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端

拒霜花 八

     给我们上政治课的这位老师叫林师哲。我们这个班——初三(3)班是学校领导班子严格筛选出来的“精英”班,政治老师一踏入我们这个教室,就被我们这个班所特有的难以形容的好学气氛给吸引住了。面对我们这几个在全校学习成绩出类拨萃直上顶峰的学生,林老师讲这第一堂课显得格外严峻(似乎他面临着我们这群“后起之秀”的挑战)。他说:“……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的发表,为全世界无产阶级革命指明了发展前途和战斗方向……第二次世界大战——The Second World War的爆发,是资本帝国主义国家存在的危机表现,是法西斯党、纳粹党与日本军国主义集团臭味相投聚合‘大恶瘤’向外界放‘毒’所产生的结果……其中,希特勒这个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一号战犯,以其主观个人意志给人类社会曾经带来的灾难无比之大……我们在座的各位,要从小养成正义感,为祖国强盛不受他人侵犯而读书,要为实现共产主义理想而读书,要为他人幸福而读书,要为世界和平发展而奉献出自己最大的力量……”
    “陈晓愚!”林老师海阔天高地为我们讲了几席令人难以理解的话,稍作停顿而观察我们大家的表情(受学反应)后,忽然喊出了我的名字。
    “到!”我应声意气风发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请你回答一下:在从古猿向人转变的过程中,起决定作用的是什么?”
    “劳动。”
    “那末,人的属性包含哪几个方面呢?”
    “人的属性包含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两个方面。”
    “好,你可以坐下去了。”林老师两手按着讲桌,向全班同学扫看了几遍,问道:“同学们,刚才陈晓愚同学的回答,有没有出现错误呢?……”
    ……
    这位政治老师怎么会这么快就认识我,知道我的名字呢?林老师给我们班上第一堂课就对我提问之后,我心里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我们这个班的班主任是初二时教我们语文的那位叫张佑东的老师。在开学几天后的班干部选举班会课上,张老师提出选我当班长(因为我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名列前茅)。我连忙举手请求发言。张老师向我点头示意允许。我站起来向大家推荐让李镇才同学担负班长一任,并向同学们列举了一大堆我个人的所属“弱点”、“不是之处”,如:什么(我这个人)自私自利呀,什么不善于帮助他人呀,什么不喜欢说话呀,什么当班长会带坏样呀,什么我会辜负大家啦,等等。上这堂班会课这天,据后来我自己统计,是我读初三上学期期间发言、“大话”最多的一日!经过几番逻辑严密、无可辨驳的自我评价、自我解说,我才最终得以安安心心地坐到了自己原来的那个“普通老百姓”的位置。张老师、同学们见平日里默默少言的我这位“怪生”这次说得唾沫四溅,都对我感到大为不解,又无可奈何——我用泥巴把自己的脸“粉刷”、“装饰”得像个丑八怪似的,表情似乎比魔鬼还更可怕,别人没有理由为我洗脸。
    我们班上有个女同学叫袁惠莲。班主任老师在第一次点全班同学姓名叫到“袁惠莲”这个名字时,我心里就禁不住腾地跳了一下:“袁——惠——莲,这个名字怎么跟‘袁惠美’那么相近呢?”我心想,“难道她会是袁惠美的妹妹?”
    我暗暗注意地瞥了那个叫“袁惠莲”的女同学几眼——糟了,她怎么越看越像袁惠美呢?——哎呀不好!可能自己的视力出现问题了!不是在做白日梦吧……
    她确实是袁惠美的妹妹。我读初二的时候我记得我曾经看到过她出入二(5)班的那个教室(当时我并未对她产生过注意)。我与袁惠美同学隔开(同学间之别离)而辍学出门那年,袁惠美的脸还未成熟定型,加之时间一久记忆也会跟着衰退——我其实已对袁惠美同学的脸形印象产生了相当大的模糊,是她妹妹——袁惠莲的脸助长、净化了我对她那张脸消退、混沌的记忆。
    更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袁惠莲同学在班主任点到我的名字时,亦扭头向我望了一眼,她的眼神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神秘,比蒙娜丽莎的微笑还更深奥难懂。
    是我自己健忘、糊涂了。我记得我以前(未辍学之时,读完初一之前)在惠美同学家门口路过时,好像看到过她家里或门口曾经出现过两个比她小的小女孩;我返校续读后,走“下路”上学或放学回家路过惠美同学的家门口,亦曾看到过有一个比她小妹更大些的女孩在她家中出现,或从她家中走进走出。
    事情弄清了。“她是袁惠美的妹妹又怎么样?”我心里这么想,“谁知道她的性格跟她姐姐的性格会不会相反?即使她跟她姐姐般那么品格美丽,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心里决定把她视为一般女同学,尽量向上两个学期学习:不与女同学对话,对女同学采取绝对的“沉默”“无言”(实际上,作为本校闻名遐迩的“沉默的学生”,我对男同学也动用了一定程度的“沉默”“无言”)态度,不管别人,自己发奋加油前进。
    开学近两周,学校的黑板报“母校之音”栏目里转载了我的一篇抒情诗(题目为:《母校想我,我想母校》——作者:地球仪):
    去年的去年的前年
    夏秋逐立
    我开始在异乡打工、练上层楼
    暑相连中
    梦里想您
    秋分业绩不成
    惊春归。
    去年的去年的去年
    芒种时节
    我又在他乡爬山劳累习作
    还练武、翻筋斗
    寒霜降里
    回头遥望
    您美丽。
    我年少志不小
    羽毛未丰
    过早地脱离了您的怀抱
    游迹江湖
    您怎不为我愁上眉梢?
    您盼望我尽快归还
    日夜向我所在的远方亲切的呼唤:
    “转来吧
    少年郎
    满后处暑
    你为何总是离我而去?
    我需要你
    哪管雪冬冬雪大小寒?
    请你不要再自讨漂泊
    白寻知己;
    不要让热情如春雨水
    盲目狂流四溢;
    清明谷雨
    ——夏至光阴要珍惜!”
    “地球仪”一名自在上学期随着一首旷校之作——《与松树结义的少年》而出现在学校的黑板报上面,真可谓“一炮”而轰动校园,论之者不绝于耳。本学期约第三周开始,“地球仪”成了我校黑板报“文艺园地”之“专栏作者”,你看他先后推出的《我们要读书》、《献给女同学》、《题路边小乞》、《我从田野中走来》、《我们不能落后》、《双拥母亲》等诗歌是怎么写的:
    《我们要读书》——献给失学的小弟弟、小妹妹:
    武、武、武/以前我们生活贫苦/现在我们是失学小儿(女)/我们要读书/武、武、武/我们不是松树/风吹雨打助长/我们是人/我们要进步/我们要读书/武、武、武/他们都学习幸福/而我们却不/我们要更好地去奉献出自己/我们要更好地为人民服务/我们要读书/武、武、武/校园母亲不抚育我们/不给我们书读/想把我们学进心去除/我们不肯/我们决不糊涂/武、武、武/以前我们生活贫苦/现在我们是失学小儿(女)/我们要上进/我们要读书
    《献给女同学》:
    女同学,加油吧!/也许,在你努力学习的时候/你会遇到那个叫“虚伪”的神仙/他的目的就是要使你不能向前/在这段时间里/只要用继续努力加上恰当的自信/你就可以叫这“虚伪神仙”回到《封神榜》里边/女同学,加油吧!/也许,在你预备展翅的时候/你会碰上一阵“狂风”的考验/在这个时间里/只要用学会有自重的本领/你就可以勇敢地飞上智慧科学的蓝天/广阔的智慧天空里/你可以尽情地飞翔/如果云雾漫住了你/请不要发慌/——你看:我们正飞过你的身旁/冲破这阵阵愚昧的云雾/前面就是我们的理想/不妨让我们看看/哪个先把云端中的金牌挂上/女同学,加油!
    《为了路边小乞》——那一日,在远方都市的一个角落里,我看到了一个衣衫破烂、瘦骨伶丁的小乞丐……
    翻山涉水辛/紧忙向前程/路旁不行者/孤儿难缠身/瞧其少年貌/着实好可怜/风雨复炼磨/毕竟苗还真/同是过路人/切莫心一狠
    《我从田野中走来》:
    披着天地的广阔/戴着春天的湿润/牵着艳阳的朗美/别着青松的真淳/翻起春泥的味儿/似乎不在/寄有热情的树苗/实像没栽/山河的恋爱偎依着热土的胸怀/——人都说“春暖花开”/自然还有家乡田野里那嫩绿的小草风采/我从这里走来
    《我们不能落后》:
    我们不能落后/我们做得不够愿主动接受加油/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激励着我们/我们的理想与富强国家、服务他人联结在一起/必要时敢于挺身而出/以实际行动去为生命意义歌讴/我们憎恶人性的虚伪/更恨利益君的野蛮、凶残/我们愿积极参与维护世界和平发展/我们热爱进步生活——/哪怕前方又多了一个坎坷/都时刻准备着将之踏平而过/我们还自我鞭策说:/奋啊,愚蠢的少年/爱美的少年/只有乌龟怕那远方云雨的雷鸣/请看我们迎着朝阳/拥抱红日今天/向着共产主义理想/力求奉献/好学进前
    《双拥母亲》:
    ——敬礼/祖国母亲/我们是抵抗丑恶的新一代学生/科学共产主义营阵抚育我们/我们生命勇智强壮/我们热血可焰/亮照青春/随时候待您的召唤/为您出份力量/看:我们的五星红旗正在招扬/——我们力擎青春/歌声震天/满腔热情/整齐步伐迈向拥抱祖国母亲的地方/——敬礼/校园母亲/我们是美正世界的新一代学生/开辟共产主义领袖引导我们/我们前路闪耀光芒/我们热血可焰/亮照青春/随时候待您的召唤/为您献份力量/听:我们学生进行曲正在奏响/——我们力擎青春/歌声震天/满腔热情/整齐步伐迈向拥抱校园母亲的地方
    “这个‘地球仪’是哪位帅哥?他怎么把这个‘文艺园地’给‘垄断’了呢?”一位站在我们学校黑板报前阅读“地球仪”作品的同校同学对其身旁的人说道。
    “很有可能是一个驰名的‘校园大诗人’吧,要不我们学校里怎么会老是登他的诗歌呢?”
    这两位同学的对话恰巧给在一边阅读“科技之窗”栏目的我听到了。我心中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你们这两位同学讲话也真是,你们讲出水平来了:承蒙我们学校黑板报编辑老师们的关怀和提拔,原本写得枯燥无味、漏洞百出的打油诗,一到他们手里转手就成了‘佳作’,霸占了这块黑板报位置,这对学海无知深浅、作学一窃不通的我来说,可不能怪我——我像个大诗人吗(其实,那时我并不知道,在现在的竞争社会中,坐在“大诗人”椅子上的人也是要去进学工作的,不然就会被时代抛弃、饿死。所以,即使我是个“校园大诗人”也不过如此,甚至还不如去工地里做蛮牛式的劳动、做小工那么挣钱那么“实惠”),你们若有心,或许你们扬帆一夜之间就可到达学海彼岸,到那时,你们回头一望会说:呵,昔日在我们学校吃香拉醋独领风骚的什么‘地球仪’——原来不过如此!”
    我瞟了一眼仍站在“文艺园地”前目对着黑板一动不动的那几位同学,他们那种钟情于“地球仪”的读者相看起来似乎全然遗忘了这边站着的一个我。
    “地球仪!”一日,中午放学回家后,弟弟打开厨房门放我进内用餐时忽然冲着我的后脑大喊了一声。我佯装未闻其言,头摆都没有摆一下,揭开锅盖,端起了自己的那份菜。弟弟见他突然之间喊我一声“地球仪”我都没有一丝反应,还是不甘心——他怀疑我就是那个在学校里“名噪一时”、频频在黑板报上登“台”亮相的“地球仪”,到我的房间里的书桌上,箱柜里乱翻(我的诗稿全被我藏到了学校自己的课桌里——为不使别人轻易翻我的课桌柜,发现我的诗稿,我在柜子里塞了满满的书籍。弟弟在学校里碍于老师和同学们的威严,一直对我保持着“互不侵犯,互不言语”的无声“和平状态”,他甚至不会或者说极少走到我的桌旁。至于逢值日扫地时,我估计他也无机会去翻我的课桌柜,因为有上自习的住宿生会呆在教室里,另外他还有一个同桌,他是跟同桌一起做值日扫教室的)一气。未能找到什么关于“地球仪”的蛛丝马迹,炼丹弟递又采用了另外一种方式来试探我,他故意“考”我道:“你若能背出‘地球仪’的《双拥母亲》这首诗,本官重重有赏——我去楼上给你拿麻糕,并且今天免去对你采取任何‘军事行动’,你把饭桶倒过来吃我也不管你!”弟弟这种诱惑还真迷人,若“地球仪”跟我无关,我可能会抓紧时间去背诵他的这首诗——《双拥母亲》,以望得少爷弟弟如此丰厚的“重赏”;在现在的这种形势下,我是不会中弟弟的圈套的:他若见我背诵了“地球仪”的《双拥母亲》,必会追问我其他——弟弟会“一步一步”来令我就范,直到查出、证实我为“地球仪”为止……弟弟见我还是一语不发,似乎火了,特意走近我在我手臂上用力捏了一下,痛得我面部肌肉都有点变了形,口里同时对我说道:“他奶奶的!半颠!你到底是不是‘地球仪’啊?——别装糊涂!老实交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那学校里黑板报上的诗是不是你写的!?”听“天下第一”弟弟这么讲,听他的这种口气,好像我在黑板报上发表诗歌是犯了什么大罪似的!我心中真是怒火万丈,心里不免忿忿地说道:“是我写的,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我的沉默、面无异样表情,令弟弟泄了气,他一屁股坐到了餐桌凳上,“唉——”地长叹了一声,尔后自言自语似地说道:“看你这个半疯半癫的样子,也不像子给(什么)有出息的人!想当那个在我们学校黑板报上垄断一方的大诗人地球仪,哼!——没门!”
    林师哲老师有一次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晓愚,这里有张椅子。”你对政治、历史好像有特别的爱好,对吗?”
    “林老师,说实话,我并非是单对历史、政治爱好的,”我说道,“我对其他各门功课其实都一样。只不过在学习中我有时会这么想:‘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个世界上?我怎样活着才能活出色彩、活出意义?……’这样想来想去,使我对有关人类及社会的起源问题的历史类书籍如《社会发展简史》及生物学等方面的图书、知识产生了特别浓厚的兴趣——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德国的纳粹党头子希特勒、意大利法西斯主义鼻祖墨索里尼及日本军国主义集团罪魁东条英机变成了三条毒蛇,……它们咬死了成千上万的人们!”
    “你上次在作业本上问我:‘马克思为何会出生又为何会死?’这个问题我觉得你提得很令人感到奇怪。”林老师说。“晓愚,你所提的这个问题涉及哲学世界观方面内容,我若在作业本上简单地回答你,恐怕你也看了可能是不会懂的。所以我特意把你叫到我这房间里来,想跟你谈谈你所提出的那个问题涉及到的有关方面的知识。我觉得你既然有这方面的兴趣,作为你的老师,虽说只教你政治,又并非只教你一个人,我也乐意为你指点指点——本来的话,你现在才读初三(林老师不知道,我已把高中的文科教材全部读了一遍),哲学世界观方面的知识应到上大学以后再学才适合的……”
    林老师借了几本书给我看(其中有《历史唯物主义原理》、《辩证唯物主义原理》及一本有关心理知识方面的教材——《心理学》),并提示我只能利用课余时间,在搞好学习的基础上再去学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看这几本“课外”书。
    张老师在这个礼拜星期一的班会课上,给全班同学宣布了一则消息,他说:“……我们学校开展的‘希望工程’捐款活动,隔几天就将开始,希望同学们回家后做做准备,跟自己的父母亲讲讲——能捐多少就捐多少,慷慨解囊,越多越好!最少的应不低于两块钱。”
    “慷慨解囊,越多越好!”张老师提倡的这句“‘希望工程’捐款活动”口号在我们班上的宋庆祥同学的嘴里叫得最响。宋庆祥同学是我们班主任老师的热情崇拜者——他很善于模仿张老师的语调,张老师在我们班的课堂上稍有一句“幽默”,稍有一句“名言”,课后此“幽默”或“名言”便会从庆祥同学的嘴上“转播”、“重播”出来。
    “慷慨解囊,越多越好!”张老师向学生们传达了由副班长代理、即日起收“希望工程”捐款费这日,宋庆祥嘴里高喊着这句革命口号,把两块钱“慷慨”地交到了女副班长李雪花同学的桌上。学生终归是学生,一个地道的消费者,全社会的人若能像庆祥同学一样拿出2元我钱来献给“希望工程”,凑份力拉一把失学的孩子,就算是蛮不错了。我们班有80%的学生像庆祥同学一样“慷慨解囊”(要知道这两块钱能买10根冰淇淋或20个“笑枣”呢)献给“希望工程”2元。但也有捐10元以上的,甚至还有一个捐一百元的——就是这件事惹得同学们议论纷纷:
    “这个捐一百元的同学是谁呢?为什么他不留姓名呢?他(她)是男的还是女的?”
    “这位同学学习雷锋(做好事不留姓名),精神可嘉。”
    “我们班可能出了个大老板的儿子!……”
    “大家向这位同学学习,慷慨解囊,越多越好!”
    这位向“希望工程”捐献出100元钱的同学,确实还真有一阵子像传说中的“UnidentifiedFlyingObject”(UFO,不明飞行物——飞碟)般那么神秘。纸包不住火(该捐款100元的同学登记时,在捐款登记本上写了“不可告人”四个字以代其名,未对接款人副班长李雪花张嘴话什么),很快,同学们就弄清楚这捐100元钱给“希望工程”的神秘的“UFO”是谁了——他就是坐在后排、正对讲桌左起第三张桌凳上的那个沉默寡言、学习成绩遥遥领先的小帅哥陈晓愚“先生”。
    “MrChenXiaoYu,howareyou?”宋庆祥同学下课后走到我面前,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老外”口气对我说道。
    “很好。谢谢你。”我应声说道。
    庆祥同学接下来对我的夸奖话,我对之保持了沉默。过了会儿,我见他还在一旁“呱呱呱”地叫,显得很不高兴的样子,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明知我不好交流,一天中常无言到底,一天中能说出一两句无关学事(老师提问外)之词,就是我的最大口才额外消费。今天我已对你说了五字二句,算是太对得起你这位‘小弟’式的同学了——你还要我说什么?”庆祥同学见我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悟地离开了我的课桌。
    捐款100元钱的事情“败露”,我预料中最严重的后果恰如其然地降临到了我的头上。炼丹弟弟把我的这件事告诉了母亲(弟弟对我一惯有“告状”之习。记得我小时候读小学四五年级期间,我有一回当着弟弟的面夏天到河里游泳。弟弟回家后即违背了对我所作出的承诺——他原答应不将我游泳之事告诉我母亲的,那时母亲是禁止我去河里游泳的,她担心我会被水猴子拉住……——而向母亲告了状,结果,我挨了母亲的一顿软竹鞭了抽打,这种竹鞭打人,据母亲自称“吃肉不吃骨”,痛得厉害,又饿了我一顿饭——母亲命令我不能吃这天的晚饭,“饿饭”是母亲惩罚少时“淘气”、“不听话”的我的一种惯用“招数”、“手段”。这天后,母亲为了防止我再到河里游泳,还在我头发上或前额沾上点牙膏——若牙膏不见了,就说明我到河里游泳了;因弟弟这次告状,暴露了我会去河里游泳之实事,导致母亲天天傍晚对我的眼睛(游泳会使眼睛发红)、头发(游泳会使头发湿)注意,在弟弟告此状之前,我是想尽办法装出“不游泳”的“乖孩子”模样的……至于弟弟对我其他“告状”之事,我觉得不宜多提),母亲就严厉地斥责了我一顿,她说:“你这下可好了,你在砖厂里、倒水泥卖力得来的钱就这样一下功夫给你花掉了(母亲常把事情夸大,用以说明我犯的错误重。我倒水泥与在砖厂里做工共挣了近二百元钱,而我捐款仅捐了一百元,她却说我把这些钱“一下功夫花掉了”,母亲这种“霸道主义”之言,我是无可反驳的,她是大人),下个学期你的学费可怎么办呵!……”母亲就当我捐出去的那100元钱是她自己的钱一样,心里很是怜疼,说起话来也显得有些哀伤。父亲从其单位回到家里,听到弟弟的汇报(母亲不忍将我捐款之事告诉父亲,她知道父亲待我粗暴,若将此事告诉他,他听后定会对我不客气),当即把我叫到了他的面前。“你的脑筋怎么就这么蠢?!”父亲扳了一下我的头,对我叫道。“你这样添加父母亲的负担到底是何苦!?——你说呀你!?”父亲用手下力狠狠地在我头上拍击了两下,又蹬了我一脚,差点使我撞到了大厅里的墙壁上。“我还以为你读书会读得越来越灵活,越来越聪明,你却还是这样讨人气!厚脸皮!饭桶!草包!无耻的东西!……”父亲瞪着两眼一个劲地对我叫骂着。
 
上一篇:拒霜花 七 下一篇:假蜜专业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