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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底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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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都说张大英吃屎摸到了豆瓣

      一个做了截扎还带了俩个儿的四十老几的的母狗,竟嫁了个腰缠几十万的干处男,不是撞了狗屎运是什么?

张大英这人,十人见了九摇头:她那斗大的头,水桶粗的腰和磨盘般的大屁股随便在你眼前一晃,你头上就会倒抽凉气,更别说把手往她那两个铜锣大的奶子伸了。这样的女人你可以把她当哥们儿,但很难把她当成干那事的对象。哪事?你自己猜去。

张大英是张旺财的长女,她下面有张成才,张成军两兄弟——成才、成军,多好的名字呀,一文一武,光宗耀祖。兄弟俩之后就是张二英,直到五英。在那个生娃娃比赛的时代,生七个还算少的了。孩子一多,就多了几个无底洞,你再往里塞东西,他腰一弓腚一蹶却又空空无物了。娃娃越往高处窜,无底洞就越深了,一家子勒紧裤带,可还是吃不饱。吃不饱归吃不饱,女红还是不可废。就是在破布上整你也的整出几朵粉团花来,要不咋嫁?其他几英针线活儿都学的有模有样的,唯独张大英是投错了胎,一拿起针线,瞌睡虫就跟来了。

   张大英真是投错了胎。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来越像个男人了。犁田耙地等男人的活儿,她干得得心应手。而插秧割麦这些女人干得活儿,她就显得笨手笨脚的了,紧赶慢赶,反正她比别的女人慢了半个拍子。张大英抽烟喝酒摸麻将样样在行,还会唱小调。

     到山上打柴,她仰着嗓子调戏妇女:

       这山高来那山高 

       看见小妹背柴烧  

       以其背柴来嫁我

       柴不背来水不挑

     惹的大姑娘小媳妇笑成一团。

     去井边挑水,她有意把围腰布丢在路上,看着被一小伙子拣去了,她就清清嗓子开唱了:

             井边打水井边挑

             小妹丢失花围腰

             哪个捡到还给我 

             晚上关门不上销

    引得打水的人笑成一团。小伙子窘的满脸通红,把围腰布狠很地丢在地上,张大英嘎嘎笑着,捡起来围在腰上。

    立夏小满时节,坝子里开始栽秧了。一眼望去,碧汪汪的水田,绿油油的秧苗。老农赶着牛,哗啦哗啦在水里耕着田,间或扬扬草帽,唱一只小曲:

          对门对户对石岩(注:此处读ai音)

          石岩头上砌石台,

          先开一朵梁山伯,

          后开一朵祝英台。

    这时,野姑娘张大英边栽秧边唱了起来,与老农纯厚的调子声相和:

           大田栽秧秧把稀,

           拿起秧把打秧鸡,

           打着秧鸡你吃肉,

           打着小妹来当家。

            ……

          一丘大田四四方,

         里栽辣子外栽姜,

         辣子哪有姜味好,

         家花哪有野花香。

    三月三前后,家家户户开始剪羊毛做毡子了,张大英边做毡子边唱开了: 

            三月里来三月三,

            三月羊毛要赶毡。

            羊毛毡子我不睡,

            要睡阿郎手弯弯(注:手腕)。

 

    张大英胆子大极了,敢一个人晚上走过坟场,敢一个人到蝮蛇出没的山中去捡蘑菇。她能干极了。不管公牛母牛,马或骟羊,叫驴,所有的牲口都那么顺服,有谁比她更会照料牲口呢?村里老头子老婆婆羡慕了张旺才老俩口:有这样的姑娘当家真是幸福之至。可是不管哪个小伙表示我要娶她作老婆,他们的母亲总会说:不,不,千万别把她带回我们家里来,她是个克夫命,会克死你的。你没看见她那张大嘴吗?俗话说的好:男人嘴大吃猪羊,女人嘴大吃老公。。。。

小伙子中没一个人敢向她求爱,连开玩笑都不敢。张大英和村里的小伙子打成一片,搂肩搭背,一起喝酒,讲猥亵的笑话,嘻嘻哈哈,三五成群地去看电影。在小伙子眼里,张大英不是个娘们儿,而是个哥们儿,是个好兄弟。张大英都快三十了,还是嫁不出去。

    也是因缘巧合,邻村有一个叫小海巴的大龄男人快三十了,还找不到媳妇。媒婆从中穿针引线,张大英和海巴很快就成了夫妻。刚开始时小两口还挺甜蜜的。上山打柴,张大英背的比海巴还多。下地干活,张大英挥动着锄头,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让海巴自愧不如。晚上夫妻两烫上一壶酒,对坐而饮,不时划划拳:哥俩好啊,四季发财,六个禄,八方进宝.......家里有一只碗口粗的水烟筒,张大英和海巴轮还着噗通噗通吸着水烟,吞云吐雾。张大英和海巴生有一男一女,姐姐叫金玉,弟弟叫马东。可过不了多久,张大英和海巴性格上的不协调就显出来了。上天造人,男阳女阴,阳盛阴柔。张大英太像个男的了,搞得阴盛阳衰了,他们的夫妻生活必然出现裂痕了。开始是小吵小闹,后来是大大出手。两个都是火爆脾气,开始摔东西,砍家具。箱子柜子的都被搞的面目全非。邻人不时会在自家瓦檐上发现一口罗锅,打开一看,里面是张大英煮熟了还未吃的白米饭——夫妻吵架,张大英反手就把刚煮熟的饭丢出去了。

    张大英好吃懒做,成天和几个不务正业的婆娘喝酒打牌,今天在你家喝,明天我请客。把活计和孩子都推给海巴一个人料理。海巴成日穿着一件黑西服——本是灰色的,被汗水和灰尘染成了黑色,黑西装里面的内衣通了好几个洞也没人给补一补,千丝百缕地。于是,海巴就常年露着个白生生的肚皮,肚皮上长着一只黑眼睛。

    孩子日益长大了,大女儿金玉上了初中,儿子马东也快小学毕业了,可张大英却依旧什么事也不管。依旧成天东家走走,西家串串。海巴忍无可忍,想出了一条计策:装疯。什么事也不干,成天满山遍野地跑,靠在山上捡野栗子摘野果子为生,很少回家。这可难不了张大英。张大英用几口袋把家里一年的食粮装了一半到集市上卖,买回几个猪头三坛老酒,叫了几个酒友来帮忙。三下五除二就把地给种下了。海巴回家后见粮食少了一半,催胸顿足,嚎啕大哭。他本想着装疯能使张大英醒悟,和他好好过日子,没想到张大英仍就我行我素,还把全家半年的口粮糟蹋了。

    海巴觉得生活无望,也没面目再见儿女。到山上找了一棵弯脖子树,脱下西装撕成布条拧了绳子,自挂东南枝。海巴呆在树上一个周也没有人发现。张大英本就对他不闻不问。

    一天,一女人上山打柴。猛一抬头,看见山冈上一男人露出白亮亮的肚皮。恰好一阵风吹来,男人吊着秋千,呈向下俯冲之势。女人吓得屁股尿流,还以为遇到耍流氓的了。风定了,才发现是一个吊死鬼。海巴吊死得消息传回来,可喜坏了村里的一个光棍,他马上跑到张大英家里献殷勤,还一个人独力把海巴的棺材背到山上,挖了个洞请海巴入土为安,一心要补他的缺。哪知张大英留他在家住了三个晚上以示酬劳后就再也不让他上门了。

    这地方鸟不屙屎,蛆不生蛋。唯有一件:盛产光棍。光棍无牵无挂,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把命看的很贱,大都下井挖煤以谋生计。有一个人因母亲有麻疯病,三十老几了找不到媳妇,买了把新锄头扛上,愤而下井挖煤,几年后买了辆卡车,还娶了个媳妇回来,传为一段佳话。大家都钦佩他,说他:一把锄头挖回了卡车和老婆。

   

李黑才和他的名字一样黑。又黑又瘦。脸上又好多煤斑。他十八岁下井挖煤,一挖就是几十年,从小卒成了工头。人们盛传他攒了几十万。但又有人表示怀疑;既然有几十万,那随便可以找个十八岁的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了。还要张大英这种做了截扎再也生不了蛋的老母鸡干吗?又有人说李黑才挖煤把功能挖没了,那东西不行,找个闺女也使白搭。他看上张大英会喝酒,又会唱曲儿,可以做个老来伴。

    总之,李黑才和张大英一见钟情,成了一家子。李黑才出钱,把金玉和马东都送到重点中学。又在工地上租了一间房子,把张大英接去养了起来。

李黑才挖煤的地方是一座高山,山下被穿的千疮百孔。一条三公里的地道是矿工们上工时的必经之路。人们说这个矿上没有出过事。真的假的?别问我,问山神去。

洞口不断刮着风,凉飕飕地。可是,你相信吗?没有一丝风能使最底层的地下水泛起涟漪。矿工们踏着这条三公里长的路,从山肚子里掏出东西来,这种东西稍微倒映在地下水中,是一些大大小小的黑黢黢的锥形物体。这种东西绵连不断,直埋到天边去。它们被源源不断地装上车,运到远方,换回红通通的钞票,塞满煤老板的腰包,塞进官员情妇的无底洞。可是,再多的钞票,能添满欲望之洞吗?

乌金般的东西在火苗中变成残渣和垃圾,被历史的尘埃埋没,在尘埃中衍变……

有一天,张大英又出现在村里。和他一起回来的有李黑才的骨灰盒子。一个黑黢黢的骨灰盒子,在白色的烛光下闪着乌金般的颜色。张大英依旧噗通噗通地吸着水烟筒,依旧嗜酒如命。人们说李黑才给张大英留了几十万,够她喝一辈子酒。

     夜深人静时,她也会唱唱小调:

               山对山来岩对岩(注:此处读ai音),

               蜜蜂采花顺山来,

               蜜蜂就为采花死,

               梁山泊与祝英台。

               ……

             

            三个(只)燕子飞过江,

            两个成双一个单,

            人人都说单的好,

            白日好玩夜孤单。

    

 女人们都眼红张大英的几十万,但每听张大英的小曲儿,她们都会掉泪。

 

【编者按】:似宋元话板地讲述故事,语言生动活泼,比较有特色。作者把张大英这个人物刻画得活灵活现,有男人的气概也有男人的缺点,喝酒、懒惰却又不缺豪爽。然而这个“无底洞”指的是什么呢?除了文章对生农村“孩子比赛”的谑称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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