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带你回家
我像是这个城市里的游魂,穿着纯白棉布裙,披着及腰的乌黑头发,从城东飘到城西,或者从城南飘到城北。
没有人认识我,亦没有人搭理我,我已经习惯了。
一个人流落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它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它。也因此我经常肆无忌惮地睁大眼睛观望来往的人群。似乎想寻找些什么,然而又可以找到些什么呢?
从家里成功逃出来,我想在这座城市养活自己。我相信我可以。
当年还是在家里,父亲拿着鞭子满村追打,母亲在旁边手舞足蹈地添油加醋的时候,我就冥冥中感觉到这座城市在向我招手。我似乎还听到她温柔纤细的声音在我耳畔呼唤,孩子,来吧。这里有你的温暖。于是某天凌晨,我义无反顾地踏上了通往这座城市的火车。我莫名地相信这座城市里有我想要的东西。至于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在这座城市里,每天晚上,我都端着同样的杯子,不同的液体,在某家酒吧穿梭于形形色色的人群当中。我很喜欢以一位旁观者的姿势饶有兴趣地观察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不同的气息。
有一个男人,喜欢一个人坐在角落,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准时出现。很寂寞很伤愁的样子,会让人无缘无故地心疼,虽然素不相识。
我留意他一段时间了,大概是他每天全身雪白的打扮吸引了我的眼球。我一直以为这么单纯的颜色,很少人尤其是男人可以把它穿得如此有滋有味,他是我见到的第一个。而且在夜色朦胧中,那一身雪白会刺伤人的眼睛。
我是一个很被动的人,虽然很感兴趣,却从来不主动搭讪。我不善交际,很难像那些大胆风骚的女子一样大大方方地主动跟陌生人讲话。
但是我每天都有机会跟他短时间的接触。我还知道,他喜欢飘着淡淡忧郁的精灵蓝的液体。
有一天晚上,完工后,我像往常一样拖着疲惫的躯体走在空旷的夜色中。想睡觉,但是又不喜欢阴暗的出租屋,喜欢这样宁静的时刻,于是经常待到天微微亮才回去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然而今天我总觉得后面有人在跟着我,我没有回头,也没有摘下耳边的耳机,继续自己的自由。
走了几步,终是耐不住好奇心的折磨,而且那双眼睛看得我浑身不舒服。我干脆停下脚步来等他。
转过身去,两眼相对,没有火花,却像是被钉住了似的移不开。
几分钟后我的大脑才迟钝地运转起来,他为什么跟踪我?我想开口问,嘴巴却张不开,直直地继续盯着他。
他走过来,伸出左手,用他那温软到让人忍不住想进入梦乡的声音说,把手给我,我要带你回家。似乎一个父亲在安抚受伤的小孩。
我突然间崩溃了,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几年的眼泪一起涌了出来,我感觉脚下都快要成河了。
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胸膛已经湿了一大片。我用带着泪光的眼睛再一次用力地看着他,悄悄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他没有说话,扯着嘴角,扬起一丝极轻的微笑。轻轻地牵起我的手,他带我回家了。
他家是一个很舒适的场所,摆设整齐别致,屋里环境干净清新。一点都不像是男人住的。
我很想先好好参观一下这个新场所,可是眼皮真的好重好重,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胡乱找了一间卧室,倒在一张大床上,就呼呼大睡起来。
睡梦中我都觉得自己舒适极了,几个人大的床,翻来滚去我都不用害怕会摔在地上。床垫又很柔软,躺在上面就像是躺在云端上一般。我想我嘴角一定挂满了笑容,很沉迷的样子。
好长时间没有这么享受过了。全身心的放松,我感觉自己睡得很沉很沉,都不想醒过来了,就这样一直一直睡下去。
突然一阵音乐声在耳边响起,我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原来已经天亮了。强烈的光线刺得我头晕目眩。
我的大脑又有些运转不过来了。我问了自己一个很弱智的问题,我在哪儿?
起身环视一周,这不是宿舍吗?窄窄的小床,窄窄的空间,还有睡梦中的同学。没错了,我在宿舍。大脑又迅速搜寻着,对了,今早我们班还要早读呢。
拿起手机,摁掉闹铃,再看看时间,七点,是时候起床运动上学了。
我用冰冰凉的水拍打在脸上,水珠由于地心引力顺着我的脸颊一串串往下掉。终于更清醒了。
可是发现,原来只是一场梦。心里禁不住惆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