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端

高跟鞋的声音

 

广东省财政职业技术学校   钟晓君

指导老师:吴作歆

1983年12月13日晴朗。

嘎哒、嘎哒、嘎哒……

大提琴的女低音在X大学的图书馆一楼演讲室怒吼着。

从后门进去,可以看见主席台上方条形显示屏张扬的是F市第2届高校文学社交流会暨F市第1届灯芯杯颁奖典礼。红色外发光的字体输进在场的所有人类左脑,刺激着毛细孔蠢蠢欲动的往外探索。正前方是长3米,宽2米的投影屏幕,与显示屏所张扬的信息无二样。左侧是长两米,宽2米,高4米的控制室,里面主要负责麦克风、音乐的输出。右侧是通往二楼的走道,宽3米,往前走50米就是洗手间。

观众席第一排坐着的是这场典礼的主角们。左侧从里往外数的第一位是F市作家协会的副主席KE,他正和主持人讲着话,和蔼可亲的神情是他终日与不同人相处后留下的后遗症。他穿着一件深蓝色衬衫和黑色牛仔裤。他身高1.7米,体形不算胖,自然的黑间白色头发,一双刚刚好大小的棕色眼睛搭配上自然舒展的眉毛显得像一只老年的鹰,因为细心的人会发现他拥有一对锋利的眼神。

第二位是F市《男女》杂志社的总编,有点秃的头发不规则的散落在他的头上,脸颊的肉有些下垂,活像一只发福的哈皮狗,他一会和副主席交头接耳,一会儿低头看桌上的稿。第三位则是F市的专业作家,看起来已有50岁左右,因为他不管是说话还是动作都显得十分迟钝。右边从里往外数的第一位则是小说家摩艾,打扮时髦的她想必是全场的焦点,她摩登的发型可以用动漫中《小魔女哆来咪》的 春风Doremi 来形容,深绿色的上衣搭配格子围巾,下身穿着的是08年最流行的七分裤,她微笑地和旁边的X大学中文系教授说着话,教授像是经历过解放年代的容颜总是让旁人感到敬重。第三位是F市《男女》杂志社的副总编,她安静坐在位置上,枯黄的脸望向桌子上的议程,她的眼睛是一种干净的黑色,和她那缺乏营养的短发形成鲜明的对比,肉墩墩的鼻子符合她胖胖的身子。

嘎哒、嘎哒、嘎哒……

“典礼即将开始,请第一排的嘉宾入席,请获得指导老师奖的老师和得奖的学生坐在第二、三排!”台上的主持人宣布着,主持人是个年轻的男孩子,有着一头纯黑的头发,他黑色的瞳孔越发地明亮。一身黑色的燕尾服让人误以为他是一只乖巧的燕子,他的双手还戴着白色的手套,又像是神的审判者。

嘎哒、嘎哒、嘎哒……

“现在我宣布F市第2届高校文学社交流会暨F市第1届灯芯杯颁奖典礼正式开始,我是今天的主持人陈景楠,首先介绍到场的作家们,他们分别是……” 

“怎么会这样!这是不可能的!我收到的消息不是这样的!”

“在这之前,我也不愿意相信,可确定了他要亲自承认……” 两个穿着粉红色旗袍、白色高跟鞋的礼仪小姐在洗手间面面相觎。

“天,我受到了惊吓!”

礼仪小姐端着用盖着红布的盘子上了主席台,在众目睽睽下掀开红布包裹下的秘密:五角行状老旧的红檀木油灯。

“据司马迁《史记·吕不韦列传》记载,这盏红檀木油灯是吕不韦送给赢政的母亲赵姬的礼物之一,在秦始皇死后也被作为祭品陪葬……”景楠望着KE露出会心的微笑,那90度弧角的笑容有如盛开的玫瑰般邪恶。“然而却被盗墓者偷取后以高价卖出,经过几回波折,最后成为KE先生的收藏品,并将它来作为这次比赛一等奖的奖品,有请KE先生上台发表讲话,大家欢迎!”

绕过嘉宾席,KE与景楠握手后,走向主席台,由于主持人的身高有1.85米,因此台上麦克风定位地较高。KE双手握紧麦克风架将其降低,他的右手小拇指戴着一个直径1.3厘米的银白色戒指。

“谢谢大家,我之所以把珍藏了十年之久的红檀木油灯拿出来作为奖品,其原因有两个,一是为了让所有热爱写作者知道,写作不仅是一门艺术,它也是一门技术,技术高超的人将获得相应的报酬。二是……”KE望着禁闭的后门,犹如掌握一切的上帝般的心思。“因为我得知今天将会有人来夺取这盏红檀木油灯。”

全场哗然。

“请各位稍安毋躁,我们已经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采取的最隐秘的措施,就让我们期待他的出现吧!”KE走下台,与景楠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的余角仿佛看见他的嘴角动了动。

“上帝将被宣布判决。” 

总编与KE放肆地笑着,还以为这出他们精心设计的喜剧就要进入高潮。

“一。”

主持人认真地背着待会要发言的稿。KE回到座位上,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打开准备要喝,但又放回原位,在总编右耳嘀咕了几秒,总编露出无法置信的表情。

“二。”

他对着麦克风试了试音,接着换了它。摩艾与副总编还在无意识的谈着天,老作家依旧静静地坐着,教授正在翻阅着大会准备的书籍。

“三。”他笑了。

“呃!!!”KE发出猛兽的叫声,他的双手捂住喉咙,脸色发紫,在座位上挣扎几下翻过桌子,倒在主席台前方。

全场第二次哗然。

“KE先生!KE先生!你怎么了?”站在主席台上的景楠见况立即冲下台。

坐在第一排的嘉宾们全围了上来。“KE!KE!”摩艾惊慌地看着躺在景楠怀里的KE。总编的瞳孔瞬间突兀,呆站在一旁。副总编用右手捂着嘴巴,眼睛颤抖着,喃喃地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灯!灯不见了!”刺耳的女声分贝迅速蔓延全场。

“如果邪恶是华丽残酷的乐章,他的终场我会亲手写上。”

孤儿院的小院子里,年轻的男孩子正在给小朋友们唱歌,尽管他们不知道这个长得很帅气的大哥哥唱的是什么歌,但还是热情地充当小歌迷,在歌曲结束时给予最热烈的掌声。

“嘿!景楠,告诉他们那天你是如何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的吧。”静月和小朋友们一起坐在沙石地上。

“呵呵,其实早在上场主持前,我就收到KE要在颁奖典礼上要逮捕我的信息了!”

“当时是这样的……”景楠放下怀里的小男孩。

“当KE倒下,我赶到他身边时,他的眼神很吃惊,他并没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突发状况,或许,是他太自大了。”景楠坐在秋千上,十指相扣。

“几年前他站在孤儿院门口与我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是这样。”他说,“你应该认识我吧,我是KE。”接着就露出他那独一无二的笑容。

“他不知道我早在麦克风上下了毒,我故意泄露出去的信息只有我在他的矿泉水里下了毒,其实他只是老了点,如果他再年轻些,不……”景楠望着被火烧得半边红的天空,寂寞的眼神是空中一只飞过的燕,也许,他不该是孤独的。“或者,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一、二年前,他就不会掉进我的陷阱了。”

“结局正如你的预言一步步被验证。KE中毒,我制造的骚乱,红檀木油灯被J伪装的老作家偷走。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又把灯完璧归赵?”

景楠看看静月,又低下了头。“因为我知道那盏灯是假的。”

“假……的?你怎么知道?”静月的脸因惊讶而布满不安,且用手捂住了嘴巴,银白色泛着不经意的证据咧着嘴哭泣着。

“因为……”他抬起头,是从未有过的受欺骗的眼神。“你是KE的女儿,是你换了灯。”静月的嘴角上扬。“KE那天故意戴上了同你现在右手无名指上一样的戒指,同样的戒指,我以前在KE家里曾经见过,他还告诉我……”景楠起身,双手插入裤袋。“那是他失踪的妻子和他结婚时的婚戒。”

“你们在同一天戴上戒指,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打算在典礼上对外公开你们的关系!而你,为了你的父亲,欺骗了我,换了灯。”景楠一步一步接近静月,他站在她的面前,仿佛裁判者正审视着上帝的子女。“你说我推理的正确吗?静月·KE小姐。”

“陈景楠,看来KE对你的期望是有说服力的,你真的很聪明!只是,你太单纯了。你单纯到不相信J对你的忠告,他早就发现我是KE的女儿,我没想到你居然不相信自己从小长大的伙伴。”她仰着头,不可一世的脸庞轮廓越来越清晰。

景楠转过身。“我输了。”

“是的,你输了,请你记得对我父亲许过的承诺。”静月转过身,背对着他说。

空荡的秋千晃着逐渐消散的温度,周围二氧化碳不规律地运动着,只剩高跟鞋的声音在悄悄地回响。

嘎哒、嘎哒、嘎哒……

1983年12月10日晴朗,小巷KE住所庭院中。

景楠拿着昨天快递送来的信帖站在KE的身后,“KE老师,如果匿名者真的拿到了灯怎么办?”

KE手中的喷水器喷洒出的水花在艳阳的射击下,形成一小道模糊的彩虹。“我们来打个赌,如果那人真的拿到了灯,我就让你离开;如果……”

KE扭紧水龙头总开关,拿起放在地上的剪刀开始修剪他精心呵护的郁金香。

“如果他拿不走,那你就将你这次灯芯杯得奖的作品登记在我的名下,并发布记者会说明是你剽窃了我的作品。”

景楠拿着信帖的右手隐隐用力。

1983年12月15日晴朗,L市医院A级病房中。

“KE,事情已经结束了,你应该遵守我们当初的约定。”静月脱下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放在病床左侧的桌上,桌上的百合倒是放肆的开放着如天使,而穿着全身黑色的她更像是死神。

中毒住院原本是一件痛苦至极的事,但躺在床上的KE却不认为,因为他赢了这场较量,他不至于输给他的学生,为此他感到庆幸。“东西在桌子的抽屉里。”面对自己情人的女儿,他总是摆出一种厌恶的眼神,似乎是怕自己的私生子让外人看了败坏前途。

打开抽屉故意制造出的声响在静月耳里是那样的难堪,尽管如此,她必须这样做,为了自己那不检点的母亲。抽屉里藏着的是一摞照片,照片上的男女正在进行着人类最原始的行为。是的,那照片上清楚的说明,那女人不是别人,而是她无比痛恨着的母亲,她的职业令人羡慕,她是一个作家,她还是F市《男女》杂志社的副总编,但是,她却做了被这社会唾弃的龌龊事,当了有家室的男人的情人,如今被他推进不复深渊,还得让她的女儿收拾残局。

走出充斥着令人作呕气味的医院,她从外套的口袋拿出火机在医院外头的墙角点燃所有的不堪入目,被火慢慢烧成灰的照片在静月眼里就像所有的委屈与不甘心逐渐在心里形成一块无法销毁的证据。她靠着墙滑下,她坐在地上。“可以结束了吗?上帝。”她终于还是哭了,颤动的睫毛在哭泣,红头发也在哭泣,黑色的高跟鞋努力地掩盖发红的双眼,鞋旁边的打火机哑口无言地张大着嘴巴。

“喂……”

抬起头,她看见了世上不可能出现的最美丽的风景。

    

蝙蝠一掠而过,划破了蔓延着红霞的天际,太阳的手脚被禁锢在古罗马绘画的框架上,品尝这最后一口甜美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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