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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姑

中等个子,略显瘦削,穿着质朴,常于校园独行,每个步伐仿佛都用尽全身力气的一个你不和她说话还以为她是哑巴的中年女人,整间学校除了行政那块好像没人知道她的姓名。她是校园图书馆管理员,一直被叫做“傻姑”,也不知是何日由何人命名的。

学校的信件是由图书馆代管的,有次我去取汇款单,忘了带学生证,按照规定得找个老师去证明。由于我很急,只好请班里暂时没课的政治老师来帮我作证。在老师没来之前,傻姑站起来,硬把椅子让给急得满头大汗的我坐,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我面前,劝导我别太急。老师来了,和那傻姑没太多的表情,也没说什么,只在纸上签了个名,便和拿了汇款单的我一齐离开。我向傻姑挥挥手,她真诚热心的笑容让我一个普通学生深深感动,这也是我第一次和傻姑接触。

随着高考邻近,也没什么信件了,一连数月,我也没去那图书馆,只是偶尔在饭堂看见傻姑吃饭。她通常都是一个人吃饭,但有时候也会和几个固定的同事一起就餐,我发现那群人里有我的政治老师,但他在那儿时却没有太多的表情和言语。政治老师可能是我们学校最受拥戴的老师,长期的毕业班教学使他两鬓斑白,鱼尾纹沿着两边的眼镜框向耳际伸展,他的外表总比实际年龄要多个十来岁。他将大量的时间投入教学,所带两个班的政治成绩总是全校一、二名,但是每当课后辅导结束或假期,就再也见不到他,不知有多少家长、同事的宴请被他婉拒,我们只模糊地知道,他假期只会呆在家里。

一次,政治老师要批卷,我正好在办公室,他接到电话,摇了摇头,拿出了一袋药请我带给那傻姑,说是哪位老师托他转交的。我带着好奇跑到那间办公室,只见有两个校工稳住坐在凳子上的傻姑,他们喂了她我带去的一些药。我愣住半晌,见傻姑没有表情,呆滞地坐在那儿,没有了她上一次的热情与笑容。没等招呼,我便一溜烟地提着心跑掉了。

再见到傻姑,就是在我们的一次小型模拟考试上,由于许多老师忙着去押题、出卷和招生,所以只能让一些有点文化的职工来监考一些模拟考。大家伙本已紧张的几乎变形的脸顿时乐开了花儿,傻姑成了考场上最大的笑料。傻姑并没有太多在意,发了卷子后,认真负责地重申着考试纪律。但就在大家准备动笔时,她热心地将一些自己的“理论”讲授给我们,我没有太多的惊讶,因为知道傻姑整天在图书馆,是最忠实的读者。很快,她就被巡视的教务主任叫了出去,并领进了教务处。

傻姑在我眼前出现的最后一次,一直深藏我的脑海。那天校园里出了车祸,送教材的车撞上了学生,傻姑看着那孩子被抬走急救,地上的血迹殷红了她的泪眼,她歇斯底里,抓着车门奋力地踢着肇事车,直至交警勘察队员的到来。后来,就再没见到傻姑,只听那接她班的管理员讲了许多鲜为人知的关于傻姑的事儿。

原来傻姑曾在学校非常优秀,24岁刚毕业的时候就被分配到一所重点中学教书,后来的一次意外让她绝望几近崩溃。她带着学生们去春游,刚出生的孩子没人带只好自己领着,中巴车不知怎地侧翻路旁,她忍住疼痛,一个个地扒出里面的学生,没有顾及她那襁褓中的婴儿。待急救人员到来时,她的孩子已经死去。学生们全部生还,但有几个落下了残疾。她从此不再坐车,对学生和自己的孩子都深怀歉意,终日郁郁寡欢的她患上了间歇性精神病。再到后来,她认命了,在没发病很清醒的时候,她对学生们总是极致的热情,脸上总会挂上灿烂的笑容,她深信这是为她对于孩子们的亏欠做的最好补偿。

我那政治老师,依旧坚守着毕业班教学,将他的知识通通传授给学生们,他的工作客观上安抚了傻姑那撒下亏欠阴霾的脆弱却善良的心,也是一种更富深意的“补偿”。这其中存有太多真善美,我不想道尽,只愿深深地祝福他们——傻姑的丈夫(我的那位不愿把爱挂在嘴上的政治老师)和值得我们尊敬的傻姑。

【编者按】

    引用作者的话:“这其中存有太多真善美,我不想道尽,只愿深深地祝福他们——傻姑的丈夫(我的那位不愿把爱挂在嘴上的政治老师)和值得我们尊敬的傻姑”,让我们祝福他们吧,一转身,泪已滂沱。

                                                                                                      编者:如果·爱

                                                                                        20081225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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