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
米绿她在这个镇子里开了一家精品店,面积不大,就一个铺面。铺面不新,这个铺面是她一个朋友开到一半结婚出国了,她从公司辞职后盘下来的,朋友急着走也没要她多少钱,总之是个亏价就给了她。装饰的风格并不是她想要的,桃红色的壁纸,桃红色的招牌,到处都是桃红色,连收银台都是桃红色。她不喜欢但是又懒得改动,一向如此。现在,这些桃红色的漆开始掉了出来,露出一些点点黑色的水泥点,桃红色的墙纸边有点翻起,看到斑驳的墙。俗,而且是大俗特俗。可是觉得改了也是不值得,就这么个小店,还在这么样的农村结合部里面,而且附近的小学中学的孩子并不在意店面多么破多么俗,只要有东西提供,不太贵就好了。而且这条街附近的精品店加起来也就家,有些装横更不入眼。
她每天早晨九点才起来,慢腾腾开了店。清晨开店的人也有,不过多是小吃摊,什么豆腐花啊,糯米肠啊,他们都在好早的时候就该开店了。她不同,她收得晚些,起来也晚。这个比她在公司的时候好些了,时间自由。她在公司里干了八年了,跳槽了两次。最后一次辞职就真不想干了。她厌倦了她的工作,这是她第一次大胆地拒绝她不喜欢的东西。父母一开始挺反对,后来也就只能无可奈何。家里条件好,父母两人也不需要她养着,但是一直一直担心的就是她还没嫁出去。
她三十岁了。
母亲的宗旨就是,女人无论你事业多成功,你没结婚就永远是个失败者,事业好不如嫁得好。她告诉她,老王家那个女儿,高中毕业就混不下去了,随便找了个工作后就嫁人了,老公有车有房的,现在干脆都不用工作了。比那些研究生还嫁不出去的强多了!
她不喜欢在家带孩子的生活,但是父母又开始催着相亲了。她没有男朋友,大学的时候有过男朋友,但是毕业的时候,选择了分开。现在想来,其实并未觉得有多么不舍得。到了工作的时候,谈恋爱变得是奢侈的事情。这些年也有一些人介绍好些对象给她,她都没有动心的。相亲目的性很强,相亲的过程就是看看对方的条件合不合你心意,就像这件东西你买不买是一样的,值不值你手里的钱。
她早晨起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看镜子中的自己,三十而立。很多同学这时候都有自己的宝宝了。她看看自己的眼角,还好,没有像小说里面一样,扯扯自己的眼角,发现开始有皱纹了。母亲有时候开心地拉着她手看看她,说她闺女不显岁,还是那么小。
她洗漱后,喝了杯水下了楼。她现在住在父母原来在小镇上的旧房子。她一路走到店里面去,不远。她快到店里的时候,在离自己店面两个铺位的早餐店门前停下来。
“老姨,我要杯豆浆和两个豆沙包。”
一个满脸笑的六十多岁的老妇人接过她递过来的钱:“哎哟,每次都刚刚好,不给我添麻烦,不用找,省事呢。”
她伸手接过老姨递过来的豆浆和塑料袋,朝老姨笑了下:“是呀,我哪能耽误您做大生意呢,您给我找钱的功夫不知道要赚进去多少钱呢!”
老姨笑得满脸堆花,突然抹了抹自己手,向着她前一步:“我说呀,上回我儿媳妇给你介绍的那个男的怎么样?有联系没?”
她愣了一下,想起早餐店的儿媳妇是提起过要给自己介绍对象的时候,她当时借口自己还有别人介绍的相亲就推掉了。“没呢,这事也不好说。老姨,我先走了哈,要赶紧开店了。”她摆摆手,赶紧走了。不走不行,不然她就会继续在那里就纠缠下去。其实也懂得那个老人是好意,也不知道她从谁嘴巴里打听到自己三十了还没结婚的事情。老人都喜欢当月老。
她赶紧打开卷闸门。明天就是七夕了,这几天的生意明显好起来,现在中学生早恋已经不常见了,小学那些五六年级的过来买礼物找包装的也不少。
她拿着书坐着,陆陆续续有一些其他人过来看东西,学生们还没下课,这时候一般很少有学生过来,也就是零零星星几个工作了的女孩子或者是在家里的少妇会过来看看。
“啪嗒”一个很大声的自行车架被支在地上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到一个男孩走了进来,满头是汗,夏天的校服的主颜色是白色的,比较透,紧紧地贴在背上,印出男孩健硕的后背的线条。他的校服腿看得出改过,修身了许多。皮肤有点黑,深褐色的头发,烫了也染了。五官算是好看的,但不是清秀的感觉,而是比较凛冽。鼻子很挺,或许在他周围女生看来,这就是帅哥了,应该就是那些青春小说里面经常用来描写的那些言语所描写出来的人。在她看来,如果在年轻的她看来,那也是好看的男孩,甚至是可以动心的。他看样子是逃课来的,其实镇子里的唯一的这所中学并不是什么重点中学,只是一般的甚至属于中等偏下的公立学校。很多学生都不怎么听话,打架的事情偶尔会发生。所以逃课出来玩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他进了店里,先是撞到了挂在门外的几个手提袋,他低头把那几个手提袋弄好后,继续往里面走,走到一堆娃娃前面站住了。看了好久都没怎么决定好,捏捏这个耳朵,提一提那只的尾巴,好像在菜市场买肉一样。米绿本来是不怎么理客人的,除非有人要她过去,因为有些小客人其实很烦在买东西的时候有人在一边跟着,而且店里也装了监控,很少发现有偷东西的人。
米绿决定还是过去理下他。
“你看看那只怎么样,这种熊女生挺喜欢的。过节了,送女朋友的吧?”米绿拿出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那个男生。
他接过来看了看,他的手腕上带着一个手表,手臂上微微有手筋突起的形状。他捏了捏那只熊。“这个颜色好丑。”他摆摆手,“要是女朋友就好了。”
米绿笑了,原来是给喜欢的女生买的:“这个颜色本来女生就很喜欢的,这种熊挺可爱的啊。我自己都喜欢呢。”男孩打量了米绿一眼,然后把熊给了米绿:“就这款吧,但是要白色的。”
米绿用透明带花的袋子帮他装好,然后再让他挑一个彩带花,他皱着眉头看了一会,点了一个粉红色的。米绿把花抽出来,给袋子系上。男孩靠着柜台看着她在包装。突然问了一句:“你很会包东西啊?”
“简单学的,开这种店都要会这个。”
“开店多久了?”
“四个多月了吧。”
“怪不得,我觉得你很脸生。”
“之前这店不是我的,后来我盘下来,而且你也不像是经常来这里买东西的人吧。”米绿扎紧了彩花,把包装好的熊放进一个深色塑料袋里。收好了剪刀,啪地把小抽屉关上,“好了,就是这样,可以吧?”
男孩看了看,点点头,付了钱。然后走了出去,把熊吊在车把那里,然后骑走了。米绿看着他远去,然后继续低下头看书。
米绿昨天见了姨妈介绍过来的相亲对象。男,38岁,医生,有车有房。他个子不高,她穿上高跟鞋就可以与他齐肩了,甚至看起来略高些。男子带着眼镜,显出些许严谨的感觉。他需要一个体贴的女子能在他紧张的工作后,为他打理好家务,做好饭,在家里等他回来。她看着男子并不浓密的头发,过不久,他应该开始谢顶了,而且已经没有肌肉,或许没有赘肉,但是肚子上的肉开始松弛,没有弹性。但是这是母亲最满意的一个对象,她自己觉得还不错,毕竟条件很好,而且性格也不错,没有什么怪癖,人也挺好沟通。母亲说,过了年她就三十一了,越来越大了,女人三十,比不上男人三十,女人三十是老姑娘了。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过了一个多月,九月,天气开始转凉,那位医生在一次吃饭的中途向米绿提出结婚的提议,这很正常,他也等不及了,他知道她也等不及了。米绿没有惊讶,也没有回绝。她说再过几个月再给他答复。
这个小镇子,人不多,但是挺热闹的,尤其是她做生意的这条街,可以说是镇子的中心,吃的喝的,卖衣服的,玩游戏的都凑在这里。晚上有好多夜宵摊。有染着头发的小青年开着摩托车呼呼刷过,也有中学生情侣在这里吃东西,偶尔有人发生口角,但是没有那么严重。宵夜摊总会在夜里打开那个挂在棚顶的白炽灯,灯照着热腾腾的粥的蒸汽,照着简陋的塑料小椅子,还有并不是很卫生的餐具。晚上的天气开始转凉,宵夜摊里热腾的粥和米线很是受欢迎,卤味也显得格外的美味。宵夜摊里的粥总是有过多的盐和味精,但是能在这样的夜里喝上一碗,已经不顾及那些不是很卫生的餐具了。拿着热茶水一烫,过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就觉得可以入口了。
岭南的天气总是格外地让人出乎意料,时不时有一场雨,虽然没有盛夏那么频繁,但是偶尔总会有那么一场。突然下起雨来,对个别没有雨棚的宵夜摊不是件好事。但是米绿并不觉得。今天她收得比较晚,晚上九点多了,她还懒懒地不想走。有好几个人走过来要买伞,估计是远路的,近点的都跑着回去了。这里的人觉得突然避雨买个雨伞是见很不值得的事情,除非太远了迫不得已,不然,在这个街附近范围内,根本用不着多买把雨伞,特别是那些精明打算的家庭主妇们。
她听到一串溅着雨水很急的脚步声。
“嘿。”
她抬头看到男孩一脸水珠地跑进来,还是穿着那件白色的校服。头发有点湿,躲得还算及时。她笑着说:“都几点了,你还在街上玩,不回家啊?”
“下雨了。”他牛头不对马嘴,“我躲一躲,行吧?”
“没事。”米绿不是个很计较的人,而且对方只是一个中学生而已。她在柜台边拉出一只凳子,“坐吧,一会雨该停了,这里的雨是一阵就是一阵。”
男孩也没怎么推辞,就坐到凳子上去了,接过米绿给他的热茶,一口一口慢慢喝着,喉结上下地动。米绿只顾着清算数目,并没怎么搭理他。雨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动了动身子,觉得干坐着不太好。他看了看米绿:“你怎么现在还不收店呢,平时十点都收了。”
“下雨了嘛,我也不好回去。”米绿收收账本,“这茶好喝吧?我朋友带给我的。”男孩低头摸了摸杯子,又喝了一口,“还不错,男朋友带的啊?”
米绿乜斜了他一眼:“我还没有呢,倒是你那天那女孩怎么样了呢?”
男孩笑了,他笑起来有种很爽朗的感觉:“还没有朋友啊,要是我表姐都结婚了,你也该有二十六岁了吧?别提那事情好不好,不想提了。”
米绿真的笑了,二十六岁,你眼睛长到哪里去了。“你不会是因为在我这里躲雨故意哄我开心吧,我才二十六岁?不止了。你几年级啦。”
“高三啊。”可能是因为气氛轻松起来,他原来拘谨地坐着,现在开始放松,身体靠着墙斜了一下,掏出手机按了按。“叫什么名字呀。”米绿把账本放进抽屉里。
“刘杰明。”男孩看了米绿一眼,又低头看手机了。
挺大众的一个名字,没有什么特点,没有什么感情色彩的名字。大概他父母只是小镇里的小居民,做着生意,或者开着店,或者是包工头。生活水平还不错,但是并不怎么管孩子教育。杰明杰明,叫得响亮,听起来还不错就可以了。
刘杰明想了想,抬起头看了看她:“那你呢,我要怎么称呼你。”
“我叫米绿,你叫我姐就可以啦。”
“米绿?”刘杰明手里蘸了点茶水在柜台上画出“米绿”的名字,“什么鬼名字啊,这么怪?你姓米啊。”
米绿皱了皱眉头:“没文化,连姓米的都不知道。”
刘杰明把手在裤子上蹭一蹭:“我是没文化,考不上大学的。最多去读那种专科院校,我爸说砸那么多钱去读一张没用的文凭。”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雨小了,渐渐停了,米绿开始收拾东西。米绿开始收拾东西,刘杰明也帮忙收拾东西,然后他们俩开始慢慢地走回去。刘杰明执意要先送米绿回去。
“米绿姐,谢谢你啊。”
刘杰明朝她招招手。走了。
米绿打开门锁,开了灯。把包包放到沙发上去。这是一间一厅两室的房子,很小,不过四十多平方。米绿一个人住,已经好宽敞了。米绿走到浴室里面去,打开镜前灯,用手指理理自己额前的头发。她把衣服脱去,打开了莲蓬头,伸手试试水温,水哗哗地溅在地砖上,红白相间的地砖,砖缝很黑,是洗不去的年岁的颜色。她踢去塑料拖鞋,直接赤脚站在砖上。她的脚踝很美,很纤细。脚上还带着红绳,这是她妈妈给她带的,从小都带着脚绳。她看着自己镜子里的胴体,小腹还是收着的,没有赘肉,她突然庆幸自己还没有生育过,不然此时,有可能是一个游泳圈。她突然不可以避免地想起刘杰明那湿透的后背,或许,有对身体的欲望是最低级的,但是年轻的胴体,总是最使人眷恋的。
她想起乔亦的背,也是那样子的,乔亦每次在上完体育课之后总是带着一身湿透的衣服坐到他她前面。她在后面摆弄着笔,低头写东西的时候,闻到点点男生的汗味,夹杂着柔顺剂的味道,他妈妈估计在洗衣服的时候加了不少柔顺剂吧。乔亦总是会在这个时候记起她来,他回头用手指敲敲她的桌子,跟她要面巾纸,一般她都会给他一整包崭新的面巾纸,因为他打球后总要用完一整包纸巾。她包里永远有两包相印的面巾纸,一包是新的,一包是她自己在用。她有时候在想,乔亦会不会一直把她当做一个纸巾盒,可以无休止地从里面抽取免费的纸巾。
然后,乔亦就会跟纸巾盒说声,谢谢。然后转过去等待上课。他喜欢靠着椅背,她轻轻一前倾,就可以闻见他的汗味混杂着柔顺剂的味道。
乔亦喜欢叙儿,她知道的。或许男生都会喜欢那样的女生,可爱的脸蛋,新烫的卷发,她故意把校服的裙子改到很短。她穿着运动服的时候,上衣的拉链总会拉低,露出一点点黑色的底衫还有好看的锁骨。叙儿成绩一般,还不坏,很贪玩,喜欢和男生打成一片。米绿不会这样,她很规矩地穿着校服,不打耳洞不染发不烫发,扎着马尾,齐刘海。不悲不喜,悄悄地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书。
然后再不声不响地给乔亦提供面巾纸。
她记得乔亦和她真正一次谈话是一次体育课下课后,他在来座位之前,递给了她一瓶奶茶:“米绿,给你的。”
她愣了一下,看着乔亦不知道怎么办。
他把奶茶放到她桌子上:“很不好意思,老是白拿你的纸巾,都不知道拿了多少呢。”她顿时明白了,原来是觉得不好意思了,是个交换而已。她说了声谢谢,把奶茶放到桌子的右边。
她会偷偷看他打篮球,篮球场有时候有几个女生在那里看男生打球。其实她们心里清楚,一般都看不大懂。女生看球大都是看人。她会躲在篮球场一边,看着乔亦在篮球场上的样子。她深深地记得他的背影,被汗水湿透的夏衫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映出背部健硕的轮廓。她有时候会害羞,她喜欢看电影里的男子骑着单车载着女孩,女孩轻轻地靠在他背上。她也曾想过这样地靠在乔亦背上,头发那端传过来的是温暖。
她倒了些沐浴露在手上,调高了水温,腾腾的蒸汽遮住了镜子里的清晰,遮住了她的身体,她的脸,她的头发。乔亦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高中同学会她没有回去过,她估计也是不被记得的那个,可有可无。
天气越发地冷了,刘杰明有时候时不时会到她的店里去,逃课了没地方去了也会在她那里待一下。他叫她米绿姐,有时候甚至帮她收账,来买东西的女生有时候是刘杰明的同学,嘻嘻哈哈还在柜台那里打闹一顿。有时候晌午的时候,他被他爸训了,也跑到这里待着,买了小笼包和米绿一起吃。他毫不避忌地嘲笑米绿已经30岁了还没嫁出去。他说他有一个表叔35了,倒是适合米绿。
“不过,我到不希望你嫁给他。”
“为什么?”
“那样我要叫你婶婶了,降辈了,不好。”
米绿瞪了他一眼,把他筷子下的小笼包夹了过来。
“下午陪我出去买点东西,行吗?我想给我妈妈买件衣服,她生日快到了。”
“为什么要送衣服?”
“因为我觉得你会挑啊。”
米绿只能跟了他去,下午把店先关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他去,她应该是可以推掉的。她出门的时候穿了一件毛绒绒的外套,穿着一双雪地靴,她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下,这就是所谓的“卖萌”吗?不过天气倒是挺冷的,她紧一紧自己的衣服,出门了。
刘杰明骑着他那辆单车,在楼下等她。她一看就笑了:“你打算骑这个带我去?”
刘杰明看看自己的单车:“这可是我的‘宝马’了。嫌我穷是不是?没办法啊,我也就这样了,是你答应跟我的。”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米绿踹了他一脚,一屁股坐上单车,拍他的背:“走啦。”拍他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他的背,她从来没有碰过。她好久没坐过单车后座,感觉有点晃,她只好把手勉强抓在单车的后架上。刘杰明骑得很快,她在后面低着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到了刘杰明想要去服装店后,她帮他挑了一件枣红色的大衣,他告诉了她妈妈的身高和体型,米绿大概看了一下,觉得不会错,再穿在自己身上试试,觉得大概就是这个号了,让服务员包起来。刘杰明很耐心,米绿挑剔了很久,他没有发出一次抗议。他们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骑过一些人家的门口,听到里面锅碗盆瓢碰撞的声音。
“这么晚了,又冷。我们去吃东西吧。我喜欢那家东北人开的饺子,挺好吃的,我们去试试看好不好?”刘杰明用脚支着车,回头问她。明显的他冷了,他只穿着冬天的校服,和一件长袖衫。米绿答应了。
隔着氤氲的饺子的热气,刘杰明吃的很开心,一边说一边比划。米绿在想,他比乔亦要亲近人多了。刘杰明时而还很孩子气,他笑起来有种很爽朗的感觉。米绿喜欢看着他笑。他轻松地说他那个女孩拒绝了他的熊,还打开手机让米绿看女孩的模样。那是个很漂亮很傲气的女孩子,米绿赞她漂亮,有气质。
“漂亮又有什么用。”他低头喝了一口汤,看着米绿:“你以前肯定比她好看多了。”
米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么说我是老了,丑了。改改口叫我阿姨了?”
“没有,你现在也挺好看的,我说真的!”他好像觉得得罪了米绿似的,赶紧地补上话来。米绿浅浅地笑了一下,继续低头吃东西。
他们走出饺子店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八点的街还很热闹,刘杰明缓缓地在前面骑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岭南的天气总是说不准的,突然好好的下起雨来。她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下起雨来。刘杰明拼命地骑起来,她差点掉下去。他感觉到她的晃动,大声地喊了一句:“抓紧了!”
米绿没有反应过来,就抓住了他的腰。刘杰明在前面拼命地骑,米绿抓住他的腰,愣了很久。她想靠在他背上,可是不该这么做的,他或许会很惊讶地停下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或者质问她。或许他以为她心里有问题。她只是在这个时候呆了,她只是个女孩,不需要钻戒不需要对方有多少的身家,她只想要一个背让她靠着,就这么简单。她抓着他的腰,轻轻地揽住,把自己的头靠在他背上。
她想哭了,她此刻可以只需要一个背而已。在一个雨天,一辆单车,一个男孩。
刘杰明没有太多感觉,他只是拼命地赶路,又怕米绿掉下去。他骑到米绿楼下一个急刹车。她差点掉下来,只是紧紧抱着他。他发现她仍然环着他的腰,靠在他背上,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米绿也意识到已经到达了,她松开了她的手,笑了笑:“谢谢,到了。”
刘杰明随米绿上楼去,两人早已湿漉漉了。米绿到厨房里,拿了一个小锅,为他煮了杯热姜茶。给他干毛巾,让他擦干了头发,给了他把雨伞。她不留他了,刘杰明也不敢久留,他还提着给母亲的衣服。
米绿一层一层脱去自己湿透的厚厚的衣服,在镜子里端详自己。眉眼是完好的,可惜显得疲倦得很。她30岁了。他只有18岁。她的年岁已经不允许她在那样的雨天里冒险。她打开水龙,水流了出来,冲在她的身体上。她闭起了眼。她拨通了医生的电话:“我答应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米绿已经发觉是中午了。她睡了很久,刘杰明来敲门找她。她开了门,把他迎了进来。他笑着说她睡懒了,不开店了。米绿笑着给他切了一块蛋糕:“我要结婚了,不久就要离开了。”
刘杰明很惊讶:“怎么这么快?”
“很快吗?”米绿拿出一个杯子,关上了柜子的门,“我已经30了,不快了。看到差不多的人就要抓紧了。我这几天看看能不能找一个愿意买下店面的人,然后我就收拾收拾离开这里了。”
“到时候我过来帮忙吧。”他主动提出帮她整理东西。
她在五天内找到一个有一个孩子的少妇,没有工作,愿意接下她的店。要走的那天,天气格外的好,她把房子清扫了一遍,然后把自己的东西装进行李箱里,本来这里就是以前生活过的房子,并没有带太多东西来。他帮她把整理好的行李箱提下楼去,米绿那位医生的车刚好开到,她看了刘杰明一眼:“回去好好念书,我要走了,不怎么回来了。有事电联。”
刘杰明笑了笑,拿起手朝她招了一下:“拜。”
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驾驶位坐着一个带着眼镜的男子,他点头一笑:“你弟弟吗?”
“不,是我一位朋友。”
她看了车窗外刘杰明一眼,他正在整理的自己的单车,打算回去。
男子点点头:“我们先去吃饭吧,你不怕吃辣吧?我知道有一家湘菜做得不错的店。”
她没回他,点了点头。
【编者按】:写的很不错,表达清晰,感情真挚。只是个别地方表达不够流畅,感谢赐稿,期待你的更多佳作。
——黄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