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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房子的愿望

夕阳把汗水撒遍了我的木房子,晾在阳台上的白色袜子被风吹掉了一只,挂在花盆里一株疯长的野草上。常年潮湿的红砖围栏表层,长满了深绿色的苔藓,蔓延着覆盖了泥陶花盆的全身。盆里本没有花,却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一株小草。反正泥盆摆着也无用处,就让小草在里面终老吧。  

小草可以终老,可我却等不到那一天——百年的生命赶上了万年一遇的末日审判。前些日子人们都在抱怨,学校停课了,我无心在学校逗留,就把行李搬回了家,爸爸妈妈也停职在家熬日子。我们天天看电视,期待新闻里有人会出来说:“末日纯属谣言,人类生生不息!”可是,电视只能收到一个台,每天都是主持人在宣读观众寄去的末日心愿,偶尔一个搞笑的心愿能让家里人发出衰微的笑声。于是,我们就把它当成了娱乐节目。  

2012 年10月14日那天,就在所有人把心愿改成留在家里陪家人的时候,我选择了离家出走。这个家已经开始令我闷得发慌,妈妈整天躲在厨房里,用泪水熬成的肉汤填充一家人早已撑饱的胃;爸爸若不是在大厅看电视就是出去朋友家串门,谈些陈年往事;弟弟霸占了本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房间,在里面放着震耳欲聋的摇滚乐,躺在床上玩手机。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弟弟白天放的音乐到了晚上就停止,锁紧房间大门蒙头大睡,爸妈的房间也传不出明显的声息,我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全神贯注地搜索整条街道的梦魇,这已成为了我失眠时的消遣。  

我在天还没亮时走出了家门口,这条街往日也没有路灯,只是有些小商贩图深夜的几个零钱,把吊灯撑到第二天的凌晨一二点。如今没有这样的人了,人们发现忙碌了半辈子还没享福就要面对死亡之后,开始尽情地享乐。那些过去被迫整日熬夜的小职员,如今像死了一样长睡不醒,些许是期待睡醒后有人告诉他:“小狗,快起床来,阿牛他们约了今天去放风筝呢!”  

我顺着感觉走,起先双脚还走在平整的水泥路上,等手摸着一栋建筑转过弯之后,路面开始变得坑坑洼洼。我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过月亮了,也没再听人提起,我不期望她能爬上来为我指路,我只随我心走。走累了,摸到一扇宽大的木门,没有用力门就自己打开。这时,我不但没有感觉到紧张,反而觉得悬着的心找到了依靠。我不用灯,可分明看到了自己身处一个用石灰粉刷过的客厅,左上方的墙角摆着一张茶几,正对面靠墙上躺着一张黄色的木沙发,在它隔壁是一条木梯,可以踩上二楼。  

我躺在二楼的木床上,放下蚊帐,没多久眼皮就松懈下来,整个人像掉进了无底的深渊,没有尽头,一直往下坠……  

醒来的时候已是清晨的六点钟,灰蒙蒙的天空叫我睁不开眼。我赤脚走出阳台,踩在湿润的的青苔上,顿时一股凉意由脚底传上大脑,眼前的景象开始清晰起来。围栏上摆着三个泥陶花盆,左边种着那颗永远都长不出第四片叶子的小芦荟,右边是一条只有一节的仙人掌,中间的那株野草还挂着从铁线上掉下来的白色袜子——这里以后就是我的家了。  

一个月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每天早上8点站在家门口,等待救济的汽车经过,送来一天的粮食。一开始,我还会向他们打听是否有人在寻找一个叫做阿猫的人,他们说政府已经放弃所有法律,允许人民的绝对自由,所以关于人的事现在是没有人会管的了。听了这话,我不但没感觉到失望,反而变得宽心。白天,我就坐在门槛上,看邻居的小孩们捕捉苍蝇,听他们嬉笑怒骂。等到太阳就快落山,我就把凳子搬出阳台,看夕阳西下。夜深,我有时捧着一个花盆说心事。我想我疯了,如果在过去,我这样终日无所事事、神经兮兮的,别人一定以为我是疯子,我也这样以为自己。可是现在却不必在乎,没有人会来理我,我仿佛回到了儿时,再也不用去计较时间的意义与价值,考虑未来的得失。等到天黑,我就美美地睡上一觉。  

梦里,无常责问我,怎么还没有告诉他我的末日心愿呢。我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但愿末日能够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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