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风筝
蜻蜓风筝
公园里的草地上,有很多的小孩在放风筝。他们又跑又叫的,小脸儿红得很兴奋,眼睛里都闪烁着快乐的光芒。有的风筝掉了或是飞不起来了,它的小主人就着急地守着它们,或欢笑,或冥思,更多的是放开嗓子哭起来,哭声是那么嘹亮,把脸涨得更加通红。
我已经在这站了很久,也有可能只是一会儿。我转身走开。我想起我房间里有一只未完成的风筝。我一直都在做一只风筝,我想等风筝做好的时候,我也可以带着它来这里放放的。不过这里显得不够大,我还是再去远些,到草场或海边什么的。为什么要做风筝我记得不很确切了,仿佛有一天早晨醒来,阳光正斜斜地铺在房间的地板上,铺在我的被单上,被单下的我睁不开眼睛,眯着望窗外的明媚阳光,我的脑子就真空了,只剩一个念头,“我要去放风筝,放我自己亲手做的风筝。”我不喜欢那么明媚的阳光的,可是那个时候我忘了。
第二天我到商店里询问了做风筝的材料,买了一些回来。可是对着它们我却没了兴致。我当然没有放过风筝,也不会做风筝,面对这些显得杂乱的材料我不知从何入手,但我还是想做个风筝出来的。许多事情我都只有三分钟热度,但某些事情却是不幸地固执。我不想去请教别人,也不想找本教人们做风筝的书,那样的话做出来的也不是我自己的了。我想我之所以会没了兴致,正是因为这些材料是买来的。于是我决定了自己去找齐所有必须的材料。于是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在留意寻找我的风筝材料。
有一次和臻在公园里散步,他间或说一些话,我则随意应和,因为我一心低着头找地上掉落的小树枝,我想挑个长的坚实的光滑些的做主心骨。臻最后还是因此发了小小的脾气,我只好把这个计划告诉了他。臻想了一会儿,就低头也找起来。我当然很开心。嗯,臻是我的男朋友。我不想去计算我们在一起有多久,因为这没有意义,反正还没久到必须分手。他是细心体贴的人,行动力强,奇怪的是能忍受我这样的慢性子。
公园事件以后的一个假日早晨,我听到臻在楼下喊我的名字。那时候我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听到他的声音,我急急从床上跳起来跑向阳台,然后我看到了臻,他站在温和的阳光里,用力地挥着手中的大风筝,是我喜欢的蜻蜓。这是个惊喜。我想我当时的笑容一定很美丽,因为我看到他的笑容迷人而灿烂,比阳光还要亮堂许多。我双手支在栏杆上欣赏他的笑容,单脚站立——刚才那匆忙只来得及套上一只拖鞋……
我走进一家小饭店,要一个饭,炒一个菜。这个饭店我和臻常来,因为我们都喜欢这儿的安静。那天我们还是没有放成风筝,也许是因为半路改了主意,也许是天下起了雨,也许我在阳台上睡着了,也许,臻没有来。总之后来我的房间里摆了一个清秀的蜻蜓风筝,后来就开始蒙了一些尘,后来在一次搬家的过程中不见了。我怕家具会把它压坏,于是把它放在最上面。拉家具的车摇摇晃晃的走,我想风在某一刻吹了起来,我绑的那条线或许太细,我打的那个结或许太松,蜻蜓就乘着风开始飞了。它的半透明的翅膀和尾翼,在风里任意地飘,它沉浸于风的温柔和飞的肆意,没来得及体会分离的滋味;也或者它焦急地伸长了翅膀想绊住那些家具,可是风没有理会,家具也没有,它就那样带着张皇的心情消失在一个转角……它再也没有在我的房间里出现过。
有一次臻站在那堆风筝材料前面若有所思了很久,他问起了蜻蜓。我喝了一口绿茶,笑了一笑。我说回家过年的时候我把它带回家了,它就挂在我房间的墙上。我说那边的房间大许多的。我说我怕它老放在这里迟早会让我碰坏的,那样我可心疼死了。我说那可是你送的……臻点了点头,依然若有所思。我想他没有怀疑,也许是因为并不信以为真。但无所谓,因为连我自己都不觉得有怀疑或相信的必要。只是从那以后,我除了筹划做一个风筝之外,还开始谋划着买一个一模一样的蜻蜓风筝,并且开始思考一个让这个风筝看起来很旧的方法。当然,想出怎样让一个旧风筝历久弥新的方法也未尝不可的。
菜上来了,是豆角炒牛肉。我点了这个菜?望着上菜的女孩,我有些不解。可是她机械地放下菜盘打了印章就面无表情地走开了。让我没来得及说声谢谢。我只好对着这盘菜叹了一气。唉,我怎么会点了这样的菜呢?臻已经三令五申地要我减肥了。我并不觉得自己胖了,臻也不觉得,但是减一些还是好的。每当人家对臻夸他的女朋友气质好有内涵的时候,臻总是眉开眼笑的,但随即又有一些不悦。我跟他都很清楚,通常不漂亮的女孩子才会给夸有内涵云云。要知道每个人都有一双挑剔的眼睛,夸人当然从最显而易见的方面开始。既然乍看乏善可陈,自要费心挖掘内在。在大街上的时候臻会看漂亮苗条的女孩,他不忙于掩饰,我也不真的在意。这就像我也要看高大帅气的男子的。老孔子早断言“食色性也”,看到美的事物自然应该饱饱眼福。倘若哪天我们都对美丽无所期待无所求那才真的是该好好反省了。当然还是得假装生气的,这往往可以得到一个甜筒冰淇淋做象征性的赔偿,总是有赚的。既然容貌是生则带来死则消逝的东西,不得强求,便只好对身材下手,瘦点亦无妨啊!当然,可以反其道而行让臻增肥,但我们一致认为这是不明智不经济的,因此……
诸如牛肉猪肉,谓之“红肉”。热量高,易发胖,尽量少吃,最好不吃,以鱼肉鸡肉等“白肉”替之……这是科学家们研究而得的论断,既如此就成了我们吃饭的一大原则。可是今天我居然点了这个牛肉!我并不讨厌吃牛肉,但也不算喜欢。在可有可无的情况通常亦是不要的,而居然点了,可见是刚才想风筝出了神所致。还是就着这菜吃饭,肚子确实饿了。
虽然是两人一致通过决议并制定计划,但对于这个计划我其实并不上心。这一直让臻有些气急败坏,有一次甚至扬言,再不认真减就分手算了。但我一则并不以为瘦些会更好些,二则认为瘦下来以后臻未必更喜欢我,甚至分手的可能还要大些的。当初臻喜欢上我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的状况了。他爱捏我的脸,说圆圆的可爱,也爱把我的手握在他的手里,时而收紧时而放松,说很软很舒服。倘若有天不再圆了不再软了,怕就无所适从,既而发现,今人已不如前,既而发现情爱不再。而我届时心境已变,定也有心猿意马的危险了……这些想法,当然不可以跟臻说道的。否则不但要给骂推脱狡辩,怕还会担上自暴自弃的罪名。
从饭店出来,胃有些不舒服。大概是吃多了,我想红肉易胖大概就是因为难消化吧。谁知道呢,科学的论断是总会有足够的理由的。我走到公车站站定,要等的车还没来。臻是很喜欢饭后散步的,因此只要他有时间来接我,我们都会一起逛逛公园、吃饭。然后慢慢走回去,也就只三个站的距离。有了减肥大计后,他就一再嘱咐即使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要坚持走回去。可是没了他的三个站的路程是那样漫长而枯燥,积蓄一整天的疲累就会排山倒海地涌上来,让我无论如何迈不动脚步了。于是一直以来都是偷偷地等公车、坐三个站、然后下车。
车来了,我没有上车。胃里的牛肉搅得我有些难受,或许连它都觉得愧疚。我决定走回去。要是连续做两件称得上“忤逆”臻的事,实在有些不可原谅的。
路上,我又想起了风筝。基本的骨架已经做出来了,当然是以我自己的臆想做的形状。那次臻看了问我最后要做成什么样的,我当然不会承认它的翅膀大得有些不伦不类,就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我给庄子做鲲呢!臻不置可否地笑了,就你这鲲怎么也变不成鹏了,就是意外变成了,飞了起来,也没有足够长的线送到九天上去翱翔啊!我这才意识到,我的风筝也许永远飞不起来了。那么多人的风筝都没飞起来,飞起来也会掉下,更何况我根本不会做风筝的。没有科学合理的架构,也许一受风就散了……我觉得有些悲哀,眼里竟不觉有些泪,臻应该是没有发现。他一手握着我的手,一手玩弄着我的浆糊。
“看你,为了做这个风筝,把手弄得都有些粘粘糊糊的了。你这风筝是要一段子日子才能放的了。对了,上次那个蜻蜓风筝还在你家里吧。这次过年我跟你一起回去。在那边,一定可以找到一个好地方,到时一定要找时间去放风筝,那个蜻蜓飞起来一定会很美的……”
“嗯,是很美。”
我靠着臻的肩头听着他说回家,说蜻蜓,眼泪这次不留情地落在他的毛衣上,也许这一次他是有所察觉的。可是,臻,我还没有买到蜻蜓风筝。
P.S.:这只是一个偶然的梦,只有一半。另外的一半是已知的故事的杜撰……
其实有一个关于风筝的梦想,梦想中的恣意奔跑,不曾有过。。
【编者按】--寒竹轩 小东
我已经在这站了很久,也有可能只是一会儿。(熟悉,那是一种随时带着梦融入生活的感觉)可是对着它们我却没了兴致。(很多美好在制造出来之前都是繁琐的,例如风筝)它就那样带着张皇的心情消失在一个转角。(忽然担心你梦醒后伤心)当然还是得假装生气的,这往往可以得到一个甜筒冰淇淋做象征性的赔偿,总是有赚的。(说不出对这句话有什么感觉,似乎是对生活一些浪漫的压迫)眼泪这次不留情地落在他的毛衣上。(一温情女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