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很懒,什么都没留下
43、告别北京在路上小铭特别神秘特别神气的跟我们说起了小伙子的事。“我跟你们两个人说啊。小徐哥哥可是真的对我很好的。有一次我去陪我一个好朋友过生日,到了晚上很晚都还没回家。我当时一时疯过头了。等到我注意到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我想打电话给我爸叫个司机来接我回去,然后我发觉我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我打通了家里的电话,我爸像个惹急了的孙猴子似的跟我发飙,骂得我晕头转向的。最重要的是他说不理我了,不叫人来接我了。我那时就想使出看家本领,家传必杀技,在我爸面前跟个猫哭耗子似的哭上一通。可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小徐哥哥大声吼我爸的声音,震得我耳朵就跟养着一群蜜蜂似的。我爸估计也给镇住了,好一会儿没说话,我拿着电话心也提到了嗓子上。过了很久我爸才对我说,小徐去接你了,你个丫头,几生修来的福气。后来小徐哥哥就真的找到我了,他站在我同学家楼下喊我。我下去的时候他手里头拿着个手机。”小铭说到这里偷偷的笑了,接着说:“你们猜他怎么啦?他一见到我就问我,丫头你电话号码多少啊?我找了老半天才逗到这地方来,幸好上次有送你来过。说完他就招呼我上车,也没说我什么,我那时候心里头不知道有多幸福。我估计我爸妈也没睡,回到家后我就想大摇大摆的往屋里冲,跟个慷慨就义的烈士没啥分别。可小徐哥哥一把拉住我,说,丫头,听说你爸是个当官的吧。我就跟他说我爸在公安局上班。我说完他就很平静的说丫头你看能不能叫你爸把工资给俺结了,我一时犯糊涂了我,我在外面等你。暗暗的灯光下我看着小徐哥哥黝黑的有点发黄的脸,看着他明亮的真诚的眼睛,就像站在黄土高原上虔诚的看着广阔的天空。我没再说什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我傻傻的就真的认定自己是一个讨债的人,毫不掩饰的就把自己汹涌澎湃的感情表露出来。爸爸妈妈焦急的看着我,然后目光迅速的移向我的身后,定定的看着,直到我走到他们身边。我喊了一声‘爸’。我爸看着我说小徐呢,没跟你一起回来?我听着我爸的声音,我强撑起来的勇气一下子就没了。我说,爸你能不能不要小徐哥哥走。我爸目瞪口呆的看着我说你把人家小徐给赶走了?我说爸你说哪里去了,你留着小徐哥哥好不好。我爸皱着眉头说谁说要把小徐赶走的,真要赶也得赶你,让全家人为你担心了整夜,还让人家小徐三更半夜跑出去找你,你还不去把小徐给找回来。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别人也要睡。我听着这话立即狂奔着出了门,心里面特爽快,就像匹遭群狼攻击的马见到营盘一样。我气喘嘘嘘的把小徐哥哥吓了一大跳。他看见我没命的跑,立刻撒腿跑起来。一边跑一边伸出手说,丫头,快,把手给我。我停下来说小徐哥哥你跑什么,你跑那么快谁能追得上你啊。小徐哥哥又跑回来使劲的拽着我的手。我被他弄疼了我‘哎哟’一声就叫了出来。他二话没说就抱起我,跑了起来。我的脸刚好贴着他滚烫的脸,他下巴刺刺的胡碴就像无数把尖利的小刀子,好像一下子就能划破我的脸。那时候我想起了冰天雪地里,整个世界一片洁白,一片宁静。在一片干净的冰面上,一只雪橇在自由的划动,它抖动着身姿优雅的做着每一个细致的动作。我把头深深的埋在小徐哥哥的心窝旁,泪水一下子就和他身上的汗水混合在了一起。过了一会儿我抱着小徐哥哥的脖子说,你放我下来吧,不用再跑了,我爸叫我回来叫你回去。他低下头静静的看着我,那种眼神很纯朴,很真切,明晃晃的眼睛美丽得就像装了整个苍穹。他将信将疑的放下了我,特孩子气的问我,那你为啥跑那么急?我说我怕你突然跑了嘛。说完我还特不服气的说,那你为什么一见我就跑,还跑那么快,简直就是刘翔第二。他紧皱眉头说,啥刘翔?我估计他连刘翔都没听说过,我特心虚心里头特别扭的说,刘翔是我同学,跑步贼快。接着他说了一句我更窝心的话,他说,我要脱了鞋子跑刘翔要在我后面溜达。我笑了,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徐哥哥大气没喘一个,说,我看见你跑我以为你是个通风报信的小鬼嘛,就跟俺爹讲的打小日本那时候的小通讯兵一样,我能不跑嘛。小徐哥哥说完我又笑了,然后我拉起他的手就往屋里去。我爸看到小徐哥哥脸上立刻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我回过头去看小徐哥哥,他安静的脸上浮现的表情就像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骑自行车路过咆哮的黄河,看着远处黑黝黝的万重草木不生的黄土高山,想着归路就是他的充满感情洋溢着温暖气息的家庭一样,那种生生不息,世代相传的朴素的善良的情愫一下子就涌进了我的心房,然后在心灵里迅速膨胀,撑起了一个像天空一样美丽的空间。”说到这里小铭的眼眶已经变成了两个精致的小水库,汹涌的晶莹的水居高临下,大有一泻千里的豪情。仿佛连时光也被它的阵势同化了,一下子就从手工的作坊作业过渡到了蒸汽时代。四个人站在火车站拥挤喧闹的站台上。在最后的五分钟到来之前,我和宝松上了车,上车的一刹那我忘记了我们刚才站在那里半个小时究竟聊了些什么。不过在那一刻我难过的想起了赵西,想起一种叫做善良的东西,在我看到小铭轻轻落泪的时候。小伙子坚毅的眼神像从镜子里反射出来的阳光,齐刷刷向我们狂奔而来。我和宝松朝他挥挥手,他很自然的笑了。
1、孩子的想法这个无聊学期的最后两个星期窘迫的摆在了我的眼前。这两个星期里还有几场考试。我就像是逆风行走的老人,觉得这样的气候特别的糟糕,短短的一段路程也显得特别的漫长。习惯了大学生活的这种长时间的静谧和临考时的急促步伐,大学的生活也让人觉得过于不近人情。草草结束或者像溪流一样静静淌过,到最后都变得仓皇。所幸的是,新的假期即将到来。面对这个特别漫长的假期,我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长期以来我都把假期当成了对生活最肆意的装潢。不必伪装,也不用依靠别人,不能苛责别人,所有事情都可以由着自己的兴趣,自己的爱好,自己的情绪去践行。几年里我已经去过了中国的很多地方,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无数次的踏上火车,无数次的站在河流的堤岸,轻轻的定格这种流动的美。我一直觉得在假期里,我的生命就像是盛夏的太阳,永远都是那样的高昂,那样的繁华,即使是在寂寂的严冬里,即使六月的雨会肆无忌惮的下个不停。我的生命就像我的每一次流浪,永远都是那样的张扬而不知疲倦。可是这个假期我觉得累了,就像是日渐见长的竹子一样,我不得不一点一点的弯下腰来。我早早就打消了流浪的念头,这时候我才觉得其实我更像一颗长在远征的航船上的贝壳。船走了多远我就走了多远,而在每一个停靠的港口,我也只能紧紧的贴着船底,即使船底长期经受着海水的侵袭,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而且模糊得让我觉得不可靠。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去理解我自己。从小我就认为我像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虽然我拥有爱我的爸爸和妈妈,还有我爱的家。我很少在家呆,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把我送到了离家很远的地方读书,学习武艺。我幼小的心灵就像是东升西落的太阳,很少在某一个地方长期的逗留,哪怕只是像在玩耍。所以我的童年该算是很单纯洁白的,应该也像森林中较高的灌木那样,不缺少阳光也不需要太多的阳光。然而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不用尽力的呼吸。童年的回忆即使有时候会使我觉得沉重,特别是看见别的小朋友每到星期天都有父母来接他们去玩的时候,我会对父母怀恨在心,我会讨厌他们这种不理不睬的单调的心态。而且有时候我会觉得这是一种抛弃。然而多年后回忆起这段往事时,我已经明白记忆洗涤了其中不安的感情,将它变成了一段纯粹的故事,一段关于家庭,关于爱,关于爱与及人之爱的故事。记忆终究使生活变成了一场可以让我们充当看客的电影,而那时候我们只是在享受,在回味。童年记忆中的每个学期末,父亲都会开着一辆看起来很简约而又显得有点老太龙钟的小轿车早早的候在门口外。等我放学,等我收拾东西,然后接我回家。现在想起这个片段忽然觉得很温馨,因为我理解了父亲,在多年后。童年时父亲给我的印象永远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很辛苦,而又觉得满足,像极了父亲的车。那时候记得父亲好像在经营一家挺不错的公司。父亲从来不跟我们讲生意上的事,我也只是偶然的听见父亲和母亲谈话,我才明白,我们家有一家公司。那时候我觉得我家开公司那应该是很有钱的吧,但我也只是想想,童年的我还不明白钱的魅力,唯一的希望也只是想着父亲能帮我收拾东西那该多好。那时候最不理解的是,父亲从来不帮我收拾东西,即使要他等上一两个小时,他也乐意,但他就是永远不帮我收拾东西。有时候觉得父亲真是个坏爸爸,但日子久了,我也从委屈变成倔强,从倔强里衍生出一种事不关己的心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我把它挂在了我的手边,唾手可得或者叫做力所能及,就像徜徉在幸福的边缘。童年时最喜欢看的是父亲那浓密的胡子,从腮的两边蔓延到下巴。腮的两边会显得稀少,而下巴就像是雨季时的热带森林。有时候他的下巴只是泛着青茬,两腮会比较干净。那时候大概也就是我坐在车上看着他的时候。他的胡子不是卷卷的让人觉得有点不安的那种,他的胡子一根一根错落有致的生长。有时候我能看到父亲的嘴角会拉起一种浅浅的笑,胡子就会微微颤动,真的很好看。有一次我看到父亲张开了嘴笑得像黄昏时刻一样的安详,而且我还看到了父亲白白的牙齿,我禁不住就问父亲:“爸爸,你今天笑得胡子都快飞到了额头上了,什么事能让你这么高兴?”父亲头一次爽朗的笑着说:“今天你终于小学毕业了嘛,而且,今天我只等了你十分钟。爸爸看到你一直在进步,心里高兴。你也应该高兴才对,儿子。”我那时就只是撅撅嘴,漫不经心的说:“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不就小学毕业嘛,我还要上最好的高中考最好的大学。爸爸,你都不知道我每天叠衣服叠被子,收拾东西有多辛苦,老是不能跟其他的同学去玩,不过我也习惯啦,嘿嘿。”父亲回过头来平静的看着我,我瞄了他一下,继续我的漫不经心。可多年后我却暗暗庆幸当我已经把童年生活当成一种习惯的时候,还有父亲一直默默的注视着我。我也顺理成章的上了初中,还在原来那学校。因为还是原来的学校,所以父亲照样放逐了我;因为离家很远,所以父亲每个学期末都会开着他的车来接我。也许父亲就像是一个放羊的人。在一片一望无垠的草原上,有一大群的羊,它们会肆无忌惮的跑,会沿着草嫩或者密的地带前行。可父亲会安静的坐在草地上默默的注视着,看着远方,也许还会干净的笑笑。他知道羊跑腻了或者吃饱了就会跑回来,他也知道,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中的某个角落,他已经围了一个篱笆,而羊群就在篱笆中。父亲最后一次开着车来接我时,我已经站在了初三的门槛上。回家的路上我突然预感这一年也许我会过得很辛苦,只是莫名其妙的想法。突然间有种锥心的痛,在我看到父亲那浓密胡子的时候。父亲的两腮都爬满了岁月的尘埃,也许就像嵌在父亲的皱纹里的尘埃粒子一样,让人感觉厚重。记忆中的父亲不是那种得意忘形的人,我常常能见的是父亲的失意忘形,每当这时候我都会觉得难受。善变的心灵也许很难捕捉大人多变复杂的思想和情绪,但却能从变化的环境中寻求使自己恰如其分融入这种环境的心境。那一次我坐在车上,我就静静的看着父亲,看着他安静的开车,然后想像他的下巴是一簇青碴的样子。
36、一个美丽的误会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十七八岁光景的女孩子,一身天蓝色的校服,白皙的脸庞,温顺的眼神,一头披肩的秀发,看上去文静淡雅,很舒心。我用手肘碰了碰低着头沉思的宝松,他抬起头来刚好看见了她站在门口。门口的女孩怯生生的喊了一声“哥”。声音微弱得让人觉得委屈。宝松的喉结猛烈的抖动了一下,最终咕咚一声咽下了口水,一句话也没说。他拧过身体背对着女孩。女孩的眼里噙着泪水,眼神依旧那样的温顺,平和。她的嘴角抖动了一下,最终也没再说一句话。她转过去迈开步子。我不由自主的喊出声来:“你别走啊,你还来怄气不成。俩要好的兄妹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谈嘛,两个人的事那就不是个事儿。”说着我追了出去,伸手拉住了她。她站定,没再走。我牵着她纤细的,像没有骨头般的小手,轻轻的把她往屋里拉。我看得出她心里的不舍。宝松依旧背对着门口,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也许那表情应该是复杂的,多变的,在每一个瞬间,就像藏在他心里的感情一样。我没喊他。女孩在一旁坐定,擦了擦眼泪,定定的望着宝松的后背。她的眼神依旧温顺平和,只是多了一些忧伤。手里提着的白色塑料袋子她依然提着,不知道是不想还是忘记了放下。我找了个地方也坐下来,三个人就一直坐着,没说话。过了很久,女孩站了起来,动手收拾凌乱的屋子。她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发觉她身上的香味真的很醉人,就像盛开的鲜花般令人心旷神怡。于是我微微的笑了。心里头很舒服。女孩收拾起东西来手脚很利索,东西也摆放得很整齐,看得出是个细心的人,完全没有我想像中的富家小姐的款子。我又会心的笑了,我终于明白宝松心里的无奈,万般的挣扎和不安。整个屋子就只有女孩收拾东西发出的声响,听得出她还怀着一颗不安的心,做起事来小心翼翼。我站起来也帮忙收拾。女孩朝我笑笑。我估计宝松正竖起耳朵在听着屋子里所有的轻微的声响,生怕一瞬间的安静走漏了他心中的彷徨,就像生怕时间会不声不响的把女孩从他身边带走。我一边收拾一边开心的笑笑,我忽然发觉这是一个温馨的场景,温馨得让人不自觉的想起一切美好的过去。女孩把一张看上去很简陋很破旧的桌子收拾干净又抹干净后,把她带来的白色袋子放在了上面。然后她又忙着收拾其他东西。她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很轻松的说:“哥,我知道你心里头在怨我,我看见你好好的一个屋子弄成这样,我心里也难受,可是我也不想,我不知道我爸会这样。”女孩说着转过身去看宝松,可宝松依旧纹丝不动,静静的坐着。“哥,我知道你有话想跟我说的,你想说什么就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泼哪儿搁哪儿。你泼我这地儿我还会拿个话匣子帮你保存好。一生一世的窝心里头。”女孩说完后宝松转过身子,酝酿了很久的情绪一下子就像破堤的洪水一样,汹涌澎湃起来。可当他看到女孩温顺平和的眼神和温暖的微笑时,他的心好像一下子软了下来,激动的表情也变得缓和。我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就像抬头看着天空,让无数冰冷细小的雨水打在我彷徨的脸上一样,我的心一下子变得详和,纯净,没有浮躁和不安。宝松长长的舒了口气。说:“我看见你这丫头就什么火都没了,但我还是生气。我说你一个丫头片子你什么不好学,你学人偷东西。我好歹也窝你身边几年了,我几时教你这些了?”“哥,我只是拿了自家里的钱,这不算偷。”“拿自家的钱也好歹要说一声。我知道你家里有钱,可20000块你知道能养活多少孩子。你说说你拿20000块干什么去了?”宝松刚说完又接过话头说:“我当初认你这个妹子,我也没打算贪你家有钱。我就觉得你个小妮子,心地好,愿意帮助人家,我看你苗儿还正,我才管你叫妹子。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应了下来,我看我这个当哥的,穷光蛋一个,在个妹子面前说句话都得低声下气的,做得多窝囊。”女孩听着宝松把话说完眼泪也吧嗒吧嗒的流了下来。她带着哭腔说:“我拿家里的钱从来都一五一十的跟我爸说了,可我爸都不管我。自从做了你妹子后,每一次我听着你喊我丫头,我心里头特舒服。也只有你天天跟我唠叨着做人要讲道义,我特珍惜有个人管着的这些日子,每天过得自在,不用害怕行差踏错。我虽然出生在有钱人的家里,可我也不想,我也想拿着钱的时候能想到怎么去帮助别人,可得有人给我这个机会。”女孩停了下来,眼泪像涓涓的泉水一样顺着脸颊流淌着。宝松看着女孩,脸上渐渐的流淌着一层忧伤。“哥,每一次我这样喊你,我空洞的心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归属。我舍不得你离开北京,我一直都希望能帮你找份工作。昨天我去见我一个同学他爸,心想着这事儿估计成了。我特高兴,我多想能给你一个惊喜,可没见成。回到家后,妈妈说你来过了,没见着我,也没说什么,估计今天要离开北京。我一听心里乱得跟——就跟伊拉克差不多。我害怕见不到你,所以我拿了20000就往你这边冲。我还给你买了一只烤鸭,我手里拎着暖暖的烤鸭,想着我也可以这样近距离的去关心一个人,我的心也暖暖的。”女孩的语气变得平缓,眼神一直还是那样的温顺平和,脸颊上泪痕清晰,只是不再流泪。“当我看见你凌乱的屋子后,我整颗心就好像失重一样,悬在未知的恐惧当中。我马上跑回家。我特害怕的跟我妈说宝松哥出事了,他出事了。我妈安静的看着我,跟我说,家里丢了20000块,你宝松哥被带到局里去问话了。我当时一下子变得苍茫,恍惚。”“哥,”女孩大声的喊了一句。“我知道是我害你受了委屈,可我也不好受。我知道你买了明天的票,我一想着你就这样的离开我,离开北京我就想帮帮你。我口袋里揣着20000块,一直跟在你后面,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拿给你。”说着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把它放在桌子上。“我不知道我这次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也只有你能给我答案。我把钱搁这里了,烤鸭是刚买的。我走了,哥你一路顺风。”
63、失去或者开始傍晚的时候我没叫醒赵西,我走了很长一段路在一家西关小吃里买了一个赵西最喜欢吃的艇仔粥。往回走的时候,心里面是一阵一阵的温暖,只是突然觉得幸福。晚饭是在李叔家吃的,宝行也在。父亲第一次允许我和他一起喝酒,而且也没限制我。一大堆人老老少少喝了很多,可话不多。在大家吃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宝行突然特别认真特别高兴的说:“日子也近了,我打算明天回老家一次。这次东西不多,可也要送回去。”“都准备好了,怎么之前都没听你说起。这次怎么走得那么急?”父亲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都弄得七七八八了,也是时候走了。”宝行轻松的说着。“那就回去吧,也别让乡亲们等。叔还是那句话,万事小心。”父亲说完又特别凝重的说,“宝行,帮叔上炷香。代叔问候杆子婶。”“我会的,徐叔,那我明天就起程了。”宝行不舍的说,满桌子的东西一下子跑进了很多伤感。“那你就小心吧。”师傅说。“嗯。”父亲点点头,说:“叔代乡亲们谢你了。”“爸,我也想去。”我看着父亲说,“李叔和宝行哥都跟我说了。我想跟宝行哥去乡下走走,这样两个人也有个伴。”父亲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耿晔这孩子,没几天在乡下过的,是该让他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始终还是根,就让他去吧。”师傅在一边帮着我说话。“那你就去吧,爸做了那么多年,也没想着到头来把这份东西交给你,就是觉得做得太累。既然你自己愿意去闯,爸也不拦你,你要是以后有出息了,乐意去做,你就帮爸圆了这个心愿。”“子承父业也算是对得起祖宗了。”师傅良有感触的说。“那——吃饭吧。”父亲拾起筷子,神情是那样的平静,仿佛还带着一丝丝的冷漠。这样陌生的感觉就像从高空投下来的光束,慢慢的扩散,直到把我整个身躯笼罩。我突然有点难过。吃过晚饭后父亲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猛抽烟,一直不停的咳嗽。坐在沙发上的师傅神情一片凝重,他朝我使了使眼色。我看着灯光照在父亲陌生的身体上,第一次发觉父亲原来是那么的憔悴,那么的弱小。我走过去搭着父亲的肩膀喊了一声“爸”,父亲沉闷的应了我一声。他手里的烟已经快烧到了手指头,他那发黄的指甲,仿佛在微微的颤抖。“爸,快烧完了,把烟头给我吧。”我突然好像怀着对一个陌生人的同情一样对父亲说。“耿晔,既然你想跟宝行去,我也不多说了,反正你也这么大了。但不管做什么事,既然选择了,就要努力去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是没有理由做不好的。”父亲顿了顿,下意识的往裤袋里摸了摸,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又想点燃。我挽了挽父亲的手说:“爸,少抽根吧,身体要紧。”父亲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烟放了回去。接着说:“爸这一生是一个罪人,害得你们要跟着爸受罪,你别怨爸。爸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是两个人,一个是杆子叔。当年你爷爷死的时候,你爸才17岁,那时我们一家人在村里穷得连头都不敢抬,你爷爷死后爸也没钱给他办后事。你爷爷在家里搁了好几天,一家人就知道哭,爸看着家里一片愁云惨雾,爸的心都冷了。后来是杆子叔借的钱,爸才能草草的了了你爷爷的身后事。杆子叔借给爸的钱,原本是想着给宝行他哥娶媳妇用的,爸打从心里头感激杆子叔。”父亲说着又拿出了烟盒,又下意识的放了回去。说:“耿晔,人要懂得感恩才明白人的良心是从哪里来的,对杆子叔一家,不管你以后有没有出息,你都要有求必应,要不你就不是我徐家的子孙。杆子叔那么好,是爸害死了他,爸要在这里赎罪。爸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履行父亲的责任,是我辜负了你们。”“爸,杆子叔都过世那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把这个担子放下来?”我神情凝重的看着父亲。“放不下了,现在已经放不下了。是爸的错,爸最对不起的是你妈。爸让你妈等了那么多年,让你妈一个人操持这个家那么久,爸……”父亲说着说着竟然哭了出来。他还是下意识的从裤袋里掏出了烟盒,摸出了一根,这一次他迅速的点燃了烟。一边抽一边咳嗽。“爸,我们都没有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怪我这么多年都没去看妈,怪我对这个家不理不睬,所以妈才不开心,所以妈才不让我进家门。”我一边想一边难过的想起了以前的事。“孩子,那一次都是爸的错。是爸写信告诉你妈别再等了,叫你妈别等我了。你妈怪爸太寡情,可爸要赎罪,爸要用一生来赎罪。”“爸,回去吧,回去把一家人都接回家。都这么多年了,即使有罪,也该赎清了。”我加重语气说。“回不去了,回不去了!”父亲突然大声嚷了起来。手里的烟不停的颤动。师傅和李叔跑过来拉住了父亲。他们的眼中充满了一种凄婉的伤感。我看着父亲,我不知道我当时究竟在想着什么,我的思绪,如此的淡定,又是如此的寂寞。“你究竟是怎么啦?自己的孩子你嚷什么嚷!”师傅也愤怒的朝父亲吼。“算了,师傅。既然你们都无能为力,那就让这一切都一直这样下去吧。”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心力交瘁,不知道是觉得失望还是觉得遗憾。“你先回去吧,今晚早点睡,叔会照顾好你爸的。”李叔说。我定定的看了父亲一会儿,就什么也没说的走了。出门的时候父亲叫住了我,我没有回头,在那一刻我憎恨他。而其实我更害怕他看见我又流眼泪,我已经答应在我身后的这名男子我以后不再轻易的哭,不再轻易的流泪,可我还是哭了。“帮我上炷香给杆子叔。”父亲的声音里已经毫无感情,可他的声音却直直的插进了我的心。这一次我真的是没有回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