我已经听出她声音里面的颤抖……
“我就说,要注意安全嘛,你就不听,现在弄成这样子了,你还不回来……”她是哭着把这些话说完的。
我感觉我的手套已经被泪水沾湿了,我擦掉眼泪,说:“好……我就回去。”
天上的大雪开始飘落,我的脸感觉很疼。我什么也没吃,而是直接跑到火车站,买了晚上七点开往A城的火车票……
我的钱只剩下十多块,我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坐在候车区,我开始饿了,用剩下的钱买了些面包,开始狼吞虎咽。我想,我已经忘记了,我行程的目的……
然而,没有人会在乎的,现在,我只想,安全到家……
火车开动了,对这个繁华的城市,我没有一点的留恋……火车驶在黑暗里,我才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又一次滑过脸颊……
末章 错过 错误
One
列车到达A城的时候,还是凌晨5点多,天气很冷,A城以这样的大雪把我迎接。我背着空荡荡的背包走下车,感觉寒气比任何时候都浓……
看见刘言和光子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想就往他们奔去。没想到他们这么早也要来接我。我扑在刘言的怀里,泪水渗了出来,我想我要把身体的所有水分都随眼泪排出来了。
他轻轻地说:“不用怕,回来了。”
我擦干了泪,看了看身边的光子,她也是泪流满面,还有她手上的纱布……那是我离开那天她摔倒弄伤的。
我回来了,什么也没有办好,还受了很大的伤害。
接下去的日子,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我还是那样地每天骑着自行车去上学,还是那样认真听讲,只是,少了一些微笑,还有,安全感……
接到林晓晨的电话,她约我出去聊聊,不知道将要发生些什么事情。
还是冬天,积雪还没有融化,我们穿着厚厚的羽绒,走在一片白色里。公园的湖边,有阵阵风吹来,除了寒冷还是寒冷。
“其实,我想跟你聊聊,光子的事情。”她把视线从结冰的湖面转向我。
“光子?什么事啊?”我想我已经变得对很多事情漠不关心了。
“难道,你还不知道,她喜欢你吗?”她显得很着急。
“你在开玩笑吧。为什么她不亲口告诉我呢?”
“连任何的局外人都看出来了,只有你这么笨而已。”她的语气开始变得很重,“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好,她为什么就这么喜欢你。”她叹了口气。
“我希望,你多点关心她,她为了你付出太多了。可是你却对她漠不关心的,我实在是看不过眼了。”
沉默,谁都没有再说话。
“反正我已经说了,不管你以后怎么做,我希望你要顾虑一下她的感受……”
躺在床上,想整理一下凌乱的心情。
回来的那一天,我才感觉到,光子对我的感情。然而,我对她却始终不能是爱情。
因为那天在枫树林里,偷走我初吻的女孩,也偷走了我的心,她让我朝思暮想,占领了我每一个神经,然后,我再也无法喜欢上别的女孩了。
尽管,她已经离开了我,尽管,我已经失去了寻找她的勇气,但是,我们确实相爱了,这一点我坚信……
Two
日子就这样悄悄地过去,我也变得更加成熟。在往后的日子里,我却没有再遇见昕然。她悄悄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在我的青春里留下最深的痕迹。然后,她不辞而别了,她选择逃避,在我的生命里消失……
而我,还始终没有问她,你喜欢我吗?这个问题在岁月里渐渐苍老,被平淡的生活和现实抹去……
我们就这样邂逅了一场最美丽的错过……
那天已是深秋,我回到了那片枫叶林。
天气有点冷,而且还飘着小雨。枫树的叶子都已经是深浅不一的红色,不少飘落到树下,被冷冷的雨水浸泡着。
我撑着伞,走进这片殷红里。我想要找回那年少时的记忆。
没想到,我却碰到了另一个撑着伞的人。我想这样的雨天,没有多少人回到这种地方寻找浪漫了吧。
她回过头的那一瞬间,我惊呆了,那竟然是光子。她看见我的时候也是惊讶,转而微笑。
我们撑着伞走过,四周很安静,只有雨点滴在伞上的嘀嗒声。
“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她打破了沉默。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想回来看一看。”我看了她一眼,“那你呢?”
“噢……我也是。”我们相视而笑。
“你有再遇见昕然吗?”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
她也叹了口气,表情有点严肃:“事隔多年了,我想我也要把真相告诉你了。”
她停下了脚步,看着我的眼神很认真:“其实昕然没有转去S城,而是另外的一座城市,她让我们瞒着你。”
我点点头,对于这些并不太惊讶,昕然真的不想再见到我了。
“光子,你快点啊,好像雨要下更大了。”树林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忘了她吧。”她的话说得和悄悄话一样轻。
一个男子撑着伞从路的那头走来。我认出了那张熟悉的脸,那是刘言。
“陈默,怎么你也来了?”他十分惊讶。
而我则更加惊讶于他们两个的同时出现。
“噢,我忘了介绍了,这是我的男朋友刘言。”然后他们俩都笑了。
原来他一直喜欢的那个女生,就是光子。我早该猜到。
然而,我并没有任何的伤心,没有因为一个喜欢过我的女生移情别恋而失落。我相信了刘言的话,用真心去感动一个人……
我只是想,我永远无法对昕然好了,因为,她没有给我机会……
我的青春,就在追悔中流逝……
忽然想起席慕蓉的那首诗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
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
却忽然忘了是怎么样的一个开始
在那个古老的不再回来的夏日
无论我如何地去追索
年轻的你只如云影掠过
而你微笑的面容极浅极淡
逐渐隐没在日落后的群岚
遂翻开那发黄的扉页
命运将它装订得极为拙劣
含着泪 我一读再读
却不得不承认
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
Three
敲完以上的一段,是炎炎夏季,我重回了老家,我童年的所在,那里有属于我和昕然的记忆。一个人,来到“伊伊”茶馆,见到依然亲切的达文叔叔。
要了三个松仁糕,坐在窗边开始回想。
夏天,四周传来嘈杂的蝉鸣,不管我再怎么努力,那些回忆还是无法清晰。
达文叔叔坐到我的对面,显得很高兴。
“默默,我找到伊伊了。”他喝了一口自己的茶,也跟着我望着窗外的湖面。
“那太好了。”我还真想见见达文叔叔的女儿长什么样呢。
“她现在在A城,不过有时间她还会回来看看我的。对了,你有见过昕然吗?”对于他的提问,我突然感觉失落。
我摇摇头。
“她那个时候多可爱啊,我还想着要收她做干女儿呢!”他笑着说,然后突然醒起来什么似的,“我还送给她一个玉指环呢,那是我珍藏的,有两个,一个戴在我女儿的手上,她一出生我就给她戴着了。”
我想起了那个夜晚,我触到的那个指环……我尴尬地笑了笑,继续喝茶。
“伊伊她现在不叫伊伊了,她的养父姓欧阳,她现在叫欧阳光子,多好听的名字啊。”达文叔叔露出幸福的笑容。
突然,我的心飘起了一场大雪……那个玉指环,还有光子……那个吻……
原来昕然从来就没有爱过我,然而,我却那样固执地以为……
阳光猛烈地照射着湖面,照射着湖边那些葱绿的树木。我却丝毫没有感到温暖。
我的青春,邂逅的不是一场错过,而是刻骨铭心的错误……
才发觉,我的夏天,就这样被杀死了……
后记
他喜欢上她的时候,全世界都不知道。
他隐藏得很好,她从未发觉。
他把爱注入音符,每一段跳跃的节奏,都有她美丽的影子在翩然舞蹈。
但他的导师听出来了,他谱写的曲子,多么深情,多么感人。他一定是爱上了某个姑娘。但他从没有让人知道这个姑娘的名字。
多年后,他在维也纳拥有了自己的演奏会,在红色的天鹅绒幕布前,他深情地弹奏了一曲又一曲,直到泪水滑过他的脸庞。
这一年,她结婚了。
他的名字叫肖邦,她的名字叫康斯坦雅。
我曾经以为,如果他能勇敢地表达自己的感情,那么也许结果就不会是这样的痛苦。
我也尝试着很努力地去表达自己的情感,因为害怕错过,害怕失去,害怕伤心的结局。
但似乎,我错了……爱,有太多的顾虑,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说出口的。如果太过肆无忌惮,也许更容易受伤害。
注定是一次错过,又何必固执地将这一切演变成一场错误呢?
让感情,停留在最初的阶段,不去打扰它的宁静,让它甜蜜地,夹带一些酸涩地生活在我的青春里。那样也许会更好吧。
总好过,她翻开他的旧日记,发现这个秘密时,只有震惊而没有后悔,因为她从来就没有爱过他。
当对的人出现,总会有爱的讯号传递到你心里。我希望我能怀着一颗坚强的耐心等待,等待酸涩过后的甜蜜。然后,很坚强地说一声:再见了,康斯坦雅。
再读了一次茨威格(Zweig)的小说《朦胧夜的故事》,感觉依然是感动。所以,运用了当中的情节,来表达我的心情。
在大学的这一个学期,我认识了很多新朋友,生活也变得更多姿多彩了。然而,我的过去总是牵绊我的前进,那些所谓的错过抑或错误。
再过几天,就是我19岁的生日了。我的19岁,要更加成熟和坚强。希望可以忘记过去,重新我的生活。
在我们的成长中,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错过或错误,然而,正是因为那样,我们才渐渐地成长了,成熟了。
我想说的是,不要轻易地喜欢上一个人……
一场凄美的错过总比一场刻骨铭心的错误要好……
最后,送上张韶涵《亲爱的,那不是爱情》的歌词——
教室里那台风琴叮咚叮咚叮咛
像你告白的声音动作一直很轻
微笑看你送完信转身离开的背影
喜欢你字迹清秀的关心
那温热的牛奶瓶在我手中握紧
有你在的地方我总感觉很窝心
日子像旋转木马在脑海里转不停
出现那些你对我好的场景
你说过牵了手就算约定
但亲爱的 那并不是爱情
就像来不及许愿的流星
再怎么美丽也只是曾经
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
但亲爱的 那并不是爱情
就像是精灵住错了森林
那爱情错得很透明
——舒尔Sure
2008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