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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离骚》中的抒情主人公形象

 

 

 

感谢谢骥前辈向广东校园文学网赐稿!

 

 

历代学者释“离骚”,或曰“离忧”(司马迁引淮南王刘安说),或曰“遭忧”(班固解),或日“别愁” (王逸解),或曰“牢骚”(游国恩解)。诸说虽皆可通,但余以为,《离骚》这篇千古绝唱,绝不仅仅抒写了作者的“离忧”、“别愁”、“牢骚”,而更为重要的是凸现了诗中的抒情主人公——屈原——的整体文化人格,浇铸了一个独具一格的抒情主人公形象。  

《世说新语·任诞》载:“王孝伯言:‘名士不必须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 ”这是对《离骚》的亵渎,也是对屈原的亵渎。王恭之流,“少读书”,不学无术,只会放浪形骸,却自诩风流,附屈原之骥尾,其真性却与屈原大相径庭。魏晋名士们看重的是肉体的放纵,而屈原看重的是精神的坚守,他坚守的是自己的高洁、自己的耿介。从这个意义上说,他是一位高洁的狷士(狷者,耿介之谓也)。他在《离骚》中说:“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他刚诞生时,“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日正则兮,字余日灵均。”他从小就汲汲自修,陶铸自己的“内美”和“修能”:“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他洁身自好:“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擘木根以结苣兮,贯薜荔之落蕊”,“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纚纚。”他“蝉蜕秽浊之中,浮游尘埃之外,白爵然涅而不淄”。(刘勰《文心雕龙·辨骚》)他“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但他却因过于自洁、不肯与世俗和光同尘而遭到贬斥:“众女嫉余之娥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余虽好修女夸革几羁兮,謇朝谇而夕替。”“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苣。”他的流放,与其说是被楚王放逐,不如说是被整个世俗社会放逐。虽然他“怀信侘傺”,但他“行董道而不豫”(屈原《涉江》),决不肯“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不肯向流俗低眉俯首。他不会像骆宾王那样发出“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的悲叹,他深知“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圆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他不理会世俗的目光,只是昂起冷清的头颅,踽踽独行:“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他不肯向社会摧眉折腰,他宁愿“伏清白以死直”,“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他怀瑾握瑜,矢志不渝:“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其耿介可见一斑。  

  《离骚》中的屈原,不仅是个高洁的狷士,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他在《离骚》里,提出了自己的“美政”理想。屈原是个“壮志烟高”的人,他一心改革时政,指点江山。他在《离骚》中,陈尧、舜之耿介,称汤、武之祗敬,讥桀、纣之猖披,伤羿、浇之颠陨,规讽楚王要“遵道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所谓“举贤而授能”,即不拘一格、不分贵贱选用贤能以治理国家;所谓“循绳墨而不颇”,即修明法度,严格按照法度办事。他规劝楚王:“不抚壮弃秽兮,何不改此度?’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导乎先路!”为了实现自己的“美政理想”,“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冀枝叶之峻茂兮,愿俟时乎吾将刈。”可是,他的“美政”理想触犯了贵族群小的利益,遭到了他门的围攻。“世溷浊而嫉贤兮,好蔽美而称恶”,群小党同伐异,在楚王面前对他极尽诬蔑诽谤之能事,楚王“信谗而齌怒”,放逐了他。甚至连他苦心培植的“留夷”、“揭车”、“杜衡”、“芳芷”(香草之名,喻指贤才),也腐化变质了,他只能空叹“众芳之芜秽”。“美政”理想已成明日黄花,屈原也成了“美政”理想最后的守望者。他孤凄地抱着“美政”理想,但他决不肯“量凿正枘”,苟合取容于世。他说:“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阽余身而危死兮,览余初其犹未悔!”“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他要以前修彭成为榜样,以死明志,以死殉国。刘勰说他“依彭咸之遗则”,是“狷狭之志”。非也!我认为,屈原的自沉,是殉于自己的理想,他是抱着自己的“美政”理想沉入汨罗江底的。这种情志,是十分悲烈的、十分坚毅的,决非“狷狭之志”。淮南王刘安论屈子云:“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此论甚当。  

  关于屈原,历来公允之论是:屈原是忠君爱国之士。在屈原的政治理念里,君王就是国家的象征,君王必须是圣王。因此,他的忠君思想与爱国思想是一体的。而他对君王的理想化则使得他的“忠”.带有些“愚”的意味。明代邱志广《为离骚太玄作》云:“古人云屈原之忠,忠太过也。”过于忠便是“愚忠”。屈原在《离骚》里,总是把楚王比喻成“香草”,如“荃不察余之衷情兮”;他又用“灵修”来指代楚王,如“伤灵修之数化”。但君王毕竟不是“香草”,并不圣明,“不察余之衷情”;君王也不是“灵修”,老是反复无常。于是,屈原失望了,“怨灵修之浩荡”。但他无奈,他只能把楚王对自己的失信归咎于君王身边的群小,斥责他们“竞进以贪婪”,“兴心而嫉妒”,“亻面规矩而改错,背绳墨以追曲”,指斥他们蝇营狗苟,把国家推向危亡的境地: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他对国家颓危的境况忧思如焚,“恐皇舆之败绩”,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决定听从灵氛和巫咸的劝告,去国远游,去寻找明主圣君,实现自己的“美政”理想,但最终由于对祖国的深情眷恋而忍死不肯离去:“陟陞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旧乡。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诗人在最后的乱辞里直陈以死殉国的本意,以明己志。后来,他怀着报国无门的悲愤,在“可以濯我缨”的“沧浪之水”中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离骚》通过诗人自叙平生及其心路历程,雕塑了一个高洁、耿介、忠君、爱国的理想主义者和殉道者形象。其志可谓高矣,其行可谓洁矣!如灵均者,天下能有几人?    

 

作者简介:  

谢骥,中国散文学会、中国诗歌学会、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青年作家协会专栏作家会员,中华文化研究会会员、作家分会理事,国际网络作家协会广东分会会长,中国网络文学联盟驻站作家,一刀文学网贵宾专栏作家。1978年生于广东连平,自幼酷爱文学,少年时期开始在《中学时代》、《中学时代报》等报刊发表习作,迄今已在《华人》杂志、《人民日报》、《中国经济周刊》、《时代潮》杂志、《南方日报》、《南方都市报》、《南方农村报》、《羊城晚报》、《北京晨报》、《香港商报》、《作品》杂志等各大报刊发表小说、散文、杂文、诗歌等各类文学作品及新闻通讯类作品100余万字;著有散文集《轻言狂放》(香港天马图书有限公司2004年3月出版)、《萍踪心影》(待出版)、诗集《天马行空》(北京艺术与科学电子出版社2006年11月出版)、长诗《探访河源》(即将出版)等;主编有学术著作《一门三世四督抚》等;有多篇作品收入其他文集。  

 

 

【编者按】鲜花美人本应陪英雄,无奈君王不问苍生问鬼神,此恨绵绵无绝期。那是屈原的无奈,更是苍生的无奈。

                                                编辑儿狼

                                              2008-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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