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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也曾到水乡

在紫阳,叫得上名号的地方,首推洞河;在紫阳,称得上水乡的地方,唯有洞河。

在洞河,候船的码头随处可见。在南岸,在北岸,在每一个可以泊船的地方。只要脚步能够抵达,就能辟出码头。只要容得下三五船只,就能引来人潮。有码头,就必定有路。那弯弯曲曲的石阶小路,随心所欲,顺坡就弯,一头扎入水中,另一头隐入山野人家。码头虽小,却有讲究,偏要梳妆打扮一番。围几丛桔树,砌几步石阶,缀一个候船的亭子,让视觉鲜活起来。

伫立码头,眺望四方,除了远山,就是这一湾宁静的河水。洞河的水可深呢!瞧着只有半河水,扔块石片下去,在水中忽闪好一会儿,才会沉到水底。那河也不是一般的宽,就算去对门赶个集,紧赶慢赶,搭船过河也要好一阵儿。想想这洞河之水绕过崇山峻岭,走州过县,抵达洞河,怕也有千里之遥吧?

这条千里奔涌的河,汇入洞河这方宝地,水顷刻有了灵气,山瞬间有了灵光。一湾秀水自成一派景致,半山葱郁独树一道靓丽。一叶扁舟、三五凉亭、几段石梯、半坡桔园构成了水乡别样的风情。还有镜头聚焦下的洞河水韵、水乡晨钓、金秋橘黄、渔歌晚唱,堪称水乡四景。洞河宛如一幅流光溢彩的山水画卷,令人心驰神往。

那天清晨,人语声打破了岸边的宁静。太阳还没升起,码头上已是人头攒动。熟悉的面孔,黝黑的皮肤,朴素的着装,有着水乡人的纯朴与善良。大伙儿聚在亭子里,不问出身,不探来路,眼神对路了,便没了生分和芥蒂。谝几句闲谈,拉一段家常。只要有人开腔,就有人附和,大伙儿跟着参与进来,把清冷的码头渲染得热闹非凡。

有卖桔子的水乡人夹杂其中,与候船的人群融为一体。

“桔子甜不甜?”

“刚摘下的金钱桔,肯定甜呢!”

“真的?”

“不信你尝尝!”

卖金钱桔的大妈五十多岁的模样,身穿蓝色衣服,体态微胖,肤色黝黑,一脸的微笑。迎着询价的精瘦男子的目光,大妈捡起一个桔子递了过去。

男子接过金钱桔,捧在手心仔细看了看,那火红而娇小的桔子,令他爱不释手。稍后,他才小心翼翼剥去桔皮,将一瓣桔子送进嘴里。他吃得很慢,每一瓣桔子都要在嘴里稍稍停留才轻轻咽下。蜜汁般甘甜的桔子,令他眉头一展。她一边点头一边咀嚼着,在开阖自如的唇齿之间,一丝桔香扑面而来。

男子发自肺腑地称赞着:“这桔子真好吃!”

大妈脸上乐开了花,说:“如果好吃,那就称几斤尝尝吧?”

男子点着头,接过塑料袋,弯下腰在篮子里挑拣起来。

围观的人群,纷纷加入到买桔子的队伍里。一会儿功夫,一篮子新鲜的桔子被抢购一空。

也有卖鱼的老农,操着方言吆喝着:“刚出江的鱼,新鲜的鱼啰——”。

打眼瞧,老农捕的鱼真多,有鲫鱼、鲢鱼、草鱼、鲶鱼……。

人们瞅着水盆里活蹦乱跳的鱼儿,啧啧地赞美着。

这时候,有快艇冲破薄雾弥漫的水面,顺流而下,甩着长长的尾巴,像孔雀开屏,惊艳了整片水域。谁突然吆喝一声:“船来啰——“。人们麻利起身,忙着收拾包裹。小艇轻轻靠拢,顿时清波激荡,鱼虾四散。刚停稳当,人们迫不及待涌向快艇,只待旅客上岸,如鲤鱼般闪身溜进船舱。小艇离岸,先是突突滑行,接着加快速度,飞驰而去,犹如离弦之箭,射向远方的码头。

太阳迟迟不肯露脸,群山像戴上了光环,于一江两岸排开,郑重接受水乡人的检阅。太阳像被谁推了一下,跳上了东山。阳光洒在江面上,像铺上了金色的地毯。喧闹的码头,不时有船只离开,也有船只驶来。流动的人潮,登船一批,又下船一批。码头在迎来送往之间开始了新的一天。

在洞河,搭船出行是最惬意的事情。将船驶入河心,恍若画中漫游。有庄稼人隔岸传话,一应一答,有呼必应。声音粗犷而洪亮,像大山发出的呐喊。有采茶姑娘在江边唱歌:“郎在那个对门嘛哟喂,砍干柴哟;姐在哪个屋里哟送饭来,送呀嘛送饭来,哟呵嘿……。”那动听的歌声如同天籁,久久萦绕在河畔。有渔人启锚摆橹,沿河撒网,每每出手,皆有收获。渔人孑然一身,浪迹水乡,不闻俗事,倒也逍遥快活。

那日静坐船头,微风轻抚,心随水动。看云走水中,船行碧空,亦真亦假,如幻如梦。船走得极慢,几乎感觉不到速度。如果不是橹揺水颤,云走山移,还以为船泊江中,时光静止。此时此刻,感觉自己宛若一滴晨露,来自红尘,汇入江心,从此远离纷扰,岂不开心?

在洞河,所见所闻都充满了好奇。清真寺的诵经声神秘而低沉,回民的礼拜庄重而肃穆;古戏楼伫立街边,诉说一段远去的岁月;穆斯林羊肉馆炉火正旺,铁锅里翻滚着沸腾的骨汤;斑驳的木船停泊岸边,补网的渔人蓄势待发;白色的羊群倾巢而出,朝圣般奔向金色大地……。

这洞河之水,有一个古老而响亮的名字,叫汉江。她发源于汉中市宁强县。沿着大巴山一路走来,千里奔涌,历经坎坷,才到达紫阳县洞河镇。只见百流交汇,岛屿点缀,烟波浩渺,百舸竞流。洞河的宽广与悠远,成就了她在历史长河中波澜不惊的胸怀。

千百年来,洞河人临江而居,枕江而眠,爱山护水,生生不息,在汉江边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曾经的洞河,因一场运动而声名鹤起。清朝乾隆年间,湖广移民热潮席卷巴蜀大地,四方商贾云集于此,购田置地,建家立业,贩运油盐、布匹和山货。小镇坐拥北山,南纳汉江,船来舟往,热闹非凡。街道逐年扩建,形成规模。墙挨墙,檐接檐,街市绵延数百米,灯火辉煌,商铺林立,歌舞升平,盛极一时。

光阴像汉江水一样飞速流逝,水乡小镇迁入北岸那是解放后的事情了。因修建安康火石岩水电站,水乡人响应政府号召,毅然迁居北岸,开始了新的生活。而辉煌一时的南岸老街随着江水的上涨,缓缓沉入了江中。多年后的今天,迁居北岸的水乡人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他们在北岸筑高楼,拓街市,凿公路,铺铁路,兴茶园,种桔树,用一双勤劳的手为家乡添彩增色。如今水乡的沧桑巨变,又岂是昔日那点辉煌所能比拟的?

汉江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此势若虹。美丽的水乡小镇,历经风雨和变迁,在时代春风里焕发出了蓬勃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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