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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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金福 生于1984年3月,贵州省雷山县人,西南大学育才学院学生。一级作家、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外散文诗学会理事。在《诗刊》、《星星》、《散文诗》、《人民文学》等杂志发表作品,曾荣获国际、国内60余种文学奖项,出版有诗集《东方神女》、《走村庄》。受邀参加全国第七届散文诗笔会、第二届黔东南州苗学研究代表大会。
小美坐在梳妆镜前开始打扮。她拿起粉扑往脸颊擦了两下,脸颊立即腾起两道白色粉雾。她突然感觉脸变形了,心里惊悚了一下,老了?还不到三十岁怎么能老呢?前些年这脸还是圆的,眉毛还是高挑的,眼睛大而深遂,嘴巴也是好看的,粉嘟嘟性感十足。现在怎么瘪了?没有光泽,抹多少唇膏也不鲜亮了。
真的老了?小美一直问自己。真的没有吸引力?那富有青春活力,充满勃勃生机的漂亮女人,如今是什么?是昨日黄花?
小美花了好长时间才打扮完毕,然后无限伤感地叹了一口气,对着镜子勉强笑了一下。离开梳妆台,小美开始穿外衣,穿好外衣又去穿鞋。鞋有好几双,棕色、黑色、白色的都有。她迟疑了一下,最后决定挑一双白色的,白色的鞋跟高。因为要参加高中同学聚会,这淡蓝色的薄纱短袖衫和乳白色的长裤配了这双白高跟鞋,她觉得这身打扮既高雅又得体,而且颇有些丰韵。
聚会是在一家很象样的饭店大厅里举行的。十年一别,同学们变化都很大,聚在一起自然谈笑风生、兴致盎然。小美很优雅地坐在显眼的位子上,一边嚼着糖果一边态度谦和地听同学们神侃。其实,她心里一直不平静,她从这些同学的衣着上读出了身份、地位,也透视到了许多同学春风得意的脸上镌刻着甜酸苦辣的经历。她没有什么大起大落,平平淡淡地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
今天的同学聚会是她班上一个最不起眼的高向阳发起和张罗的。这家伙蔫了巴叽的最近几年倒成了香饽饽,一个富有的民间出版商。你瞅瞅他现在这个模样,满面红光,西装革履,小眼睛上面还架着一幅金丝眼镜,一派温良恭俭让的架式。
高向阳高谈阔论,一桌一桌地招呼。他这时来到了小美跟前。
“我说小美,还这么淑女?”他大大咧咧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你还是那么让人烦。”小美笑容可掬不热地回敬高向阳一句。高向阳学着外国人的举止,满不在乎的双手一摊说:“小美,别那么严肃好不好?这些年我可没忘了你。”
小美“刷”地脸红了。她显得不自在。
“小美,别害怕,现在都啥年代了,你的观念可得变变。”高向阳从衣袋里掏出一盒“中华”香烟,从中抽出一支放在嘴上,然后又掏出挣亮的用汽油做燃料的旧式打火机,“卡嚓”一声火起,他点燃了香烟,优雅地吸起来。
“小美,人这辈子总得折腾折腾吧?”高向阳把拿烟的手朝上扬了扬:“谁不想追求功名,不想整出点名堂,不想干点儿大事?”
“人跟人不一样,我一个女人,能生孩子,操持好这个家就行了。”小美一幅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的样子。
“你的人生观有问题。世界是如此的丰富,你体味到了没有?你不能老窝在家里,走出来看看……”高向阳旁若无人的教导,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他望望大家,连忙摆摆手:“不好意思,瞎白话儿。”
同学聚会的宴席结束了。高向阳意犹未尽,他还想邀请小美等人去茶楼品茶,小美坚持要回家,说出来太久怕丈夫有想法云云,高向阳只好作罢,临别送给小美名片一张,表示有空儿常联系。
小美又回到了平淡平静的生活。有一天,高向阳打来电话邀她吃饭。小美问还有谁,高向阳说出一大堆熟悉的同学。小美信以为真,打扮打扮就去了。饭店的一隅坐着高向阳一个人,桌子上点着两盏蜡烛灯,红红的挺喜气。小美坐下来疑惑地问高向阳,那些人怎么还没来。高向阳诡秘一笑,说:“就请你,不行吗?”
小美显出一丝愠怒,但小美体谅了高向阳,这个气氛似乎不容许小美真的生气。
“小美,只要几样小菜,出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高向阳非常得体很有绅士风度地询问小美。
小美不好意思起来:“我随意,吃啥都行。”小美天真地说:“哎,这白菜很好看,像是用玉雕刻的。”
“这是做菜的艺术。化腐配为神奇。其实,人也一样,有高低、贵浅之分,不承认差别不行。等将来有一天消灭阶级差别,实现人人平等……,但那时这地球上的资源也就消耗殆尽了。所以说,为了生活能尽快有个高质量,我们才努力奋斗不是?”
“我不懂这么多道理,我只盼望丈夫不下岗,孩子能学习好,上大学。”小美说得朴素、诚恳。
“你这话让我感动。可是你应该明白,丈夫能保证不下岗的前提,就必须努力奋斗;孩子能考上大学的前提就必须创造一个良好的文化氛围。”高向阳显然有些激动,他环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继续说:“小美,相夫教子没毛病,但不能用你的青春作代价,你应该学会把你的生活质量提高一个档次。丰富多彩的人生是从小事做起的。比如你每天要把头发梳理得利利索索,别人一看你显得精神,再比如,把衣服颜色、款式合理和谐地搭配,穿起来往人家跟前一站,那就不同凡响,有气质。另外平常多读读书,制造一点生活的小浪漫、小花絮……这不光是有钱的专利,咱们普通老百姓也可以做到。”高向阳眉飞色舞夸夸其谈,俨然像一位高僧布道。小美听得似懂非懂,迷迷糊糊。
高向阳望着小美略显红润的脸,他感到女人最需要时时塑造的,越塑造越完美。吃完饭,高向阳又带她去玩保龄球。小美不会打保龄球,拿球顺手一扔,球就滚到道外的沟里。高向阳哈哈大笑,然后他手把手去救她,小美本来很聪慧,很快便学会了。看着小美手拿保龄球往前运动的姿式,那纤细的腰,那浑圆的臀,和那一对丰满而微颤的乳房。高向阳有些想入非非。看来女人自己无论如何也搞不清楚的,就是她们的存在,这个世界才有了冲动和色彩。打了一会保龄球,小美开始惦记着家里,她拿高向阳的手机给家里打电话,丈夫在电话里语气很重,显然有些不高兴,小美关了电话要求回家,高向阳说,你又不是你丈夫的影子。小美没话再讲,他们又去KTV,高向阳扯开嗓子使劲吼,他歌的确唱得好,浑厚有磁性。小美唱歌小心翼翼,嗓子很细,就只能唱邓丽君的歌,别人的歌她不太会唱。大约晚上十点多钟,高向阳仍然兴致未减,他又要求小美一起去火石浴泡澡。小美第一次不知不觉随了这个男人玩了大半宿。她有些疲惫,但也有些兴奋。
高向阳开车把小美送到了家门口,小美说谢谢。然后下车直奔单元楼门。
小美走进家里,发现丈夫正凶巴巴地蹬地。她吓了一跳,眼神躲闪着不敢正视。丈夫狠狠地关了电视自顾自地进里屋上床睡觉。小美大气儿不敢出,她急忙脱了衣服也上了床,不一会儿便沉入梦乡。她做起了许多好梦,比如想要什么就来什么。她还梦见自己披戴婚纱再次结婚。婚礼来了那么多的人,喜气洋洋的,但小美始终没有看清新郎的面孔,新郎是谁?早晨到了,梦也结束了,她起床后还一直寻思这新郎是谁、。
丈夫上班了,孩子上学了,小美突然感到很孤独,还有一丝愧疚,有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
差不多有半个月,小美几次想给高向阳打电话,犹豫很久,最后她还是给高向阳打了手机。高向阳在电话里邀请她今晚到一定高级酒吧坐坐。
小美回到家心里就不平静,她一边做晚饭一边考虑去酒吧的事。丈夫回来,小美说今晚出去参加同事的生日聚会。话说得飞快,生怕丈夫不同意。丈夫没表示什么,小美便开始打扮。丈夫这时走来靠在门框上往里看小美,半响他说了一句不软不硬的话:“今晚你最好别回来。”
小美没在意他的话,打扮完了穿鞋便走。
小美走进了这家酒吧里约定的包间,一推门,高向阳发现小美犹如出水芙蓉,迢凡脱俗。他傻傻地瞅着小美,弄得小美很羞涩。
小美在酒吧氏黄暖味的灯光下;在《独角戏》的歌声中;在半醉半醒的朦胧中,享受到了如此娇艳和高贵的礼遇。她感到女人就是给人欣赏的花朵。
高向阳又把小美送回了家,车缓缓停下,高向阳别过脸深情地瞅小美,小美的眼睛幽深迷离,嘴唇鲜鲜的,高向阳犹豫了一下,然后轻声说:“小美,能吻你一下吗?”小美低头不语。
高向阳伸出右手把小美揽过来,小美顺从地依偎在高向阳的身边,高向阳去吻她,小美开始有点躲闪,高向阳坚决地把嘴唇压了上去,于是他们热吻起来。小美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激动和幸福,她身子都有些颤抖,眼睛微闭着很香甜地享受着滋润和甘露。
前面开来一辆车,车灯打过来,小美一惊,轻声细语地说:“人家看见了。”
小美挣脱开高向阳的拥抱,开了车门,一溜小跑到了单元楼口,身子一闪消失了。高向阳一直目送她,同时品味这一吻的意义。
小美美滋滋滋地回到家。进了家门并没有发现丈夫在家看电视,八岁的儿子乖,自己睡得很香。
小美坐在沙发上似乎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莫名幸福情绪里,脑袋里还残留着酒吧播放《独角戏》音乐的歌词 ,“是谁导演这场戏,在这孤单的角色里,故事如果注定悲剧,何苦给我美丽……。突然袭击然,电话铃响起来。小美吓了一跳,忙接电话,话筒传过来很严肃的声音,说到第三派出所来一趟,小美脸色陡变,穿起外衣匆匆带上房门打“的士”去了指定的派出所。
小美的丈夫坐在派出所的凳子上垂着脑袋,小美走进来发现了他:“你怎么了?”
小美丈夫抬头望望她,没吭声,冷冷地把脸扭向一边。这时派出所办案民警走过来对小美说:“他在车站小旅店嫖娼……”
小美感到头一下子胀大了,一片空白。不知不觉眼泪刷刷流下来。
小美的丈夫嘟哝了一句:“算我倒楣。”
小美羞得无地自容,她不解、疑惑、愤怒,她发现跟前的丈夫如此陌生。她的情绪迅速复杂化,呆呆望着她的丈夫说不出一句话。
派出所的人对小美说:“你丈夫不止这一次。”
小美似乎没听到,她没有反映。
派出所的人又大声提醒小美:“要罚款五仟元人民币……”
小美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派出所,她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继续发呆。又不知什么时候她睡着了。醒来后面已经天色大亮。
小美立即给高向阳打了手机,说借钱有急事要办。高向阳答应并马上送了过来。
小美独自又去了派出所,交了罚款领回了人。丈夫狼狈地跟在小美后面走,小美回过头看了看他,说:“你回去吧,我要上班。”
小美转身走向另一条街道。这时,她修然意识到整个大街阳光灿烂,天地之间竟如此之宽广,空气也新鲜,小美深深呼吸了一口,顿时心情爽朗明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