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依
佛山市南海区大沥镇盐步街道东秀聚龙新村 陈淑群
风,跃过层层的大厦与川流的车辆,混合着淡淡的玉兰花香,轻拂过绿叶的每一寸肌肤,似小溪般,迎面扑来。
细碎的阳光,柔软又多情,撒满校园里的每个笑脸,年轻而富有活力。
伴随着一阵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欢声笑语的人潮涌进了饭堂。
“羽绪,去吧!相信我,一定很好玩的,一起去好不好?”
坐在对面的赵美瑶正用哀求的语气询问着慕羽绪,还一边用力摇着她的手腕。
“美瑶,我又不会跳舞,去那里干嘛?” 慕羽绪拉回望向窗外的视线,看向她,忽然灵光一闪,半开玩笑地跟对面的人儿说,“难不成在食物桌上流连一个晚上,我,又不是你!”
“羽绪!喜欢吃又不是什么罪过,就爱拿这个取笑我,人家会很伤心的嘛,亏你还是我的死党,慕羽绪!”赵美瑶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满脸涨得通红,像一个熟透的红苹果,可嘴里仍是不忘享受她的美味香辣鸡翅,这只馋猫!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拨弄着盘子里的木耳炒鸡肉,回想起刚开学时那段艰难的军训生涯,慕羽绪暗自庆幸有赵美瑶这个好朋友的陪伴,要不是她的热情与关怀融化了自己心里的恐惧与彷徨,异乡求学的自己恐怕还沉浸在想家的无底深潭中。
今生,她都会清楚地记得,赵美瑶是慕羽绪在大学里的第一个朋友!
那时。
初来报到的慕羽绪,人生地不熟,站在一片感觉不到温度的钢筋水泥板上,望着湛蓝无边的天空,呆呆地,想着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和哥哥嫂嫂,想着从小玩到大的一堆伙伴儿,想着外婆院子里蝴蝶蜜蜂们开舞会的小花田,想着家乡熟悉的大街小巷和有着甜甜香气的豆腐花,泪珠儿滚落面颊,一双温润如玉的小手变得冰凉。
就在这时,一个左手拽着录取通知书,右手拖着一个黄色的有着米奇图案行李箱的短发小女生,闷头闷脑,正好一头撞在慕羽绪的后背上。
“啊!真是对不起啊,有没有弄伤了你啊?”那女生也不顾笨重的行李箱杵在那里碍着后面的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慕羽绪来,发现对方眼角竟然满是眼泪后,自己倒也哭得一塌糊涂,“对不起啊对不起啊,都怪我没长眼,脑子笨,把你弄伤了,很痛是吗?我爸说得对,我真是个祸头子,刚来就弄伤了人!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那边的慕羽绪是破涕为笑了,天底下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人,给人赔礼道歉倒是自己哭起来了,反而要我这个受害人安慰她:“没事,没事,你别哭啊,你没有弄伤我了,好了,别哭了。要不别人都以为我欺负你了。”
女生立时不敢撒眼泪了,怔怔地望着慕羽绪:“真的吗?真的吗?”在得到对方恳切的点头示意后,女生顿时笑容满面,“那真好!那真好!”还一把抱住慕羽绪,笑声响彻云霄,差点惊落了天上的悠悠白云,而慕羽绪心里也温暖多了。
两人一同来到女生宿舍楼下,当相互问起对方的宿舍号码,发现大家都是312的同胞时,不免又惊又喜,都感叹彼此缘分不浅,纷纷互道姓名,寒喧一番,然后欢欢喜喜收拾东西去了。
军训结束的前一晚,洗过澡,躺在床上,慕羽绪闭着眼睛听赵美瑶兴奋地哼着S.H.E的一眼万年,念及军训期间大家相搀相扶发生的点点滴滴,深有感触,于是改编了一首曲:
心 有点苦 有点甜
你的音容杂着我的笑貌
回头看踏过的路
慢慢凝结成记忆
而我就像你
没有一瞬 曾遗忘
情 那么深 那么重
管时间决定要你离开
迷彩服越让人温暖
总是变得越有味
我们太年轻
连天都赶来 凑热闹
台上一秒台下十天
几番离别恋恋不舍
让日子开出花朵 装点我们的灵魂
立正一句喊过万遍
低调藏在心中至永远
要不是早出晚归 成熟怎么会浮现
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慕羽绪轻轻地笑了,心底是满仓的幸福。
“美瑶!好好的吃饭不行吗?眼睛又飘到哪里去了?快坐下吃饭啊!”
猛然看见她的头拼命往外挪,慕羽绪不无担心。这可是二楼啊!
“羽绪,过来呀!”
那个赵美瑶不但没有乖乖听慕羽绪的苦口婆心,反而趁机把慕羽绪也拉了起来,挤向窗外,半嘟嚷着说:“看,是我们系的校草,怎么可以错过!看他那阳光般明朗的笑容,是女生都会心动的啊!”
慕羽绪在心里暗暗叹气:不就是个人呗!
许捷,中文系大二学生,身高一米八二,体重一百二十,棕黄色头发,品学兼优,爱好篮球和剑击,传闻是国内某巨资集团总裁的独子,尚无女朋友。
他的简历,赵美瑶每天在宿舍不知哼上多少回,作为她的舍友兼好朋友,慕羽绪是深受其毒害,现在都能倒背如流了。依慕羽绪的感觉,他也不是特别的帅,无非是懂得一些花言巧语罢了。
看!
“倚箐师姐,那么早就吃完饭了?!”说着把右手上旋转着的篮球放回腰间,一脸帅气地笑着。
“是啊。刚练完球啊,许捷?急着去开会,我先走了,下次再跟你长谈吧,”师姐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往行政楼的方向走去了。
“嘿,听说许捷师兄也会去舞会啊,如果有幸能和他跳上一支舞就好了!羽绪,一起去嘛!要不,我把这个星期的巧克力全给你了!”赵美瑶信誓旦旦地许下那个让她心痛的诺言。
看着她连最宝贝的东西也肯牺牲的份上,慕羽绪也不好再拒绝:“好吧。陪你去瞧瞧,不过丑话说在前,我是中途就走的,等舞会快结束时我会从图书馆赶过来的。巧克力就免了,要了你爸妈从国外寄给你的最宝贝的东西,我于心不忍。”
“就说我的羽绪是世上最好的人了!”赵美瑶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抱着慕羽绪哭笑不得的脸庞重重地亲了一下。
整个会场都笼罩在火爆的音乐中,喝彩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由翠竹搭建的舞台,缀着无数的荧荧发光的小蜡烛红灯笼,如临仙境,大型的纸板屏幕上,有两个青春活力的少年少女,托着一个粉红粉蓝的梦想之瓶:嫣然烟雨。
“舞王——”
“舞后——”
高昂的音乐在空气中碰撞、融合。
无论是初入大学的,还是高年级的师兄、师姐,都是同样的激情高涨,身体随心飞扬,暂时忘却了学海中的险山拌石,暂时忘却了求职场上的无情与无奈,在这一刻,只有舞动!
“哇!好多人啊,真热闹!唔,她们都穿得好漂亮,而我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丑小鸭,是不是不该来呀,羽绪?”
刚进会场,赵美谣突然就神经质地自卑起来,摆着个苦瓜脸,闷闷不乐,先前的兴致霎时间全飞走了。不就是略微胖了点,反而显得有丰腴的韵味啊,樱桃嘴,瓜子脸,纯白色的毛线披肩配上天蓝色的蕾丝裙子,还是挺可爱的。
“美谣,你也不差!”慕羽绪对着赵美谣的眼睛诚恳地说,“你不是说要寻找春天吗,快去邂逅你的王子吧!我随便吃点东西就行了的。”
“可是——”
那样很没义气的,赵美谣犹豫着迟迟不走,小嘴巴撅得老高的。
慕羽绪半推半攘把赵美谣弄进人海中:“去吧,不用担心我,玩得开心点!”这家伙,跳起舞来十分的投入,再也不向慕羽绪这边张望了。
自助餐桌上的食物真的很丰富,什么肯德鸡翅、大头蟹、翡翠松糕……都有,慕羽绪开心起来:正好让我填饱肚子,那个美谣硬是拉着我试衣服,搞得像是要去选秀似的,还不让我走,害我糊里糊涂地就错过了晚饭时间。
“好,我不客气了。”
慕羽绪走向桌角,勺起一点草莓沙律,送进那张因等待而微怒的小嘴。
突然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一对男女面带愧色地转向慕羽绪说。
慕羽绪扶了扶那被他们差点撞倒的身体,定一定神,摆摆手:“不要紧的,你们继续去跳舞吧。”
目送他们双双离去的背影,慕羽绪想起了小时候经常听到的一句话:从此,王子和公主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那么,我慕羽绪的水晶鞋子又在哪里呢?
“这位女生,你的裙子……”一个稳重的男音在慕羽绪的右边响起,如清风掠过耳根,似曾相识。
慕羽绪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那粘着星星点点红色沙律的裙子便映如眼帘,像一个手捧满分卷嚷着要奖赏的孩童,真是糟糕!慕羽绪无奈地笑了笑,本想告诉他没关系的,一抬头对上一双如大海般深邃的眸子,瞳孔乍然放大:
“梓——梓宁!”
“老师,梓宁已经两天没来学校上课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数完50份下节课要用的英语测验卷后,慕羽绪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班主任放下手中的笔,推了推黑框眼镜,眉头微锁:“他们家……父母吵架闹上了法庭,恐怕……”
说完叹了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莫名的哀伤。
默默地退出了办公室,关上门,一阵凛冽的风刮来,不禁打了个喷嚏,慕羽绪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快步走向教室,手中的卷子“哗啦哗啦”响,有点像乱窜的小鹿。
虽说和江梓宁共事只有一个多学期,但他做事沉稳的风格已给慕羽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就像上学期的秋游,一个女同学在爬山时不小心掉进了一个洞穴,所有的人都慌了手脚(高中的旅游是班里自行组织的,老师也不参与其中),倒是他这个无名新官镇定地安慰那个女同学说不用过于害怕,又真诚地向路人借手机找附近的警察帮忙。虽然有了段不太愉快的小插曲,可江梓宁几个幽默的笑话,很快把大家都带回到无尽的快乐当中。
难道老天非得把不幸…
“非常感谢老师和同学们对我的关怀和工作上的支持,和大家相处的这一段时间里我真的很开心!虽然现在我得离开了,可在我心里,你们大家都是我终生的朋友,况且天下无不散的酒席,我相信终会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
站在讲台上的江梓宁,微微上扬的碎发迎合着落日的余辉,真挚的眼神底下,有一抹忧郁的蓝色。
听着江梓宁最后的一番话,望着江梓宁和每个人平静地握手告别,以及淡淡地笑着离开的落寞身影,慕羽绪闭上了眼睛,心中的楚惜似有若无:不管之前是否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从此以后,我和他将会是两条不再相交的直线……
“慕羽绪你是,文学院的学生?”江梓宁以最快的速度回过神来,含笑地打量着慕羽绪说。
“是的,我是中文系07级1班的慕羽绪,喜欢看书和打羽毛球,现担任班里的团支书,刻苦耐劳……哦,不好意思,这几天忙着面试,把讲稿都兜了出来。” 慕羽绪抱歉地笑了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哈哈,没关系。”江梓宁递给慕羽绪一罐柠檬果汁,“难道你不知道今晚是文学院与美学院的联谊舞会?”
“我知道。” 慕羽绪吸着果汁管子,眼睛忽地一亮,“哦,难不成你是美学院的?我们考进了同一所大学!”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
“慕羽绪小姐,可以请你跟我跳支舞吗?”
江梓宁单手反靠在后背,左手半伸向前,微微下倾的身体,有一股不容忽视和拒绝的力量。
慕羽绪放下果汁,迟缓而紧张地把自己的小手放进他宽大的手掌,两朵淡淡的红晕悄然爬上她雪白的面颊。
夜静,月圆,舒缓悠扬的音乐尽情倾泻,金色的贝吐出桃色的珠,亦真,亦幻。
慕羽绪轻轻地跟着江梓宁的舞步,旋过嫦娥仙子有点冷艳的广寒宫,旋过乞巧节流淌着幸福的鹊桥,旋过司马相如情系卓文君的琴台,旋过梁山伯和祝英台的蝴蝶冢,轻声细语,香雾缭绕,不安和紧张渐渐消退,充溢着的是更多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