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捕风
火车呜咽的出战我苦涩地想就要离开了,离前,难道我注定要体验一辈子的生离死别吗?或许生活就像这列火车吧!满眼的色泽,满身的呼啸,不停地奔走,走到那看不见的叫做终点的地方。
只是再见了我的草原,我的碧水青天,我的追风和我的一飞,樊一飞,那个送我追风的樊一飞,那个说为了我而冲破樊篱振翅一飞的樊一飞,那个愿意陪我在草原上淋一夜露水的樊一飞。
我叫离荷,一飞说我有白荷的气质,红荷的美艳,粉荷的柔嫩,他便是那为我遮风挡雨的瞻仰我的荷叶。一飞说这句话的时,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于是我决定溺死在那温柔里面。我说不是,我只是为了我的一飞而逃离江南水乡的离落的荷,等哪天一飞不要我了,我恐怕就要枯死了,一飞只是望着我笑,笑容很好看,一亮一亮地落满了星光。可我觉得那个笑容里有我看不见的忧伤荡来荡去,荡得我恍恍惚惚的。
其实一飞一直都不知道,我觉得我就是一个游戏人间被上帝抛弃的孩子,不是吗。我的出生使母亲死亡。母亲叫恋荷,父亲因而为我取名离荷。他总是很忙,很忙,忙到我们几个月都不曾见一面。是的。他是一个好经理,却不是一个好父亲。家里的佣人总是用羡慕的口吻说起母亲,说母亲有个爱她的丈夫,有个像她的女儿,可是,像她的女儿却害死了她,爱她的丈夫在我九岁那年又有了一个妻子!是我一个人到了草原,于是我有了一飞,看了一飞后,我就像一个溺水的蚂蚁遇到一根救命的枝丫一样,然后,我对自己说,我不在游戏,为了一飞认真得活着,认认真真得幸福的活着。
我一个人就在草原上安静认真并且努力快乐地活了六年,十五岁了。昨天—六月十一日,父亲来到草原给我过十五岁的生日。开始我很快乐,因为这是父亲第六次陪我过生日。我们在草原上点满了十五根蜡烛,在烛光中,在满天星星的注目下,我许了愿,我愿我和一飞永生永世在一起,不会分开,我愿我的父亲能快乐的活着。可就在我睁开眼睛巧笑倩兮地准备切蛋糕时,父亲却说了句让我痛不欲生的话。
他说,离荷,你是我的女儿,将来注定要继承谷氏集团,你是不可能和那个叫樊一飞的穷小子在一起的。我已经决定了,明天你就随我一同回去,我会请人教你一些简单的商业知识,然后到德国去学习和实习,二十二岁回国继承我的事业,而你的丈夫必须是门当户对,不至于在各氏股会上抹黑,明白了吗?我不作声,只是继续地切我的蛋糕,因为我答应了一飞,今天我要幸福。我要听他的话—那个我应该叫父亲的人的话。我只是在心里哭,我想真讽刺,我才请老天别分开我和一飞可下一秒就让我们山水相隔。我说,爸,吃蛋糕,今天我生日,也是我妈的忌日。我心里补上了一句。吃蛋糕时我想这上面的奶油一定变了质了,不然怎么这么苦呢?我想一飞,我这次不听你的话了,我不信伊斯兰教了,以后也不要信任何教了。
我说爸,我出去骑马玩会儿。然后我就骑着追风出去了。我骑着追风,我觉得追风的速度变慢了,因为以前我心情不好时,骑着追风就会把忧伤丢给风,可今天却做不到,风却未曾接受我的忧伤,我想追风能飞起来就好了,那样我就会快乐吧!然后我看见我的眼泪流了下来,灌溉了下面柔软的草坡,不知道来年会不会开出一地的记忆与忧伤。我情愿没有来陪我过这个生日,或者像以前的五个生日在母亲的墓碑前过那样,兴许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了,就不会让我和一飞分开了,我想起了一飞,然后我更伤心了,因为我今天答应了一飞,要幸福。他说生日这天若幸福,那么这一年都会快乐,那样他就不会心疼,可是一飞你看我,我连你的最后一个要求都做不到,我真的是一个坏孩子。
我拍拍追风,我说我们去看看一飞吧,我要陪陪他组后一个夜晚。我对一飞说我很幸福。我说一飞我会快乐,你一定要快乐地活。我说一飞,你一定要快乐地活。我们一直说话,后来一飞睡着了,我看见凄惨的月光泻下来,泻在草坡上,泻在我看不见的夜幕里,一飞的脸上落满寂寞的月光那些破碎的星光如同蝴蝶如同扬花一样飘舞在风里,我想一飞从此你会让我我的音容笑貌就这么地散落天涯吗?一飞你一定要努力地活,活着我们两个人的快乐。我把我的快乐给你。
我抱抱追风的脖子,一飞,追风同你一起长大。你却将他送给我。现在就把他还给你,一飞你曾说如果饿哦不要你时就把追风还给你。不是不知道么,我今天把追风还给你,并不是不要你的呵护,我闭上眼睛,忧伤兜兜转转,散也散不开。
其实我是想一飞带我走,私奔。可是我知道这是不会成功的,爸爸一直都有派人监视我,而且一飞还有年迈的爷爷奶奶和爱子心切的父亲,不像我没有什么留恋的了。
一飞,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火车嘶鸣着进站,我想火车终于到了他的终点了,而我的终点站在哪儿呢?
走出列车,风扬起我的发,齐肩发,以前一飞总说我的发质好,不留长发可惜了,他总说,你看那些长发如云的维族姑娘多好看。只是他不知道,父亲从小就封锁母亲的一切,只是在一次醉酒后说母亲的发如此。那时我八岁,头发已经很长了,我毅然去剪了它,齐肩,好吧,一飞,我为你蓄发,从今而后,长发为君留起。
终于回到家了,离开六年的家,我看到另一个女人灿烂如花的怨恨的脸。可悲,得以嫁入豪门却得不到一个子嗣,母凭子贵,失算了吧!其实我挺渴望他生一个孩子,那样我就能和一飞一起了,那样一飞就不会孤单地一个人飞了,我可以陪他双宿双飞。
三个月后,学会了一点简单的商业知识和德语出国,去德国。
六年后拿到金融的博士学位,并在德国的一家跨国公司由一名小员工到总裁秘书,工作了两年学识经验都有了,就被召回来了。
21岁,比预计早了一年,所以父亲要我跟着他再学一年,一年后公司就会交给我一个人打理。
我一直没有一飞的消息,因为有一次写了一封信,却莫名其妙地到了父亲手里,他警告我不许再和一飞联系否则他会让一飞一家人步履维艰。除非一飞有一间足以和谷氏匹敌的公司。
可是一飞你还好吗你在哪里呢,我明白父亲一定让你受了委屈,你还好吗?
六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例如我身边有了一个他。
他叫风,符合爸爸眼中丈夫的条件,并且在德国他两次救了我的贞洁,一次救了我的贞洁和我的命,前一次是因为流氓觊觎我的美貌,而后一次则是因为商业纠纷,我成了用以要挟父亲的工具,并且风因此而负伤,瞎了一只眼睛,他原本是一个英俊而且善良的男人,因为这依旧善良却不付昔日风采。他很有王者气质,也很有才能。或许比我更适合来接任谷氏。可他有他自己的事业比谷氏大的集团。
半年后,父亲提前将公司叫给我。
一年后,我没让父亲失望,公司红红火火,利润成倍增长。
可是再也没有一飞的消息,草原上也没有。
风也没让父亲失望,旗下子公司遍布全球。
我看得出来风很爱我,父亲也有意让我们结为连理。只是他管不恶劣我,谷氏我当家,风的另一个眼睛装了假眼完美得逼真依旧旧气如斯。他向我求婚,他说若不嫌弃我是个瞎子就嫁给我吧,我爱你。
我不会嫌弃你,可是你明白我心里有另一个男人。
我知道可我爱你。
可是只喜欢你,而不爱你。
风说,我等你,一辈子。转身走了,我看见他的背影上弥漫着一股叫坚强的忧伤。
我说,对不起,此生为了一飞而存,来生定与你为夫妻。找个好女孩吧,我配不上你。
我已经没有心了,不会在爱了。
六月十一日,我二十二岁的生日,为等这一天,我为一飞多过了七年,一飞,要是还没有你的消息,你还不出现我就嫁给风,给他生个小孩然后去死。我想变成魂魄后找你更容易吧。
好像突然出现了幻觉,一飞出现在对面的街道上,天使一般,不管是真是幻,我都要去抓住他倾尽七年的思念和爱恋。
血,鲜红恐怖的血,我昏过去的唯一知觉。
醒来后,一飞很的飞走了。
是个梦吧!我哭了,七年来第一滴眼泪,流进嘴里,涩涩的。
一飞,你看我为你留的发已经到脚腕了,你看,那发里是我的爱和思念。我多爱你啊,别走,陪我。
才明白,当初父亲也对一飞说了那些他不配我之类的话,然后一飞出走,创业,有了一家足以与谷氏匹敌的公司。来向我求婚,却为保护死于非命。
一飞,你看我带着你送的砖戒,可是你在哪儿。
红颜祸水,我真是一个祸害。
二十二层的高楼上,我写了三封信。
一封上写,爸,抱歉,女儿不孝害死了你的妻子
一封上写,风,帮我管理谷氏,帮我养父亲和一飞的家人,来生再来还你的恩情。
一封上写,一飞,来生的来生,一直到永远,我再也不要放开你,等我,我就来。
《圣经》上说,爱如捕风,谁愿意捕捉一场注定要离散的风呢?可是一飞,我愿意,我愿为你去捕住这些风,不会在让他们离散,因为我们有爱,有爱灌溉的长发,有长发织成的网。
前跃,下坠,我看见九岁那年,我一个人坐在草坡上哭泣。
一飞来了,陪我坐下,拭去了脸上的泪,我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早晨醒来在一飞的怀里,我叫樊一飞,我以后天天来陪你,别哭了他,听话。
我叫谷离荷,都没有人要我,我是一个坏孩子。
不是,我要你,等你二十二岁那年,你就嫁给我,我生生世世都要你。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那年我九岁。
那年一飞十五岁。
九岁有了一飞,十五岁离开一飞,二十二岁再见一飞,二十二岁我带上了一飞的砖戒,二十二岁我坠楼去找一飞,总共十三年,十三,十三,失散,失散。
四十一年后,大明湖畔,有两只鸳鸯,没人知道他们多大,从哪来,只知道他们很恩爱,如胶似漆。从未曾分开过,凡有情人在他们面前许下相依相偎的誓言后,就会一辈子在一起。
以后每隔三十九年,老鸳鸯就会消失,然后出现一对新的年轻的鸳鸯。
大明湖畔也因此有了鸳鸯做媒有情人成眷属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