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难见真情
广州大学城华南师范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 曾剑明
据说,张局长得感冒了,因此很多人提着礼品和慰问品前来探望。这不,李科长拎着一大袋子香蕉苹果,从车上下来后就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张局长住的病房里。李科长梳着三七分的头发,看上去油光闪闪,像刚喷过啫喱水似的;蓝色的衬衫,打着红色的领带,一条黑色的西装长裤,还有那会发光的乌黑皮鞋。一进门,李科长就热情的打了招呼:“张局长,你身体看起来很好嘛,前几个星期才和我一起打过羽毛球,现在咋就病了?”
张局长挥挥手说:“不啦,现在身体是大不如前喽,就算得个感冒也得进医院住了!”
“这是哪门子的话!放心吧,你的病会很快好起来的。”说着李科长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对了,我女儿要进重点高中的事您说好了没有?”
“放心,这个我一定会给你……办好的。有我……在,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用怕!”张局长咳嗽着说。李科长长满横肉的脸顿时堆满了幸福的笑容,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的红包塞到张局长手里。张局长嘴里连连说不用,手里却紧紧地握住了那红包。
走了一个李科长,却又来了一个林大妈。短而褶皱的头发,略带斑点的脸,青紫色带纽扣的上衣,深灰色的尼龙库。林大妈推门进来,脸上堆砌着愁云惨雾,一见张局长躺在病床上便哀声恸哭,张局长又惊又气:“你这是干啥子呢?像哭死人似的。快别哭了,别添了晦气,弄得满房聒噪!”
张局长家人也从旁劝说,林大妈这才止了哭声,拭干了眼泪,顿了顿说:“张局长啊,您别见怪,您是知道的,孩子他爹丢了饭碗,我娘又生了重病,我也是个闲人。如今家里没了收入,您叫咱们怎活呀!所以您要尽快给他找个工作,让我们吃个饱饭呀!”林大妈又在裤兜里掏了很久,小心翼翼地捏着十几张褶皱的十元钞票,一一数过后才慢慢地递给张局长。张局长瞥见后,睁大了眼睛,心生喜意却又假装漫不经心地说:“你又何必这么客气呢!有啥事你尽管吩咐便是,我一定会好人做到底,帮你解决任何困难!”说话间完全消却了之前的愤懑与不耐烦。张局长接过那钱便塞在口袋里,脸上浮出了缕缕笑意。
不久,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张局长的妻子忙去开门,原来是陈局长。张局长的妻子见到陈局长后忙低下了头,情态尴尬,于是就借故出了门,林大妈跟张局长道别后也出去了。只见他西装革履,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位美艳的少女,粉红秀丽的头发,娇艳的眉眼,光滑白嫩的肌肤,红色低胸的背心,橙黄色的超短裙,纯黑的长靴,金黄的耳环摇摇欲坠,胸前的钻石项链闪闪发光,手腕处的玉镯碧绿生翠。
“老张啊,好久不见啊!近来身体可好?”陈局长张着血盆大口说道。
“哈哈,托你的福,一切安好。老陈,多日不见,你竟然金屋藏娇啦!不怕你的老婆刺探到吗?”张局长半惊半疑地说。
陈局长搂着身旁的女郎,笑了笑说:“咱们是铁把兄弟,我才告诉你的。不瞒你说,她早就去西方极乐世界了。像我这样的风流才子,岂能受她管制?!”
“那倒是……”张局长欲往下说,却看见妻子回来了,张开的嘴马上就像沾了胶水一样紧紧地闭上了。
“哎,别说这事啦。”陈局长似乎有所会意,“前几天省里拨了些专款要下放到农村,我已经把它处理好了,到时候我俩五五分怎样?这够公平吧?”
“哈哈,那当然没问题了!”张局长的神情由阴转晴。
“好!就这么定了,那祝你早日康复啊!局里还有些事要我去办,我走先了。”张局长的妻子笑着送他们出去了。
过了几个星期,张局长的病情恶化,医生给他做了全面的检查,花掉了不少费用。最后,医生也不敢再隐瞒了,委婉地告诉张局长说他已得了肺癌,归期已经不远了。
张局长如闻晴天霹雳,心里万分恐慌,眼神充满了绝望,用手摸着那鼓鼓的腰包,想必这辈子是花不完的了!
李科长知道这个消息后,大骂道:“那狗贼,还没给娃儿的事办好呢!真是孽障啊!又浪费了那么一大笔钱,真他妈的该死!”
林大妈正在田地耕作,她老伴就跑来告诉她说:“真是惨啊!张局长得肺癌啦!”林大妈依旧在那里锄地,若无其事地说:“那关我们什么屁事呢!”
“他一死,那我的工作和以前没讨回来的工资不就没着落了吗?”林大爷焦急的说。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林大妈咬牙切齿,“他扣留了你的工资,又辞退了你,不久还要把钱带入阴曹地府,我真想用锄头锄死他!”林大妈把锄头深深地嵌入地里,心头之气却丝毫未消。
林大爷哀叹道:“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们命苦呀!”两个农民愣在那里许久,直到有人叫唤,他们才回过神来。
“哈哈哈,太好啦,看来我的收益又要增长一倍了!”陈局长从情妇即张局长的妻子那里得知张局长得了肺癌,已无药可救了。于是邀请亲朋好友痛饮,共同庆祝这天大的喜事。
门吱吱的响了,有人进来了。奄奄一息的张局长转过头,慢慢地打量着这个人,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领带,炯炯有神的眼睛,手里捧着一束鲜花,脸上堆砌了雨过天晴的笑容,牙齿是那样地雪白,仿佛牛乳洗过一般,嘴里吐出动人的辞藻:“张局长,你可要保重身体呀……”
张局长还没等他说完,便激动地说:“哎,现在来不及了……以前我对你的……种种不是,你可千万……别记挂在心上啊!”
“怎么会呢,你都是个快要朝见玉帝的人了,我跟你计较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么多天来,没有……一人来看望我,连我的妻子……那贱货!他也跟陈局长……跑了!只有你,只有你……才来探望我,看来真是……患难见……真情啊!我真的……很感动!看来其他人……都是狗贼,都是狗……贼!”
“是啊,患难见真情,患难就见到真性情了!不瞒你说,其实大家都很开心,都在庆祝,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张局长又插话道:“只有你……最关心我,不愧……是……我的左右手啊!”
那人笑着说:“哪里哪里,我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你这么早走,我这个副局长又怎么会当上局长呢!你的女儿又怎么肯嫁给我呢!”说完,杨副局长哈哈大笑了起来,这笑声很平常,也很可怕。张局长惊愕了半晌,眼珠子瞪得老大,都快要蹦出来了!他艰难地说:“原来……你……你也一样,都是……狗贼,狗……贼——”
杨副局长收起笑容,说:“不过你放心,我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人,至少我还会帮你做一件事情。你也快要死了,平时你积蓄在金库里的钱财也花不出去了,这个就让我来帮你花吧。我打算用它作为你女儿的嫁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会拿出一些给你的老婆来作为嫁给陈局长的嫁妆。你就安心地去见阎罗王吧!”张局长气愤地说不出话来,哽咽着怒怒地盯着杨副局长,杨副局长却早已将他的氧气管拔掉了,于是张局长就饮恨而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