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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锁

清晨。阳光和暖。在这样的秋日。他慢慢的一步一步走上石阶,他的双脚仿佛有千斤重……  

站在门前,依然是那扇木门,青色的漆依旧脱落着,也许是重新油漆过的再一次脱落吧,他想。然而,门的把手似乎换新的了。哦,是不锈钢的,阳光折射出一道炫目的光,他不由得感觉到一阵目眩,用手迅速遮住了眼睛。原来那把木制的不是很好吗?干嘛换了呢?他想,许是坏了。他的手插进了裤袋,摸了一会,掏出那把早已锈迹斑斑的钥匙。他的眉头突然地皱紧了,迟疑了几秒。但他还是颤抖着把钥匙插进那个小孔,插了好一会才插进去,可能是锁生锈了。  

“啪”的一声,门开了。他又惊又喜、又害怕的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还好,锁还是原来的。他紧锁的眉终于舒展开了。  

他轻轻地推开了那扇他曾经开过无数次的门。一阵茉莉花的香味扑鼻而来,依然的那么清新,令人陶醉。多么熟悉的味道。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原来的她还是她,他心里这么想。他是多么的害怕,害怕现在自己的出现,更害怕就这样面对她,她会怎么想呢?他不知道他消失的八年里她是怎样度过的。他也不知道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她是否仍然在等他。毕竟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当然也包括他们留在过去里的记忆。他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是读不透的辛酸,还有期待,也有一丝的欣喜。
  阳光顺着打开的门,照进这间昏暗的屋子。他依稀的看着屋里的一切,似乎没有什么改变。屋子的中间依然摆着那张他们结婚时她的父母送的饭桌,只是桌子更加的旧了。桌子的周围还是那三张椅子。借助清晨的阳光,他把阔别多年的屋子环视了一遍。都没变,都没变,他自言自语着。
  他拉出那把他从前坐惯的椅子,在他从前常坐的地方坐下了。
  在阳光下,屋里的一切是如此的破旧。他的眼里闪烁着泪花。岁月的痕迹,在他的脸上留下了重重的烙印。是啊,离开她已经八年了。还记得,那时,他们是那样的年轻,如今他的双鬓斑白。而她呢?她怎么样了?对她的牵挂又一次涌上心头。
  “咳咳......咳”
  突然屋里传来了几声断断续续的咳嗽,似乎屋里有人。他的心更激动了,是她吗?她在家?
  那是沉重而无力的脚步声,从房间里传出,越来越近了......
  “是石头吗?你回来了?”脚步声近了,近了。
  石头是谁?一个重重的疑问浮上他这颗激动的心。他的脚不自觉地碰了一下桌角,“啊...”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这孩子,都叫你小心点啦,每次都是那样子,毛毛躁躁的......石头啊,锅里热着粥啦,你自己弄来吃哦,咳咳......”又是一阵咳嗽。每一声咳都仿佛针刺一样刺痛他的心。
  “妈妈。我回来了。”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孩子闯了进来。
  “妈妈,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叫你好好休息的吗?”男孩跑过去扶住了她,向房里走去。
  “我没事的啦,咳咳...”她笑着说。
  “你看你又咳啦,还说没事?”像是责备,却没有责备的意思。
  一直坐在屋里的他,惊呆了。是她吗?是的,是她的声音。然而,昏暗的屋子里,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他慢慢地朝里屋走去,脚步是如此的沉重。
  依旧是那间窄而小的房间。
  他就这样站在房间外面,而他日夜思念着的她就在里面。
  “妈妈,你躺好啦。”
  “石头,我躺了很久啦。腰都疼了。咳咳…”
  “那你靠着床边坐吧,我陪你聊天,妈”,“这样你就不会闷了。”
  “傻孩子,累不累啊,帮妈妈去送报纸?”
  “妈妈,我不累,而且今天也不用上课啊?妈妈,明天、后天,哦,不!整个暑假,我每天都去送,好不好?”
  “傻石头,妈妈怎么能让你去呢?你还那么小?过两天,妈妈就可以去送了。”她摸摸石头的头说。
  “妈妈,这些年,你的眼睛都开始不好了,我要帮你啊,而且我要替爸爸照顾你啊。”孩子天真的说着,如此的懂事。  

“妈妈,我爸爸还会回来吗?”
  “石头啊,咳咳......”眼泪早已随着脸颊滑落,这叫她怎么回答呢,这么多年来石头吵着要“爸爸”的时候,她都只能像告诉石头那样安慰自己说“爸爸到外地工作了,等你长大了他就会回来”。而,今天,她不知怎么的,这么多年来的眼泪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妈妈,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痛呢?”她用苍老的手擦掉脸上的泪。
  “没有,妈妈,没事。爸爸可能快回来了。”说这话的时候,门外的他,泪水湿透了他的脸。他抬起脚正准备进去和她相认。
  “妈妈,那你说说爸爸的事,好不好?”男孩扯扯她的衣袖,哀求道。
  而此时的他,踏进房间的左脚,又抽了回来。
  

“嗯、嗯…咳…你爸爸,他是个很老实的人。总是知道为别人着想,咳…也经常被人占便宜,而自己却笑呵呵的说‘不干事’”。此时,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这来自于对他的想念和牵挂吧。男孩一面轻拍母亲的后背,一面认真的听着,眼睛里同样闪烁着与母亲相同的光芒,只是他的眼睛里流露的却是对父亲的崇拜和对与父亲相见的热切盼望。  

“还记得,那时我很喜欢吃芥末花生,那天,我买了一包回家,你爸爸吃了一颗,结果辣的嗓子哑了好几天,以后他见到芥末都不敢碰了。然后,我就跟你的爸爸说,我很喜欢吃土豆饼,咳咳,呵呵,后来啊,你爸爸每天下班的时候,都会买几个回来。咳…其实,我并不喜欢土豆饼,它有种怪味,可是你爸爸就特别喜欢吃。呵呵…”她的脸上堆满了幸福的笑容,时间仿佛回到了他们一起吃土豆饼的那个年代。此时,门外的他,早已泪流满面,一直以来,他以为她最喜欢的是土豆饼的。没想到……突然的,他悄悄地走出了他阔别多年却又极其想念的家。而,她和儿子的谈话渐渐的远远的抛了在身后。  

第二天。  

“这是谁啊?”  

“是哦?好陌生的面孔,可是又好像见过。”  

“可怜的人哦,就这样死了……”  

……  

她房门前的大树下,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呵呵,你们在聊什么呢?”她一边晾衣服一边问。  

“昨天,在我们对面的街上,有个中年男人被车撞死了,面部血肉模糊的,看不出是谁了。真可怜,听说那个肇事司机还逃跑了。”张大婶慢慢地说。她的眼睛里也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是啊,后来我看见那尸体被抬回警察局了,听说还没有联系着他的家人呢!真可怜。”陈老伯也心有余悸又带点怜悯地说。  

“听人说,他的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是手里紧紧地抓着一包芥末花生和一条爬满锈迹的钥匙。大概是出来买花生的吧。”又有一个人轻轻地说着。  

芥末花生吗……  

突地,她的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一阵风吹来,她家的门“砰”的一声巨响,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地上躺着的是那把旧锁,已经断成了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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