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重要
离开家里去上学的那晚,弟弟和我并肩走在路上。这种情形是很少出现的,我们不是忙于学业没时间,就是觉得别扭而避免走在一起。黄晕的路灯将我们的身影拖得老长老长,我们慢慢走着,彼此都静默不语,在这安静的夜晚,只有我们踩着影子的脚步声显得格外响亮。
这短短几分钟的路途,却让我想起了很多过往。从何时开始,弟弟不再把“二姐”这个称呼挂在嘴边,我也从此没亲耳听见他叫我一声“姐”。其实我们心里都很清楚,那是一道永远的伤疤,不管是“二姐”还是“姐”,这两个接近一样的称呼都会在无意中,揭开那道我们不想,也不敢面对的伤疤。
2005年,日夜相伴我们的大姐因病去世。她那时只有十五岁,失去至亲的痛竟是如此地难以承受,不管是养育她的父母,还是我和弟弟。一直以来,弟弟与大姐的关系很要好,因为两人的年龄差几岁,大姐特别疼这个弟弟。不像我,虽然是二姐,可从来不让着他。父母也常说,你比弟弟要年长,理应要谦让他。我心里很不服气,难道他错了,我也要无条件地让着他。所以很多事总要跟他吵上几句才肯罢休。
直到今天,我依然不知道,在他心目中,大姐的地位到底有多重要?甚至是否超越了父母?我总感觉在大姐身上,他才会找到当弟弟的优越感,以及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的感觉。
我只知道,从那次巨变后,他没再亲口叫我“二姐”,这个以长幼次序排列的称呼此时显得多么地尴尬。以至于后来演变成要么不称呼我,要不就直接喊我的全名,在我的印象里,我们吵架了才会大声喊对方的名字。可是我们的潜意识里都默许了这样的相处方式。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这句话不假,七年过去了,只要不明目张胆地将伤疤撕裂开来,我们就可以把它默默放置在心里的一个角落,不去碰触就不会招致鲜血淋漓的后果。慢慢地,我不再安于现状,有次当着父母的面说弟弟没大没小,怎能当面喊我的全名呢。当时我只是装模作样地调侃一下气氛,父母竟然也一本正经地教导起他来。结果弟弟生气了,我不知道是我们的教训似的言语惹怒了他,还是强迫他喊的称谓勾起了他不愿提及的伤心事。
我意识到,我无力再强求他称呼我为“姐”!
要离开的那晚,弟弟特意要妈妈向学校特意请假回家,妈妈嫌麻烦,问他不回来行不行。我不知道他在电话里怎么说的,只是执意要回来。可是左等右等,还不见他人影,我赶时间就和父母先吃晚饭。不久就收到他短信,务必让我们等他一起吃饭。我不清楚他为何如此执着,之前我也要离家好长一段时间,可是弟弟不曾有如此反常行为。
爸爸还不停地抱怨他在外面瞎逛,耽误吃饭时间。但是我隐隐知道,弟弟是因我而耽搁。果不其然,他买了一大堆零食摆放在我面前,特意让我带走。由于行李已够多,况且一晕车我什么都吃不下,就稍微挑了一样塞进包里。那一刻,我从他眼里似乎看到了些许失落。估计这些东西将他卡里仅剩的钱都花完了。
临出门时,他还往我行李箱塞了一份礼物,我当时就愣住了,至今为止,他第一次送我礼物。我在车上颠簸了一夜,到第二天一大清早,我才拖着行李回到了宿舍。我立即拿出弟弟送的那份礼物,拆开包装,发现里面竟然有一封信。
从他让我提前告诉他,我离开的时间,我就料想到他会赶回来送我,也猜测到他在外面耽搁是要给我买礼物。可是我唯一想不到的是,他会给我写信。我迫不及待地读下去,看到那句“舍不得你离开”,我百感交集,眼泪好像就要掉下来。
原来他不再叫我“姐”,并不是我们的姐弟关系疏远了,习惯了的称呼很难再改变,何况其中还参杂了一段伤心过往。我不在介怀他如何称呼我,这对我来说不再重要,因为他心里,始终有我这个姐姐。
(撰稿/陈洁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