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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


恰逢放假,潮卫打电话给我说,咱也该回新塘了吧?啥时候有空出来聚聚?我说过两天。原以为随口应付,不料潮卫说过两天是吧,别给忘了,湛记宵夜见。

潮卫是我初中同学,喜欢玩音乐,打从认识到现在他一直没女友,所谓情场失意而商场得志,圣诞元旦演出却赚了不少钱。平心而论,若不是颜值上比同行人略逊一筹,他现在准时小有名气的歌手了。

当晚八点半,我如约去湛记宵夜,“湛记”是咱的老地方,格局简陋,木质桌椅,门口处有几位百无聊赖的阿姨仰首观看电视机,待客人吆喝两三声“服务员”才姗姗前去。店里有Wi-Fi,却从未有人接上过(那是无论如何也接不入、接入了也用不上的无线网络),因此很少年轻人来——至于我们,恰喜欢如此的店家,偶尔放假就到这瞎聚一回,来杯冷饮,谈谈近况,死泡硬磨一个晚上,若是别处,大伙儿坐一堆低着头蹭网玩手机,气氛比上坟还沉重。

我刚到,潮卫和另一位老同学键盘已喝上几杯了,百威啤酒。我说潮卫你什么时候学人家喝酒了?咱不是滴酒不沾的好孩子嘛。

潮卫说,有时候应酬呐喝着就习惯了,再有,还不是键盘叫嚷要喝。

键盘应和,是啊应酬,老J你也该学学喝酒,以后用得着。

我说免罢,要有如此的事,这酬老子不应了。

“真不够男子汉!”潮卫又干一杯,表情貌似尽欢,据我所认识五年以来的他,那皱眉和脸部肌肉抽搐,一眼就知道是硬扛。

其他老同学呢?我问,记忆中的小聚可不是俩孩子学大人喝臭酒,而我在旁边咬吸管喝薄荷奶茶。

“据我所知阿伟去了杭州,实地考察那啥西湖,他不是学园林设计嘛,去公干了。”

我记得了,阿伟提过,这是一项带着女友去旅行的作业。

“至于何老板,你自己联系。”潮卫提到何老板时没给好脸色,毕竟关系不好,常年有矛盾,不仅是学生时期你不帮我打饭我就不帮你提水的矛盾。潮卫玩音乐的资质在何老板看来就是烧钱装点所谓梦想;而何老板中专毕业后出社会工作的吃苦耐劳,于潮卫而言却是没前途白活一辈子。

我接通何老板电话,他说在上班。

“待会如果有空就来一趟‘湛记’吧,在小聚呢。”

“好。”

挂断。

“呐,老J最近忙什么来着?”潮卫问我,“我最近演出可累了。”

我说我忙着进修,读书、动笔、弄自媒体。他若有所思地“哦”一声,郑重其事地说起元旦演出那次因气氛太过火、自己错手摔坏吉他、得不偿失的事。

那吉他可是他生命中的珍贵神器。

键盘说,你玩音乐,玩着玩着倒像被音乐玩了。

我们哄笑,叫服务员叫来一盘炒田螺,三碗皮蛋瘦肉粥,一碟烤鱿鱼,酒水别让它停。

“我说,阿伟那小子也太幸福了吧,咱这出市区都没机会呐。”潮卫道。

键盘说,首先你要有女友,然后再考虑去哪里吧。

是啊,玩音乐的人哪少得了情场光芒呢,潮卫实在是奇葩。我补充事实。不过,我们的确跟阿伟不同,他可是重点大学的学子,在学习上一丝不苟、绝不耽误,哪像我们大专生。

“你说他出去社会能混好吗?”潮卫心不在焉地问。

“问何老板清楚些,他在社会打滚好几年了。”我故意戳他难处。

“先顾好你自己吧。”键盘趁势补刀。

潮卫尴尬地骂道:“去他丫的何老板,那是被生活麻木了的人,别说我瞧不起他,一辈子就那样完罢,看我们,大好青年呵!”

“是啊是啊,大好青年。”键盘敷衍。

“哎,说回来,可惜我这大好青年摔坏了吉他,要不然赚的钱肯定请你们玩一把。”

一阵沉默。

“老J,你不是开网店吗?又写作,事业有些起色没?”

我说,随意搞的,弄不起来。

“咱年轻人,持之以恒,我当初玩音乐就是一股劲儿到今天,哪行哪头不苦呢,有梦想才有骨气!”

嗯,我知道,我喝完薄荷奶茶,转而喝粥。

又一阵沉默。

我问键盘,你呢,最近打拼什么。

键盘恍然梦醒,啊?哦,没什么,老样子。又继续喝酒,仿佛只有他自个儿来吃宵夜。我不得不提最近想玩某A款游戏。

说到某A游戏,键盘精神焕发:玩什么角色?标配啥装备?哎呀在当下这个版本,它性能不怎样啊——键盘的谈吐间,对每角色的技能输出力度了然心中——成长的前期后期如何。最后盖棺定论:你要玩这个角色达到正常强度,我带你,花一个月造一套某某装备,几周一件某武器,那至少可以无碍熬过这个版本了。

我说我只是最近生活压力大,就玩几天。

哦,那花些钱买装备咯,游戏里的物价又不贵,人民币兑虚拟游戏币1:30万,最渣的也就一套这一套那搭配着,后期注意这的那的就可以了,我带你吧。

倒不用,消遣而已啦。

嗯。

潮卫按捺不住问,键盘你不是五年还在玩某A款游戏吧?

键盘笑笑,也有其他游戏,都玩。

“接触挺广泛的。”我与潮卫四目相接,会心一笑。

尔后,我们谈女人啦、谈房价啦、谈学车啦、谈梦想事业啦,最终不免吃得一桌残食,擦了擦嘴,喊结账,老规矩AA制。

“下次请你们吃啊。”潮卫说。

“嗯,下下次我请。”键盘照例接话。

“下下下次我的。”我补充。

真羡慕阿伟啊,读好大学以后准有出路,不像咱,生活圈子又小,混着大专生漫无目的。我自嘲。

“至少,大家也在往上游,除了何老板哈哈。”潮卫撑起身子,我才发现他和键盘竟毫无醉意,确实把应酬学得胸有成竹了。

离别了,约好下次再聚时要比现在齐人,可谁也没说确切的再会时间。

路上,我手机响,是何老板。

“你们还在‘湛记’?”

刚走呢,你还才下班?

“嗯,工作嘛,哪像你们读书,常有空,大家最近还好吧?”

老样子。

“年轻人,加油呵,下次见吧。”

彼此挂断。

以后见的日子长着呢。咱每次小聚,难来得齐全,但没关系,在新塘,我无论在哪条街巷哪处转角,到处都能遇见他们,毕竟,咱是独一无二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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