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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线木偶

  有一个木偶,不会唱歌会跳舞。得到宠幸失却快乐。  

  他坐在宽拓的落地窗台边,一刻不停地眺望着窗外五光十色的花花世界。麻雀吱喳飞过,吵嚷着哪里的稻田谷粒大而多。他的心动了动,身体却动弹不已。风儿哼着古怪的旋律一拭而过,留下了公园树荫下恋人亲吻的红晕和巷子深处老妈子思念小子的浑浊泪呓。他微微心跳加了速,不由自主想走走,背后坚实的线却吃吃嘲笑他的天真。还有一朵偷偷盛开的野花,给了他羞涩的微笑。一只顽皮的蒲公英给了他探索新奇天下的邀请……  

  木偶感觉到,在心窝的最深最柔软处,有什么将要诞生了。  

  木偶等阿等,盼望心中神秘先生(小姐)的诞临。他听闻的关于窗外世界的趣闻越多,他越发讨厌主人操纵他时的得意,越加得到线们嗤之以鼻的讽刺,也越能清晰听见心中宝宝的呼吸。终于有一天,木偶小小的心室装不下大大的成长中的宝宝。  

   

  宝宝出生了呢。圆圆的头白白的脸,胖胖的手水水的瞳。  

  叫什么名字呢。木偶先生想啊想。小小吗?小白吗?木木吗?小木偶吗……  

  不行,不是这样的。  

  木偶先生好像听到有人这么说着。他有名字的哦,也许问问窗外的客人们就知道吧,他们可是浪迹天涯见多识广呢。所以木偶先生决定请教麻雀大妈。麻雀笑嘻嘻,你看它白白胖胖的象粒美味的谷米,就叫谷谷吧。  

  不行,不是这样的,木偶听到那个声音如是说。于是木偶先生跑去问风儿。风儿打着转,笑咯咯,许久才止住笑,装作认真地说:你看我身体灵活轻盈,它却胖墩墩的样子,不如叫它胖胖吧。木偶几乎是下意识地摇摇头:也不是这样的吧。接着问了新出的花儿。花儿轻声细语:笨笨?不。草仔:乖乖?不。白云:皮皮?不。不是的,都不对……木偶忽然想起:或许有一个人会知道它的名字。那就是它自己阿!  

  木偶先生于是守在宝宝旁边,希望它开口说出自己的名字。可是宝宝却象自己一样沉默。麻雀飞来飞去,风儿打着转,花开花落,木偶先生依然被迫跳着不属于自己的舞蹈,做着出去浪迹天涯的梦,还期待着宝宝的名字。可是日子依旧在沉默与机械重复的无聊中挣扎着辗转着。  

  直到有一天,木偶先生忍无可忍了,他希望改变。他决定离开周遭禁钴着他的一切。他开始做梦,梦中的自己战胜了对主人“忠心耿耿”的线,拥有新的生活,并且找到了自己寻寻觅觅的名词:自由。啊!对啦,就是自由。这个活在憧憬中的梦!他决定把名字还给宝宝。他预感到将会发生什么,使他生命的星轨从此转变。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房子寂静无声。他凝视着宝宝水灵的双眼,良久颤抖着,因了按奈不已的欣喜,喃唔着:自由啊,你是自由,我在心中期盼款款却一直未能如愿以尝的梦想。宝宝露出前所未有的幸福的微笑。木偶先生感觉到似乎自己梦想成真了。果然,一直束缚着他的线,瞬间断为千丝万缕。木偶十分激动,尽管他并不能用言辞和泪水来表达。梦想的封印终被破解,永恒的快乐即将来临。  

  然而……什么是命运?所谓命运就是一个坑,许多人以为那里藏着无限的幸福,于是不顾一切抛砖引玉,舍弃现有的财富企求追逐虚无缥缈的幻寐。木偶先生还沉溺于对幸福未来的妄想中时,却没有注意到宝宝的异样。当他稍微冷静的时候,却发现宝宝变成一尊雕塑。没有生息,那个璀璨到虚假的笑靥,永远凝结成扭曲的睥倪。  

  木偶先生惊鄂不已。但很快他就平静如初。什么天道酬勤?生活现实到令人绝望,就连窗外掠过的几朵乌云也可以带来毁灭性的雷雨。木偶先生恍然。并不是心够强大,孤军奋战也能大捷。骗人骗人,不是吗?事到如今,悔不当初却欲补不能。  

  木偶先生想逃,逃离这个给予了他梦想并亲自摧毁它的地狱。他想呐喊想暴走,可是欲望却梗在狭隘的躯壳里无法迸腾。毕竟他只是一只木偶。他不能悲喜不能爱恨不能聚散。他仅是一只木制的玩物,离开了线,便如断线的风筝,已经价值全无。  

  木偶很凄凉地等待着一小把火慢慢吞噬他形同虚设的躯壳。他想哭却欲哭无泪,甚至连自嘲的冷笑也无法肆昂。毕竟他只是一只木偶,离开了线,他什么也不是,一无所有,哪怕只是一个完满的白日梦也无从拥有。但是啊……命运之所以能叫人为之屈服,是因为它善于创造一些曲折。木偶先生还是木偶先生,还会跳华丽的舞步,不同的是,他似乎不那么难过了。当主人耐心而温柔地帮他换上新线,他感觉到名为自由的宝宝复活了。而且好像得到了上帝的昭许,在光明的圣乐园快乐地生活着。每当他无聊沮丧的时候,熟悉的笑声就若即若离地响漾耳畔,于是他就会感激地依偎着给以他新生的其实蛮可爱的线们,做起属于自己的梦。梦中有一个小人偶,不会唱歌会跳舞,自由地舞着幸福的微笑…… 

 

 【编者按】:正如作者所说:“命运之所以能叫人为之屈服,是因为它善于创造一些曲折。”无论是主题还是文字,都充满了哲思,讨论的是一个几千年前就已经开始,却永远不会终结的神圣词汇——命运。

                                                                     ——黄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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