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情话
炎炎烈日如火球般高悬于微蓝的天宇,一丝云彩也没有。不唯说一丝云彩也没有,就连一只小小鸟儿也少见。
笔直而宽广的公路上密密麻麻地排满了看似蠕动的飞速行驶的各种汽车,更是在感观上增添了一股隐形而实在的热浪。两旁的树木的叶子毫无生气的浮漾在热浪灼人的空气中,似大象的耳朵贴在油迹斑斑的枝干上。偶或一丝微风掠过,那些近似“萎靡”的叶子便轻轻抖动一下,俨然一个正在打盹的老人有气无力的张合一下微闭的双目。
正是晌午时分,路上行人稀少。不论男女,不管老幼,都是用一把随身带着的小伞罩在头顶或半举起只要能暂时躲避热情的阳光亲吻的光线,唯恐避之不及!
更有甚者,竟然大大张开双臂,八字脚儿迈步耸肩前趋,俨然一只雪国里的企鹅,样子极其顽钝。然而,恰恰是在这样的景况下,一个男孩子既没有顶伞,也没有携带任何防晒工具,飞速的在炎炎烈日下奔跑。毒辣的阳光直挺挺的击射在他的疲惫的身体上,黑衬衣已然湿透。但是,他仿佛全然不知或根本没在意,仍是一味只顾在一丛毫无生气的绿叶护卫下的水泥道上奔跑。
“珍,珍珍!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他抹了一下不知是汗水抑或泪水朦胧住的双眼,嘴里心里一遍遍交替着呼唤。
然而,即便是如此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此时此刻吞吐出的那一声声祈祷似的呼唤竟然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啊,噢——!”
只顾飞速奔跑,他全然没有在意脚下的路,甚至根本不知自己在走路。跑到一台阶处,整个身子随着一股无以克制的惯性力量抛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硬邦邦的水泥道上,好半天爬不起来。
上午,他接到一个电话,说女友在工厂车间突然昏厥,让他快去医院探望。放下电话,他心急如燎,胡乱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抓了一把零散的钱,也不换鞋也不换衣服,关好门便朝向朋友指点的医院飞奔而去。
“珍珍,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他瘫软地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了这么句话。突然,双手支地,一跃而起,又飞快地向着泪眼朦胧处的远方跑去。
被火辣辣的太阳烘烤得有些许灼人的水泥地上,单留下一块鲜红的血迹,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仿佛一块红色的胎印。
“怎么啦,怎么啦?”
“我,我......。做梦了,梦——。”他一把抱住身边的正凝视着自己的女友,“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
“唉!”他本想说“梦见你因疲劳过度而昏厥住院”,但看到女友虚弱的身子在自己怀中仿佛一团棉花,惨白的双颜憔悴不已,他止住了话头,单摇摇头,不经意的吐了一声饱含千言万语的“唉”。
他女友食欲不好。每每端起饭碗,总仿佛要上断头台,尖着一双细长的筷子在小小的碗里左挑右拨,百莫一是。本来她的身体就相当虚弱,加之厂里的伙食确确不怎样,因此他真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近来,为了给他营造一个可以专下心来写作的环境,她预备辞 去比较松闲的工作,进到一家相对很累的制衣厂上班。这一切,在她而言只是为了多挣点生活费,而在他而言却是一种超越“情爱”二字本身的牺牲。因此,他对她唯有深深的感激以及永久的亏欠。
“你究竟梦到什么啦,说呀。”她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摇了摇,眨巴着桃核似的双眼向着他微笑。
“我,我梦——。珍,你真的要调厂吗?”他似乎从来不知道有此事,毫无任何心理应对,突然傻愣愣的问了一句。
“怎么啦,是啊!调厂后我一个人的工资可够咋俩的日常用度。你呢,专心弄你的文学吧!”
“我,我......。”
“‘我’什么我,既然你选择了文学,就应该安下心来全情的投入于中;既然我选择了你,我就会一辈子默默的毫无怨言的支持你!”
“呵呵,呵呵。快说梦吧,你梦到什么啦,和我有关,是不是?”她咯咯笑将起来,及不可待的摇晃着他的身子,问。
“好,你以后一定要记着多多吃饭,好吗?好,我说——。”
说着,她不自觉的轻轻拥入他怀中,依偎于他厚实的胸脯上,一动不动的听他讲起刚才的梦来。
窗外明媚的月光如流水般泻进他们的小小屋子,撒满在他们的身子上,仿佛婚宴上飘闪在礼堂上空的金纸,熠熠生辉。
“珍珍,珍珍。”
他轻声叫了两遍早已熟睡于怀的女友,看看对面桌子上滴滴摆动的大闹钟,已经凌晨三时了。
抬抬眼,想给她挪点位置,竟然真真感觉右腿确确疼痛不已。起身细看,原来梦中腿脚真的摔在了墙壁上,一块红肿的印迹鲜明如一朵正待绽放的雪莲。
【编者按】这样的女孩不容易,好好珍惜,好好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