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很懒,什么都没留下
29、英雄莫问出处我站在长长的买票队伍里,人头窜动的人群中,我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宽厚的肩膀,高高的个子,短短的发根。脑子里一下子回到某个过去。我觉得有点可笑,不知道想不想在这里遇到熟人。然而我还是一直盯着他。等到他买完票转过身后,我看着那张脸又一次觉得熟悉。他的眼睛盯着车票看,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抬起头看到了我,然后脚步慢了下来,直至停下来。那一刻他转身,我回头,然后两个人淡淡的笑了。笑完后我以为他会冲过来捶我几下,然后把他的熊爪搭在我的背上使命的挠。可他没有,他只是站定,笑。然后朝我摆手。窗口满身富贵的大妈杀猪似的对着一帮无辜的民工喊:“买不买啊,不买滚蛋,不要碍到别人。”我买完票走过去在他结实的胸脯上捶了一下。说:“好久不见了啊,你怎么溜到了北京这块宝地来了?”他苦笑了一下。“我在这边读书,毕业都一年多了,就一直找不到工作。实在混不下去了,剩下的钱刚好买张小样回家。见了老母亲总算有个交代,人总算还在。”“呵呵,就你这熊板子,还有人敢把你吃了不成?”我挖苦道。“差点就真的没命回去给老母亲请安,要在这块吃人不吐骨头的的宝地儿过下半辈子。”我看他说的挺认真的我也真把它当了回事。也像样的问:“你哪里来着了?”“英雄莫问出处啊。你买了票子要去哪里溜?急不急着走,不急的话,回我北京寒酸窝参观参观。”我认真的对他说:“我想回去看看师傅,都几年没见了,挺想念他老人家的。”他朝天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样子。说:“当年几个班的师兄弟,如今一年到头也难遇见一两个啊,还是师弟你有心,记得师傅。像我这样混得人模狗样的,怕师傅见了也不开心啊。”说完后我们一起感叹起来了。眼前的这个人叫宝松,那时候和我一样跟师傅学习武艺。大我一届。后来我们还窝在了同一间高中,我高一,他高二。再后来他早早的上了大学,我就再也没好好揍过他,也不用硬着头皮挨他一两拳。“我说你把票拿来我看看吧,看是什么时候的车。”宝松趁我想事的时候抢了我的票,仔细瞄了瞄,然后拉着我说:“走,回我窝里去,和我同一个车厢,你小子有福。”我高兴的笑了,就冲宝松拉我的这股蛮劲。感觉他就像《少林足球》里的大师兄,归位了。我跟着宝松在北京的大街小巷稀里糊涂的乱窜了很久后,终于来到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特寒酸的地儿。我不禁问宝松:“我说老兄你跟北京市长哪门子的亲戚啊?”宝松估计被我问愣了。愤愤的说:“你小子让葱插眼了啊,我要能跟这号人物搭点关系我还需要住这小样,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小得就跟你小子刚出生时的老二,你说你喜欢大的还是小的啊?”我也没理他,反正大小我通杀,虽然我是喜欢大点好,但没有小的哪来大的。我笑得特神气。说:“就是嘛,你小子如果没这能耐,那你怎么能在这拆迁房里窝啊。这怎么看都像是政府收回的公家地嘛,哪像你装大爷住的。”我说着特别奸诈的笑。“就你这样说,那全中国的官员都是他妈的一等一的干净,个个的亲戚都是像我这样脑子里整天想着什么时候实现共产社会的实用马克思主义者和社会主义信仰者。你说那样好吗?”宝松刚说完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继续说:“可我就没见得中国有哪天清净,中国的观音多,唐僧多,就是少猴子。悟空说什么来着,大家看到啦?这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就好像整天有一只苍蝇,嗡……对不起,不是一只,是一堆苍蝇围着你,嗡…嗡…嗡…嗡…飞到你的耳朵里面……所以呢我就抓住苍蝇挤破它的肚皮把它的肠子扯出来,再用它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我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可我还嫌猴子的把戏太多,摆明着做给人看的。”我听着宝松的话,觉得他火药味也够重的。就和他侃了。“猴子那时候不是还使着棍嘛,要不你送他罐杀虫水试试?”宝松干净的笑了,有点挖苦的说:“你是富家少爷,你穷师兄我也没见你多年,不知道你混得如何。不过我们一起比谁的胸部比我班‘太平公主’大那会,你爸还在开公司,我知道你家里有几个钱。富人不知穷人苦,可琢磨穷人的心眼却刁钻得很。”宝松说着说着就自个儿一个劲的感伤起来了。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过了会又说:“我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也不是说你。罢了,也不跟你贫,帮我找找药油吧。”我看着宝松头一回觉得他是那么的陌生,以前在学校里挨校长多少批就是死活不承认错误。以前他老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泼哪儿搁哪儿,我人穷没地儿收留这些个像孤儿的穷光蛋,我也不掖着藏着,自个儿的话没必要。”可今天他这样不就损了,哪像宝松,根本就是个当顺民的料。那时候我也没多想了,也不敢往下想。满屋子的帮宝松找药油。最后药油还是让宝松自己找到了,他也没顾着我,脱了衣服在角落里抹了一会儿后我闻见那熟悉的味道才朝他望过去。
42、一些人一些事小铭把头深深的埋在宝松的怀里,低低的说:“后来她再也没有回我家了。她的钱被人抢了,还被人……姐姐她一时想不开,回到自己家里不久就自杀了。我爸那时候恨恨的说,20000块就一条人命,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从那以后我爸对偷东西抢东西这样的事情就特别的敏感,心里头有疙瘩。”小铭说完后瞪大湿润的大眼睛看着宝松,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哥也没怪你爸。”宝松特别意味深长的说。“真的吗?”小铭无力的问着。“真的,哥只是觉得做人得讲点良心,富人家也要把人当个人看。现在社会变了,以前在农村最富的就是地主,可后来最凄凉的也是地主,那时候地主都怕农民。现在不同了,富人们走起路来格外坚挺,就跟坚挺的人民币一样;头仰得老高,就跟我们乡下被人牵着下田的牛一样,就是牛。不过现在哥明白了你爸是个讲良心的人,哥没什么好说的。”“呵呵。”小铭很勉强的笑了一下,很不服气的说:“富人家也有好人嘛。我爸就经常说,富不过三代,是汉子就应该从苦中走过来,从农村里走出来。捡家底那点破铜烂铁当作宝,迟早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记了。”“是啊,老子就说,道,可道,非恒道。一个人生下来他就是一个人,哪有分富人穷人,阎王老子也不敢这样分。可每个人来到世间后就被人硬生生的分到了不同的世界,孱弱的身子就像一个分开了的‘人’字一样,有了撇就没了捺,一生永远找不到自己的另一半,找不到与生俱来的依靠,只能孤独的生活在一个单调的世界里,像个小丑一样比划着谁的撇谁的捺长一点。”小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哥你还挺不赖的嘛。以前教我做功课的时候又没见你有这般见地。怎么都好啦,你没怪我爸就行了。我心里也踏实了。”“那我们上车了吧?”小铭看了看时间,犹豫着说出了这句话。“还是把早餐先吃了吧?”宝松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为什么?”“食物味道重,等一下把车里搞得乌烟瘴气的,我吃着早餐都觉得别扭,坐在车上估计也如坐针毡。”“傻啦你!等一下开窗就行嘛。我们家大狗‘猪猪’,每次全家出门旅游带上它的时候它总赖在车上等我喂它吃东西……”小铭说着“呵呵”的笑了,笑得有点尴尬。“我把我们家猪猪当家庭成员了。”小铭补充道。“没事,哥没你丫头联想丰富,难得糊涂呢。那就上车吧。等一下不小心蹭了一地的垃圾,回头也是你挨你爸骂。”宝松说完拿起东西特豪迈的迈大步子。小铭追上去说:“呵呵,这个你不用为我担心啦。万事有小徐哥哥顶着,就算罚洗车子也不用我亲自动手。”“小徐哥哥?他是你什么人?看把你牛得。”宝松已经把东西放到了后尾箱,回过头来正要往车里挪。“喏,”小铭把头朝司机晃了晃,说,“小徐哥哥人可好了,什么事都肯帮我,又照顾我,什么事都愿意帮我罩着。”“原来你这丫头又另觅新欢了,怪不得连句挽留我的话都不说。中国四化的速度要有你这么快的话,那我也不愁在北京找不到工作了。”宝松笑道。“什么叫另觅新欢?”丫头挺不服气的嚷嚷道,“你那牛劲我还不知道,就算我开口叫你留下来你也不会听我的啦。何况小徐哥哥对我真的挺好。”“这样也好,有个人看着你。可你可不许使唤他,尊老爱幼的传统可不能丢,他好歹也比你大,按我们家乡的说法是他做过的桥都比你走的路多。”“可小徐哥哥又不是很老。”小铭嘟囔着嘴巴说。我和宝松挤进了车子后挺热情的和前排的小伙子打了个招呼。他转过头来很热情的朝我们笑,很忠厚的样子。他的脸庞很干净,眼神中一片明朗,笑起来憨憨的,看起来和我们的年龄相差不远。“丫头有时候爱胡来,你可千万别疼着她。再怎么说比她大了就有权利管她,不要惯坏她。”宝松振振有辞的对着司机说。小铭坐进车来对宝松说:“你可别带坏了小徐哥哥。我怎么看着你就像书里说的那个守财奴,临死之前看着床尾点着的豆油灯就是不肯断气。你临走了还有教唆小徐哥哥给我来个无产阶级专政。小徐哥哥才不会听你的。我跟小徐哥哥是亲密战友外加生活挚友。”小铭说完车里面就爆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司机小伙子也笑了,不过笑得很腼腆。然后他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话:“妹头她个姑娘家就跟个大男人似的。”他刚说完我和宝松又笑了。小铭没好气的说:“小徐哥哥你就是不会说话,多说多错。”“我说错吗?在我们乡下姑娘家见到家里来客人了,都要往闺房里挪呢。”小伙子一脸委屈的说。“丫头就是一只大尾巴狼,遇到凶狠的头狼她是善良的,遇到善良的羊她是凶狠的。兄弟,你可千万得管紧点。”宝松笑着朝小伙子说。“呵呵,俺们没那个经验,妹头她自己有主意。我只会开车,驾着车比俺们家乡驮着头牲口舒服。”说着车子慢慢启动,宝松也没再跟小伙子说话。两兄妹四眼相对,竟然莫名其妙的笑了。
44、火车人生火车像一支团结的队伍一样穿梭于荒野、高山和城市之间,所到之处都留下了它牛哄哄的坏脾气,野蛮的告诉着人们它曾经来过,不管人们记得与否。而我们坐在车上,毫无目的的看着火车开辟着一条又一条的道路,从南到北或者从东到西,或者绕着地球打圈圈,而我们不能驾驭它。坐火车不像坐汽车,火车是真真正正的流浪大师,载着我们流浪辗转于不同的城市。带着我们像浏览书本一样审视着边缘地带的每一个角落的全部内容。在荒野,高山,城市,甚至是偏僻的小村庄之间,它给了我们一览无遗的新鲜感觉,接着使我们对陌生依旧还是陌生,看山似山,看水还是水。速度使火车成为了时代的一个象征,也是一个致命的象征。坐在城市公共汽车上,高楼大厦或者某一棵树,某一条路,某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也许都能唤起你对这个城市的回忆和记忆,以至于从一种熟悉到另一种熟悉,所以整个城市顿时变得亲切起来,变得富有美妙的质感。假使你透过明亮的玻璃一直看着外面的事物和人,你会不经意间发现熟悉的人就在你的周围。你看着他们对他们微笑,你想大声的喊,可冰冷的玻璃把你隐匿在了一个快速移动的空间里。这时候,你已经把你的一切都交给了这个空间。你也许会看着司机,看着他如何带着你从陌生到熟悉,或者从熟悉到陌生,但他总不至于带着你从陌生到陌生。假如我们拥有一座城市,我们就不会因为陌生而寂寞,也不会因为寂寞而陌生,即使我们只拥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小空间。而我坐在呼啸而过的火车上,寂寞和空虚像侵入乡村腹部的城市另类文明一样毫不保留的侵入了我的心灵。我一直看着窗外一方又一方的对于懂得生活的大自然来说是天堂的天堂,直到我觉得火车好像变得慢了下来,慢得就像一群驮着大堆食物的蚂蚁走在茂密的草原上一样。然后我转过头去看宝松。宝松的眼神和我一样的散漫,两个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竟然不自觉的笑了。“你在想什么?”我漫不经心的问他。“没想什么,觉得看着外面挺舒服的,身边一大堆人,却没一个能说上话,觉得自己像个闷蛋。”“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我漫不经心的问。“还能有什么打算,一个大学生兜着20000块不比个风险家兜着20000块来的实际。”宝松靠过来轻声说,“就想回去看看老母亲,心里面挺惦记的。”“就这样?你好歹一个大学生就这样呆在山区里了?”我不解的问他。“以前没读多少书总觉得读多点书总不会有害处,可现在才发觉书读得越多心就变得越狭隘,生存的空间,发展的空间也不断的缩小。”宝松的眼神忽明忽暗。火车呼啸着,生拉硬拽着风穿过了长长的黑暗的隧道。风发出了凄厉的,狂妄的,令人感到绝望的声音。它爬上了高高的火车顶,抓不住任何可以保护自己的东西;它窜到了隧道顶端,被冰冷坚硬的钢筋水泥无情的鞭打;它躲到了怒吼的火车底下,却遭到陌生的面孔恶毒的嘲笑和呵斥。它看着火车里静坐或者安睡的人们,它多想使尽全力把门撞开,然后它就可以获得一个自由的安全的港湾,获取暂时的安宁,然而周遭没有一个和它有着相同情绪相同感受的人。于是风只能飘散在空中,充斥在快速行进的火车周围。火车会带给它们一种独特的快感,它们或低诉,或高呼;或吟唱,或哭泣,嘈杂的声音就像是一个大观园,也像极了人生百态。然而这一切只是短暂的几秒钟或者几十秒钟。抬眼我又看到了明亮的世界,原野,高山和眼前的树木逐渐清晰,瞳孔里大概也发出了惊呼的喜悦。宝松看着我说:“其实山区也没什么不好,起码根在那里。可我们都不大愿意回去,这就是读书读出来的。”宝松见我没说话就继续说,“其实我也没有伟大得甘心在山区里呆一辈子,这一点点雄心还是有的,也是书给的。现在我倒想找个安定的地儿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每个月领点够我生活的工资,腾个心出来照顾母亲。至于女人嘛,随缘。”我特郁闷的说:“没想到当初风风火火的人如今也变得跟个怀孕的女人似的。”“我看你说起话来更像个更年期的大妈见到俩穿校服的年轻人卿卿我我,弄得跟个新婚夫妇似的,一时顾不得形象,跟他们叫起板来。”宝松调侃的说。“我倒希望能跟你叫板,读了十几年书都把你读哪里去了?”我开始愤愤不平起来。宝松笑嘻嘻的说:“耿晔,我们环境不同,条件不同,态度也不同。”接着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忧伤起来,说:“我一个乡村娃娃能跑北京已经很不错了。读了十几年书也就为了混口饭吃,哪混都一样,何况其实书也没多读。说句窝心点的话,就是谁能给我口饭吃,保证我三餐无忧,我就跟谁干了。”我的心一下子像冰冷的海洋深处,那一瞬间我有点怨恨宝松,怨恨他对生活如此的冷漠和轻视。怨恨上帝在赋予他所有优秀的元素之后又给了他无法协调的感性的认知。宝松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我。我似乎已经用最真挚的眼神在逼近他,因为他脸上的纹理和岁月的痕迹突然变得清晰。“我知道你有可能看不起我,在你的眼里,也许生活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可我没法这样想。”“为什么?”我面无表情的问他。“是时光,是时光在游戏。《时光在游戏》,你看过没有。当你赶在时光的前头时,你会觉得其实你的脚步已经慢了下来,直到被时光追上,你会累;当你被时光抛在后面时,你所有的力量已经只能维持你的心的跳动,你永远落后了,你也会累。而关键是你永远都不知道你和时光究竟有多远,那等于你一无所知。”
50、家的感觉时光在我的一连串回忆中好像回到了过去。我又站在了启蒙学校的大门口,像过去那样充满幻想的仰望以后的生活一样仰望着它,祥和的平静的,略带一点类似于我们无法解释的梦一般的明亮的忧伤。在快要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我和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打了一个照面。他刚从学校门口走出来,肩上挂着一个装废品的袋子,里面零星的有几个塑料瓶。他的衣着光鲜,脸色红润,脸庞很干净。我远远的就开始打量着他,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在我和他靠得很近的时候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神,坚毅,冷漠,邪气,自信。那一刻我打消了和他谈话的念头,虽然我为在这里见到第一个校友而欣喜。早晨的校园静谧,像田野一样迎着一天中最干净的一缕阳光,充满了浓浓的乡土气息。我慢慢的行走于小道与小道之间;行走在树木与树木底下;行走在花丛与花丛的边上;行走在花丛与树木的空间里;行走在树木与小道的空隙中;行走在小道与花丛的交错中。每一个地方都有着我特别的回忆,而我的每一个脚步都好像特别的有力,就好像棋子干净利落的放到棋盘上一样。棋盘上的人生,每一步都要经过深思熟虑,走一观三,更是另一种境界。而现在的我,行走在熟悉的空间里,也更显得闲适和惬意。在学校里大概绕了一个小时后我穿过几栋高大的建筑物来到了阔别多年的师傅门前。这时候太阳已经爬得老高,直直的照射在门口的水泥地上,像要把粗糙的地板打磨光滑似的。我径直的走到门前轻轻的敲了一下门,门“咿呀”一声有了轻轻的转动。门里面有个人影朝我走过来。我的眼睛一下子还没适应这样的光线。待那个人走近后我才看清楚她就是我几年没见面的师母。我无比激动的心情突然化成了无比忧伤的腔调。我低沉的喊了一声“师母”。师母打开门,她站在我的影子底下,神情恍惚,好像一时间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似的。她失声的叫了一声:“孩子”。那一声叫得特别的意味深长,好像我的名字已经抽象为一个符号,或者是与某一件事物相关的一个遥远的回忆。师母领着我进了屋里。她心里面的喜悦已经荡漾在她的脸上。她关怀的说:“孩子,你从学校来的吧,坐车辛不辛苦?累了吧,我领你休息去。你师傅昨晚喝多了两杯。”说到了这里她轻轻的叹了一声,接着说,“孩子,你既然来了,就在这里住一阵子吧。我去叫你师傅起来。走,我先领你休息去。完了我得马上去买菜,买你最爱吃的虾和螃蟹,晚了怕没有,即使有也不新鲜。”师母噼里啪啦的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忙耸耸肩说:“师母,你忙你手头上的活吧,让师傅多睡一会。我就是想来看看师傅和您,前几天在北京遇到了宝松。俩师兄弟谈起师傅来,我一时挺想念师傅就奔过来了。说起来我还得叫师傅一声师伯呢。你看我一个后辈的,都几年没来看您老了,心里面真过意不去。要是还要烦劳您为我忙上忙下的。回去我爸妈准抽我。”说到这里我已经说不下去了,喉咙一下子哽咽。我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我才想起我已经很久没坐过像这样舒服的有着家的味道的沙发,这种软软的轻松的感觉就像过去我坐在我爸那辆简约的小轿车上一样。每一次我都能安稳的睡上一觉或者安静的看着我爸的胡子。我别过头下意识的朝着窗户看,隔着窗帘的阳光依旧有点刺眼。我有点无所适从的环视整个屋子,屋子里充盈着冷冷的凉凉的气息。我也已经很久没在这种地道的居家氛围中静静的坐着。这种冷淡的没有充足光线的视觉享受,像是一个世纪的梦。梦醒时我站在高高的宿舍楼的阳台上,看着阳光直直的照着我。“孩子”,师母见我许久没有说话,轻轻的叫了我一声,“你怎么啦?”“哦,没,屋子好暗。”我魂不守舍的说。“那我去开灯。”“不用了,师母。我喜欢这样呆着,这样才像个家。”“都多久没回家了?孩子,想家了吧。”师母叹息了一声,道,“你好不容易来一次,就多住一阵子吧。师母坐不了长途车,也一直没去看过了。趁这段日子让师母好好瞧瞧。”“好啊,师母,我还巴不得呢。”我显得有点尴尬的笑了。“孩子,我看你也累了,你躺一会吧。师母忙完手头上的活就去买菜。”“嗯,还是师母您最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