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端

不会游泳的鱼

   他走时留下的两条鱼终于死了。一条死在你睡熟的深夜里,一条死在你上班的时间里。它们都没有和你告别。这使你想起他的出走。也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像一片枯叶在深秋的黯然落下。匆匆的,那无声的脚步声却踩疼了你的心。他的手机号码早成了空号,你不知道应该找谁来诉说。你想到雪,她是你唯一的朋友。可是她会关心这样的小事吗?说不定还会嘲笑你太过矫情。你叹了一口气。你发现这两条金鱼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还是没有他的高。你不能否认,他走时,你哭了。

    你本想把这两条死去的金鱼抛到楼下的垃圾桶里。可当你拎着它们的尸体走到楼下时,却反悔了。你仿佛看到他熟悉的身影就在这两条金鱼身上晃动。你揉了一下眼,看见袋子里的金鱼苍白的肚皮朝上,僵直的尾巴再也摆动不起来了。你又叹了一口气,你发现你越来越喜欢叹息了。或者你根本不是喜欢,而是他走后你养成的习惯。比如,当乞讨者在街道上受到行人呵斥;比如,你的朋友雪打麻将又输5了;比如,昨天电视剧里面的女主人公不幸死掉了;比如这月的蔬菜价格又上涨了,楼下的下水道又堵塞了;比如……总之,你都会发出一声叹息。你变的有点神经质。

    你又回到楼上。还好是在秋天,鱼的尸体不会容易腐烂和发臭。可你还是不放心,你想到了冰箱。那可是你放食品的地方呀。你认为你管不了那么多了。你没加迟疑的拉开了冰箱门。你把它们小心翼翼的放在里面。从此那就是它们安眠的水晶宫。

雪打电话来,想让你去打高尔夫球。她和你一样都是单身女人,只是她不缺少男人,脸上也不缺少生活的激情。你却推脱说,我感冒了,改天吧。这是假话,你知道。可是你从来没有对别人撒过慌。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就第一次吧。万事总要有第一的。但令你想不到的是,你的爱情至今也只有一次。

   你不想回忆以前的事情,可你又忘不掉。

   这是你的不幸。

   其实你又不清楚自己有什么不幸。不就是一个人生活嘛。这有什么,这个城市里单身生活的女人拉出来可以装下两火车。

   你记得这两条金鱼在这个房间生活了三年,甚至比他还多一年。你和他大学毕业就来到了这座北方的城市。你的专业是新闻学。你在一家小有名气的报社上班。但你不是记者,于是你不会天南地北的跑。你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电脑前,收集各地记者发回来的稿件,然后你再交到编辑室。你对自己的工作是满意的。因为平淡也是一种幸福。夜晚回到家你就会设计你和他的未来。他学的是金融管理,在一家外企上班,所以有很多的酒会需要他应酬。酒会自然少不了女人作陪。这仿佛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你觉得你应该理解和信任他。毕竟你是他的老婆(虽然你们还没有结婚,可他一直都是这样称呼你的)。你想,他就像一条鱼,无论他怎么游,也不会游出你的疆域的,你就是他的大海。可是你想错了。最后他走得匆忙,甚至连向你说一声再见都没有来得及。你为此大病了一场,病好后,生活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记得那个夏天,那个并非在很久之前的夏天。所以你的记忆还相当的清晰。那是你们刚搬过来的第二天,他买了两条金鱼回来。一条红的,另一条黑的。它们娇小美丽的身子让人看了内心忍不住喜欢。可你担心的是,它们都能活多久。没有想到它们在你的世界里会比他长。你记得小时候妈妈也给你买过两条金鱼,可不久它们就死了。你为此大哭了一场,你一直认为是你害死了那两条鲜活的生命。从此,你再也不愿意养任何东西。但即使这样,当他把这两条金鱼带回来之后,你还是欢喜得不得了。他告诉你,其实你们也是两条鱼,只不过是两条不会游泳的鱼。你相信了这句话。所以,你看见那两条金鱼,就仿佛看见了你们自己。可是,现在。它们死了。你们散了。

   一样的结局。

就像请客吃饭。散了就散了。有一段时间,你还是不甘心。你并不是责怪他的不辞而别,你只是想知道你有什么不好。是你长得丑吗?身材不好吗?胸部扁平吗?在性方面你表现得差吗?你记得有时候你还会主动。雪告诉你,女人对于男人来说,就像是食物。吃得久了,总会生厌。他的离开或许就是因为这样。

   可是你理解不了。真的理解不了。因为如果理解了那就不是你了。

   你吼道,那也不应该不辞而别呀。我不是婊子,做完了玩够了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雪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你发怒。她的手中夹着一根烟。你房间里那个鱼缸空荡荡的。你夺起雪手中的烟,大口大口吸起来。那是你第一次抽烟。烟把你呛的泪流不止。

   雪说,你太天真了。你不适合做女人。女人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知耻信义

   你说,那是你的哲学,我不可能因为一个他就改变我做人的准则。

   雪说,你认为你的坚持有意义吗?

   你说,你管不了那么多。

   你大口大口地抽烟。你泪流不止。这时候夜晚来临了。

   你告诉雪说,秋天的夜晚比冬天来地早。

   雪傻傻的笑了。

   她说,女人都是神经兮兮的,你是这样,我也是。

   你停止了流泪。你认为这句话是对的。你留下雪吃晚饭,晚饭上你们喝了酒。不知道我因为悲伤,还是悲极生喜,你们两个神经兮兮的女人把杯子碰得震耳响。晚饭后,你们被酒精烧得发晕。你们躺在地上。雪问起你和他的初夜。你说,都忘了。雪骂你装正经,女人的初夜谁会忘了?你问你雪的初夜,雪讲得绘声绘色。可是你真的想不起你和他初夜是怎么度过的了。你记得最清楚的反而是他第一次吻你的情景。

   那是你们上大学的一个夜晚。他把你约出来,在一个没人也没有灯光的角落。你记得他的双手开始摩擦你滚烫的脸颊。你吓的闭上了眼,你的心跳得要飞出来。他的嘴唇终于覆盖住了你的嘴唇。你屏住呼吸。你觉得他的嘴唇有点香甜。他把舌头伸进你的嘴里。周围静的能听他的呼吸声。急促。连续不断。你害怕的要命,可是你还是义无返顾的迎接着他的进攻。他把手伸进了你的衣服里面。他的手刚触到你的肌肤,你就感觉像触了电一样。他紧紧的抱住你,一只手抓住了你还未丰满的乳房。用他的话说,他抓住的不仅是一个乳房,而是一个奇迹,一朵将要盛开的杜鹃花。啊,杜鹃花。他就是这样形容你的乳房的。那一刻,他仿佛是一个诗人。

   回去的路上,你们谁也没有说话。天却下起了雨。他让你跑着回去。你拒绝了。你要和他同行。这样的同行不应该只在晴朗的天气里,而应该风雨无阻。回到宿舍里,你成了落汤鸡。姐妹们都笑话你约会连生命都不要了,说你是爱情中的刘胡兰

   不管怎么说,那夜是你的奇迹之夜。

说完话后,你和雪回到床上。你们把自己剥的精光。你们相互欣赏对方的身体。你们的青春都还那么耀眼。

   雪指着你的乳房问,你的杜鹃花再没有人欣赏了,你会不会寂寞?

   你说,不寂寞。我有活下去的勇气。

   雪咯咯的笑了。

   她说,你误会了我的勇气。我是说和他做了那么多,难道就没有一点怀念和上瘾的感觉?

   她的话点到了你的痛处。

   你看着自己光滑的****,两个乳房直直的耸立着,你的小腹依然那么的光滑平坦。可是他走了,这使你的心里又伤感起来。你忘记了回答雪的问题。你拧灭台灯,说,睡吧。

   半夜你的呼吸急促起来。你的身体滚烫。你的乳房被人抚摩着。你想喊叫。可你怎么也张不开嘴。你的下面湿的厉害,你抓紧了床单。从来没有的快感一下子涌到了你的血液和骨头里。你只觉得自己要飞起来。慢慢的。浮了。升了。就在这快乐的浪潮里,你猛然看见了一双眼睛,那不是人的眼睛。那是一双金鱼的眼睛。是的,对于这样的眼睛你是多么的熟悉。你不可能弄错。难道是一条金鱼在****你?

    你猛地坐起来,跳下床,也不打开灯就冲到客厅里。客厅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你在那里站了很久。还是雪醒来替你打开了灯,你看见鱼缸是空的。你拉开冰箱门,金鱼的尸体还在,依然是苍白的肚皮朝上,僵直的尾巴再也摆动不起来。只是它们的眼睛死的时候都没有闭上,你又仿佛看到了梦中的那双眼睛。

    雪问你怎么了?

    你只说做了一个噩梦,你并没有告诉她在梦里有金鱼****你。可是你的被单湿了一大片。这使你无法向雪解释。还好雪也没有多问。再闭上眼,你又看到了那双眼睛。你恐惧的一夜都没敢合眼。

    第二天你就把那两条金鱼埋了。你走了很长了一段路,才找到一块空地。你挖了一个坑,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放进去。这回你和他也彻底割清了。仿佛以前的生活也是一个梦。你忽然有点嫉妒它们。活着的时候未曾分开,死了还能在一起。多好。幸福也许就是这样的概念。你感叹自己的命运连金鱼的都不如。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宿命。

    回来的路上,在一个拐弯的路口,有一个老头在卖金鱼。一个女人领着一个孩子蹲在那里在仔细地挑选。

    孩子问,这鱼会游泳吗?

    女人说,不会游泳的鱼还叫鱼吗?

    孩子说,会游泳的鱼我不要。

    女人一脸的疑惑,盯着自己的孩子问,为什么呢?

    孩子说,如果有一天它们游走了,那我岂不是再也见不到它们了?

    女人和老头都被孩子的傻气和天真逗乐了。

    那一刻,你多想冲过去,告诉孩子,谁说不会游泳的鱼就不会游走呢?

    可是你怕孩子根本不懂,连大人也不会懂。因为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有你一样的故事。

 

【编者按】

会游泳的鱼会游走,不会游泳的也会走,你无法决定别人的去留,甚至鱼的去留你也无法决定。于是,你看到了悲伤。

可是,既然留不住,那为什么不放他走呢?爱一个人不就是让他幸福吗?他悄无声息地走了,也许是愧对你的爱,也许是给你留下最后的尊严。那么,你就接受吧,接受这一切,接受他离开后的一切,接受没有他的一切。

                                                            编辑:如果·爱

                                                      200947星期二

 

上一篇:哲学保安的威慑 下一篇:三重门之后又一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