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森林
【壹】
三月底,我搬进了南城郊区的民居楼。
雷雨频繁的季节。出门不忘随身携带雨伞。每天早晨七点半准时从梦中挣扎逃离,匆匆扒过几口稀饭,拿起几片过期打折的面包,左拐三个弯,在红绿灯故障的十字路口穿梭直行。挤一个小时的地铁,摸索转战到陌生的商业园区的写字楼,听到员工卡如释重负吐纳的嘀声————
如此繁复冗长的一天每天。毕业后勉强填的资料,糊里糊涂跟进了专业丝毫不对口的外贸公司,朝九晚五低眉顺眼地开始了我的职场生涯。手机永远是战战赫赫的静音状态,从朝阳高照上班到暮色四合收工分分秒秒的揣度,生活的齿轮一成不变的自转,我仿佛在削发如泥的刀尖扭捏起舞,时刻警惕来自四面八方的暗箭或漩涡。
可惜生活似乎没有一秒钟供我喘息。刚刚脱离舒适的象牙塔半年,我尚未掌握到社会生存的现实规则,往往在工作中碰了满鼻子灰,酸溜溜把滔滔苦水往厕所马桶倾吐时,烦恼却依旧不依不挠消磨不停。比如清点每天零星的开支,比如在出租房加班至凌晨只为应付上司心血来潮的指令,比如满身疲惫回到空落的房间,却错过了热水供应时间,只得硬着头皮在十几度的深夜任凭冷水刺骨煎熬,比如在经历如此这般的不如意后,明天似乎是永无休止的死循环,把更多腐朽的坏心情连同梅雨一股脑儿倒泻在我面前,而我翻遍了通讯录,不但找不到宣泄的借口,还得忍受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们的诉苦,强颜欢笑挤出维艰的慰藉。
不过,直到隔壁住进了新房客,我才慢慢察觉上述所谓的苦恼都算得上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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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与叶梅分手的那天,风和日丽。估计是查阅全国各地的大小报刊也无法搜索到毫厘大事迹象的极度平凡的一天。
叶梅的理由很简单,也一针见血鞭辟入里地瓦解了我悉数辩驳的理由。
“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关于我的美好的未来。唯一就是梦中的人并不是你。”我只好心甘情愿眼睁睁看着李维牵走了我整个大学四年光阴魂萦梦绕的初恋,谁叫叶梅梦见的不是我而是一直在我身边称兄道弟暗地里却不知何时开始暗送秋波的所谓死党李维呢?
联系人,删除。QQ好友,删除。微博关注,取消。照片撕掉。通宵与啤酒。我肤浅地执行遗忘的程序,把一句句“无所谓”和着苦涩的泡沫埋葬到我早已胀痛的胃里。眼泪不争气流满面,模糊了视线中的街灯。在街上游荡,穿梭在车水马龙,呼啸声似乎要把我迎上没有悲伤的天堂。
翌日醒来的时候,头痛欲绝。抬起手腕看看表,已是晌午。揉揉朦胧睡眼,被眼前陌生打量的双眼吓了一跳:“年轻人,你醒啦?”
稀疏的头发全花白,皱纹占据了脸庞。眼睛不大但有神,张嘴说话有几个相间的金牙。像极了我已故的爷爷。
“莫非我昨晚真的穿越到了天堂?”天呐,这唱的是哪出?我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望着眼前看似并无恶意的陌生老头,轻声问道,“你好......现在是怎么回事呢?”
记忆迅速倒带到昨晚零点三十分。当时我正在大街上猛喝闷酒,之后忽然失去了意识。就在我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电线杆吐的稀哩哇啦时,赵大爷——眼前这位身份不明的好心人把我搀扶到他的住所休息。
这么说着,事情就顺理成章地串联起来。我鼓起勇气给经理打个电话请了假,没想到破天荒得到应允。冷水洗把脸,谢过老人家,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好调整下心态,让生活赶紧恢复正轨。
才发觉赵大爷是昨晚刚从外地过来定居在我隔壁的新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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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四月初下了连续几天的大雨。各地汛情频报,包括我的家乡也遭受了不小的冲击。打电话回家,父亲让我宽心工作,说钱不够的话随时打进我账户。我敷衍挂了电话说没事,心里却盘算着明天的午餐到时是速食面呢,还是速食面。我的天。
最近睡眠很不好。一杯咖啡两个眼袋,通常是凌晨三点关闭word文档,等待电脑屏幕的荧光熄灭还我小憩片刻。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接近六点的时候,我的睡眠被来自隔墙的噪音搅碎得七零八落,待一切声息偃旗息鼓,闹钟便不合时宜地聒噪起来。
日复一日,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濒临崩溃。思忖再三,我第二次敲开了隔壁赵大爷的门————忽然记起,自从上一次意外的相逢,因为工作的繁忙,每次下班回来已是黑灯漆火夜深人静,一直没有和他有碰面的机会。或许是人生地不熟,赵大爷也一直闭门深闺极少出外,周围的人也不像农村那样经常打照面,久而远之我还差点忘记了他的存在。
一股怪异的药草味扑鼻而来。我不经意瞟了一眼屋内,却发现阳光被亚麻色的厚窗帘隔绝,整个房间不由自主平添了几分死寂沉闷的感觉————“死”这个字眼就这样轻描淡写浮现我的脑皮层,令我不自觉打了个寒战。看样子,对方也是个迟暮的花甲老人了吧,孤身寡人身居异乡,颇有交缘的人貌似只有我一个,若不幸摊上什么意外的话......
赵大爷颇为警惕地把门打开一小缝,一见是我,立刻热情招呼起来。“是小陈啊,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来探望我这个老头子啊!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怎么看过你了......”
“今天不是周六嘛,不用上班,顺便过来看看您。近来过得可好?多少适应了南方的住处了麽?”
“托你的福,除了一些反复发作的老毛病,其它都挺好的。你先近来坐坐,站着说话多不方便啊!刚好我今天整了饺子,尝尝鲜吧!”
我还是不太习惯房子里那股老人的气息。你知道的,人到老年,说不准哪一天就搭上死神的列车。昔日陪伴身边的亲友一个个成为过去返归尘土,掐指算算或许三两个月就轮到自己上阵。这样的压抑的时光,听不到滴答斗转的光年,有时候就连呼吸也觉拖沓多余。
但我还是迟疑地进了屋。开了灯,暗黄色调,但我宁愿动身去拉开那脏兮兮尘积的窗帘。谈天说地了约莫半天,我对这位新房客的印象渐渐从模糊的轮廓扩充填满,直到又一个新鲜存活的形象在我记忆萌芽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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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生活是什么?
生活就是一个无底的坑。什么幸福啊快活啊永恒啊,在模棱两可的底端闪烁着诱人迷离的晖芒。我们争先恐后义无反顾地往下跳,企图满载属于自己的满当当的财富——至少在当年热血沸腾的岁月,后果什么的都是一股屁,响过之后就快快消失。
所以即使头破血流铩羽而归,在上帝的过河拆板的催促下,每个人只有选择不回头往前走,度过一重重险峻的峰壑,迷惘于一个个绝望的岔路口,直到死亡离自己触手可及了,才开始思考“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究竟是哪些,又有何人何事得趁着头未歪未西辞之时好好珍惜。无论是街边奔劳流窜的走鬼,厕所挥汗如雨的清洁工人,锄禾日当午的农民,早出晚归通宵达旦的工薪族;抑或是一夜成名的明星暴发户,潜规则顺流而上平步青云的领导阶层,不择手段谋取暴利的奸商......在生命的终点站,褪去华丽或淳朴、丑恶或崇高的外衣,每一个赤裸裸的灵魂都不过一淼虚无。
就像一片森林。无数的叶子铺天盖地,为了生存而争夺阳光和养分,适者生存的圭臬从来就是一场轰隆的戏剧。
赵大爷说,那一年他有过很多的梦想。
是可以追根溯源到上世纪六七十十年代的日子。1978年,当时国家还在号召青年下乡,家里有多个子女的,只要参加下乡、支边,就另有一个直接安排工作的名额。作为家里的老大,赵大爷自然得把好机会惠及年幼仅几个月的弟弟,自己一个人背了简单行李,把挑灯夜读呕心沥血换来的大学录取书狠狠撕碎抛进汪洋大海,泪眼汪汪地搭上了北上的列车。
“我父亲没答应,但是单位里头也给他施加了一点压力,所谓做工作吧。后来下来一个通知,就是光荣录取通知书啊,我爹妈傻了,这时候已经没有办法了。”
“那时候街道和里弄的组织很完善,很厉害的,谁谁家的孩子,哪个孩子,都有名单的。所以有的家长你不要上班,要把孩子的思想做通了再来上班,做不通不要上班。有的要做通爷爷奶奶,或者外婆外公的思想,有的是在乡下,还跑到乡下去做工作。”
就像每一个故事必有跌宕起伏的拐点。自从北上的那一天后,赵大爷的人生注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然,那时候的他还天真地以为,时间会如潮汐冲刷掉所有的不安和玩笑。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笑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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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再见庄雯,是在两年后的“初见”咖啡厅。尽管她的黑色齐耳短直发已变成栗色的长波浪卷,脸上多了几分妖艳妆容。
其实准确地说,庄雯才是我的初恋————如果暗恋也可归档为爱情之范畴的话。
记忆真是一件麻烦事,一旦牵扯起来就纠缠个没完没了。从网球课上的一见倾心,到每天神经质地跟踪假装巧遇,生日神秘礼物的祝福,千方百计十八般武艺。
故事的结局仓促得有点唐突。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对话,是在我兼职下班返校时路过的妇科医院。她无助地搀扶着墙壁艰难踱步,冷风微拂却仿佛要把她羸弱的身躯刮倒。
庄雯人流事件在风平浪静的校园里掀起一股不小的飓风,直到她被勒令退学后的一个月内仍不冷不热地流传。自打那次颇有什么“患难见真情”什么“英雄救美”的不期而遇后,我们顺理成章成为了朋友。
愿望似乎以一种怪异扭曲的途径得以满足。在我终于难得平复她退学这消息带给我的无限悲痛时,庄雯却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从此在我生命中泯灭。
就像两条从同一端点出发的射线,短暂的交接后是永恒的诀别。
至于后来的剧情,想必大家不言而喻。叶梅识时务地充当了我生命中的疗伤天使,也顺利经营了我还算完整的初恋。而庄雯渐而成为我心中远行的影子,日光斗转覆辙淡薄。
无名指上的钻戒反射着刺眼的亮光,晃得我微微眯了眼。庄雯轻轻搅着杯中的咖啡,氤氲萦绕迷离了她精致的被刘海半掩的精致脸容。
“好久不见。”
“嗯,今天挺巧的,居然见到了你。这两年一直没有你的音讯。”
“不辞而别是有原因的。”庄雯停下了搅咖啡的右手,把镶钻的无名指戒亮在我面前,“跟了个富商的儿子,去年成的。”
轻描淡写云淡风轻,似乎在叙说别人的故事。沉默如啤酒泡沫在我们之间发酵膨胀。
我一个劲儿灌着咖啡。冰拿铁的苦涩与寒凉从食道蔓延到我的胃,忽然有种想吐的感觉。但我还是把喷薄的莫名其妙的情绪咽回,咖啡见了底只管继续盯着杯沿黯淡的渍。陈珊妮的呢喃轻吟浅唱:“生命的时刻里萍水相逢姻缘/年少时太轻狂注定要是毁灭/我闭上眼睛怕忘了一切/任凭你越来越远......”
“你说,我是不是一个人见人厌的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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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
最近赵大爷的走鬼档口生意特旺。他老人家也慷慨地让我享受着每天雷打不动的风味鲜粥,单凭这一点,我也熄了每日凌晨六点被吵醒的怒气。
赵大爷的煮粥手艺极其高超,难怪就连隔壁小区的人也特意多拐几个弯只为饱饱口福。小贩们见此地生财容易,也纷纷展开了攻势,很快马路上就多了一道美食铺就的风光。可惜规模多少显眼了些,把城管也吸引了过来。很快赵大爷接近失业,每天闲来无事就躲在阴暗的出租房里一个人吸着闷烟,用老掉牙的收音机听听红歌。日子聊赖拖沓,凑合着也就这么过。
呆了约莫一两个星期,赵大爷决定铤而走险,重新挑起家伙在马路重新开业。几天内平安无事,于是同行者也陆续浮头重出江湖。有一天城管突击,众人惊恐鸟散状,场面颇为壮观。
可难免还是有落网之鱼。一个扎着麻花辫操北方口音的年轻的蹩脚姑娘,因为行动不便被逮个正着。刚开始她拒绝交纳罚款,与城管纠纷着,后来其中一位急了,一把抡起装有刚煮好的肉丸的锅,狠狠砸在地上,并把地上的丸子踩个稀巴烂,黏糊糊的像恶心的疤。
躲在角落围观的小贩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姑娘愣了一下,很快张开嘴嚎啕大哭起来,满嘴都是骂人的气话,那哭天抢地的架势就像受伤的孩童,在场的人听了心都不自觉颤抖发寒。城管不吃这一招,继续逼着她缴纳罚款,甚至对她拳打脚踢起来,姑娘只好大哭着在地上打着滚,躲避如同枪林弹雨的拳头和脚印。
行人匆匆漠然路过,熟视无睹。围观的人手中沁出了汗,喊着城管住手却于事无补。
赵大爷一个箭步冲到姑娘面前拦下了城管,扶起她,说,“妞别哭啦,你甭担心钱的问题,我帮你解决,你赶紧回家去!”姑娘谢过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离开了。围观的人群窸窸窣窣议论不停。“你看,人间自有真情在嘛,干得好!”
“欸欸,你还别说,现在的人人心莫测,或许这老头是打着那丫头的注意呢!不是有句话说老牛吃嫩草麽......”
我下班回来听闻了赵大爷的“英勇”事迹后,一味嗔怪他的愚昧,“我说,你跟她三不识七的,多管闲事干嘛呢?又招来一些难堪的流言蜚语,又赔了自己的老钱,这是何必呢?”
“呵呵,年轻人,此言差矣,人道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
“赵大爷,那些陈规循矩在这个新时代早已是穿新鞋走老路---因循守旧啦!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凡事得留个心眼,不然吃亏的就是自己!”
赵大爷笑而不语。良久,一个叹息从他心底袅袅升起,像积压许久的云雾,弥漫了黢黑的视线。
“实在是太像了!没想到这几十年来,念念不忘的依然是她。”
在昏黄的钨丝灯灯光中,赵大爷说了关于自己的又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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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
五月初决定去厦门看海。翘了一天班,手机关掉,行李就是一个背囊兜着三两希区柯克,黑眼豆豆的EP。古怪的搭配。一个人的长途旅程。
刚到的第一天天气稍坏,下了半天的雨。雨后空气尤其澄澈,呼吸起来人感觉像是喝了冰爽的雪碧,舒服得快要融化掉。
第二天去了鼓浪屿,肆无忌惮与海来了个彻底的亲密接触。坐在礁石上聆听涛声,潮汐仿佛心脏节律般的跳动,再大的悲恸亦已轻易平复。
三天后踏上归程。火车上遇到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年轻朋友,说忍俊不禁的笑话,玩牌喝酒。落站时互留了电话,即使心里默许这些萍水相逢的号码将永久沉眠于通讯录,等记忆渐次模糊后随手被抹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大约一个月后,我收到一条简讯。发件人的名字带几分陌生,脑海拼命检索终于勉强拼凑出关于她的点滴。
她叫阿雅,厦门回程火车上的邻座女孩,在我工作的城市的邻市上班。准确地说是曾经上班,因为就在一年前,她辞去了工作,开始了背包客的生涯。
“你知道吗?每天早上七点半从十几平方米的小房子里出门,挤一个小时的地铁和公交,步行二十几分钟,满头大汗冲进公司的大门,开始朝九晚五的劳作。日复一日,生活平白得像平白无奇的凉白开,没有一丝味道。照这么下去,劳碌三五年,十年,日子或毫无起色地循环,或偶尔插科打诨添些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岁月还是一天天老去。直到临死前,可回忆的可分享的,无非是那些鸡飞狗跳无足挂齿的无聊事,这样的毫无色彩的人生,跟困于囚牢里的日子有何区别呢?”
“所幸的是,上帝给了我一个惊喜。当我拿到胃癌末期的诊断书时,我终于有了停下碌碌步伐的充分理由,欣赏这么多年来遗失的景致。你或许是我认识的最后一个朋友,在我弥留之际,我祝你的生活天天阳光灿盛。要记得,走慢一些,就能邂逅更多美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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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捌】
【1978年的雨或许同现在的一样冰冷。
北上的少年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很快闹起了病。幸好当地一户善良的农家给予了他无微不至的照护,少年很快痊愈,并逐渐适应了北方恶劣的环境。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交通的不便利让少年归家无期。特别是对于心有所属的花季少年而言,与恋人的天各一方简直是一种煎熬。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石沉大海的信件令少年心灰意冷,由爱生恨。
直到有一天,当他在家人寄来的喜帖中看到她的名字,新郎却是他弟弟的时候,有一种叫做绝望的东西在心底潜滋暗长,渐渐占据了整个心窝。】
赵大爷啐了一口痰,拆了第二包烟。
“所以,到最后先选择放弃的人是她麽?那么照片上的人......”
“没错。什么青梅竹马什么山盟海誓,都无法抵抗时间的侵蚀呐!”赵大爷夹着烟,手背偷偷抹了一把浊泪。猩红色的烟点在黑暗中凝成殷红的弹痕。
“所谓日久生情吧,也为了表达自己对农家的感恩之情,我和农家的小女儿结了婚。日子多少也就尘埃落定下来了。可以命运这回事还真说不准。就在我和妻子第一次回老家的途中,她发生了车祸,连同弟弟当场死亡。是的,他们是在去医院临产的途中。”
“这几十年来,大大小小的灾难不计其数,天灾人祸,该来的躲不过。妻子难产过世,留下独子,长大当了警察,在一次民事纠纷中被黑帮砍了脑袋,年仅二十七岁。我的父母早已寿终正寝,自那以后,我就是一个人了。说孤独也好自由也好,游离于世四海为家,其实早已没有了家的概念。”
“我这一生,碌碌无为吧,经历了不少人事,能弥留身边的没几个。不过也好,反正我也差不多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了无牵挂的也并非坏事。”
我禁不住抽泣,泪水在地板碎成澜颐。赵大爷轻轻环抱了我,拍拍我的肩,我却分明感受到他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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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
收到新公司的入职书时,正是赵大爷的八十一大寿。那时候的他身体状况每况日下,略显憔悴,却依然在我面前维持神采奕奕的表情。
三杯两寻下肚,脸上微微红润发热。
微醺。赵大爷有点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口中念叨着依依呀呀不知名的曲子,像极了初生的婴儿,简单却快乐着。
窗帘换成了浅绿色,代表新生和希望。天气晴和,阳光窸窣打在缀满百合的窗台,有细幼的尘埃轻舞飞扬。
【拾】
有人说,岁月就像一片蓊郁茂密的森林,数不清的人在局中生老病死,仿佛进行着肃穆而又简洁的礼札,灵魂在此涅槃轮回,生生不息。
每一棵树平凡而又独特地生长着,会栉风沐雨饱经风霜,身上的叶子总有凋败掉光的一天。
但只要根还深扎在土中,就会不断发芽张叶,等待下一道黎明的曙光。
【编者按】:岁月如歌,有些人却永远停留在心间,不能磨灭。青春的爱,很痛很伤。小说文笔简洁静淡,情感真实,若是语句再精致些会更好,问好作者!加油。
——责任编辑: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