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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色夜

  二零一一年十二月三日。星期六。晴,冷而不寒。

  

   

  昨天买的书,今天就寄达。落落的几年前的散文集《不朽》和余华的短篇精选集。忽然之间想换外挂式的耳机,于是去了传说已被拆迁所幸目前一切皆流言的贝岗村。

  只可惜走走停停逛了两圈,终是一无所获。我理想中的耳机是浅绿色的,就是那种不咸不淡的色调。墨绿翠绿深绿诸如此类的妥协都不置可否,偏执如我独恋这恰到好处的基调。典型的完美理想主义泛滥呢。

  为了不至于空手而归,姑且随意尝试了些许未曾品味的小吃,比如独特烹煮的牛杂和板栗。广场的摊子有档卖花茶和小零食的,老板是一位憨厚的大伯,待人甚是和气。记得上次就是在这里置了香草等花茶,价格倒也实惠。所以今天再添了些柠檬片,还顺便拣了小时候馋的甜熙熙的星星糖和芒果切片。

  大概是傍晚出的门,冬天夜来得赶,约莫六点半时就暮色四合。颇为回暖了些,毛昵格仔围脖才刚从衣橱被唤醒,如今又只好继续酣眠待到下一回的冷峰过境。内环路的路灯齐刷刷亮着橘黄暖光,透过头顶依旧葱郁的树桠可以看到被折射的散光轻曼宛纱,又如若即若离影绰的云。叶子在沥青路面投射下恣濉倩影,或虬苁蜿蜒,或挥洒泼墨,静默似仙境图腾。有紫荆花争妍傲绽,偶尔藏了摇曳的狗尾巴草,伴了浅紫色的无名小野花,相映成辉,好一个良辰美景诗意醉人之夜!

  十点一刻,再次从宿舍出发去跑内环。跑步的人已寥寥无几,结伴小聚的人却熙嚷不断续。自行车车友飞驰而过,在测速仪上留下骄傲的数字;汽车驰骋徐行,细幼的尘埃在尾灯的轨迹中轻舞飞扬;踩轮滑的少女在风中遗落狂野娇艳的背影;光迹涂鸦爱好者用手中的微光舒展着黑夜璀璨的魔术;抱着吉他手持萧笛的少年们浅吟心中芊芊和旋;孔明灯腾空招摇得像星星的眼睛;公交站后的情侣深情拥吻蜜语绵绵;红灯四十五秒后是绿灯,老婆婆依偎着老伴蹒跚而过,前面是温顺的小哈士奇好奇地左瞧右看。

雪莱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于是成千上万的人开始质疑厌恶着冬天,仿佛冬天是世界轮回的断章。这真不公平。

  二十年后的某天,我仿似从一个长梦里幡然醒悟,豁然明了我最喜爱的季节,是冬天。当然,请容许我小小的以偏概全,我迷恋的或许只是温和柔顺的南国初冬,是大千世界庞大的冬之体系中肤浅的一隅。然而纵使我卑微若尘,我却诚惶诚恐地感应着冬的渐行渐远。当全球变暖开始肆无忌惮,我只能无能为力一无所知地憧憬所谓的银装素裹。

  我力所能及的,只是一如既往地拥戴冬天,就如我始终固执痴迷于代表着新希望的一抹浅绿。我鄙夷那些虚假说辞,但吟诵青睐的季节,还是啰嗦得开始铺陈庸俗呢。

  喜欢冬天热水澡蒸腾的缅因水雾,飘渺视线惊觉如临蓬莱。

  喜欢慵懒假日暖到融化的白牛奶,香橙味的奥利奥夹心曲奇搭配得恰如其分。

  喜欢从屋檐下红色的小信箱抽出藏匿着熟洛心事的信封,关了房间的门搓搓不知是因激动抑或冻得颤抖的手,开始耐心地拆开被顽皮折成千纸鹤的信纸。

  喜欢在深夜把厚实的棉被盖过头,开了精致的应急灯一边摇头晃脑听耳麦里怪诞的后摇一边翻着黑白分明的漫画。

  喜欢不由自主的喷嚏,就像情不自禁的“想起你”。

  喜欢看车站分别的恋人,靠窗的那位呵着氤氲在上面涂鸦了一颗温暖的桃心。

  喜欢晚自习后窝心的关东煮,一个杯里两跟竹签;喜欢大衣口袋里不安分的大手握小手;喜欢某人虚张声势吃劲辣牛肉面时涕泪零零的衰样 ;喜欢……

  “喜欢”是错综交织的神经末鞘,渗透到每一个满载细枝末节回忆的细胞中,甚至连呼吸也不自觉渲染了思念的味道。

  

   

  有人说过,只有寒冷的依存才能彰显温暖的价值。

  红茶泡得刚刚好。被子吃饱阳光,香暖得像晴天的棉花糖。指针划过零点,浅梦深眠,或是不寐。没有落单的谁。

  二零一一年十二月三日夜。广州。月半弯。  

  不曾雪纷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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