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
疼痛常常是一些微小的事,小到不清楚到底如何痛,但却一直感知它的存在。
窝居城市的生活让人麻木,也许在某一天突然醒来,看到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在脏乱的地板上投下光影。忽地忘记了痛感。
就像文字,一直写,就忘记了是些什么样的文字了。
我和文字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总是道不清说不明。只是一直在心里隐隐地知道,我要写。“我要写”,多么简单的三个字,却让一张张白色的纸无端多生出了些黑色的墨迹。
朋友说,不必因为自己总是写阴暗的文字而苦恼,写多了,也就释然了。
怎么叫释然了呢?应该是麻木不仁了吧。
如果说疼痛多了,也就释然了,多么可笑。
那叫麻木,但是我最痛的一件事却是,我怎么就痛了这么多这么久还不麻木呢,老天什么意思?这么整我?
现在的生活就是这样,在一些疼痛着的回忆中度过。
每天窝在电脑前,无聊得像条离开了水的鱼,呆呆地接受命运的安排,如同视死如归。视未来如归。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它的概念模糊得宁愿没有这个词的存在。
很不喜欢聊天,为那些没有理由的瞎扯感到恶心。可是有一段时间,就是之前到目前,可能还会继续下去,我一直在聊天。网络就是这样,想聊就聊,不想聊也可以随时消失,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
一直跟我聊的是一位所谓的漂亮MM,她自己说的,我没见过。或许她不是女人而是一个男人也完全有可能。因为彼此无聊,所以相聚在网络上瞎扯。
她说也许我们一直遇见,但一直擦肩而过。
我说我只生活在校园里。
她说她每天去上班都要经过我的学校。
我说哦,那也不可能擦肩而过呀,除非你走路经过,可是根据我的经验,走路穿过我们学校,再快也要半个钟。
她说呵呵那也对。
……
无休止地瞎扯。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彼此说晚安。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多早上班,这样你睡多少时间。
她说,我不睡了,化妆一下可以准备上班了。但是也许今天可以不去上班。
哦,为什么?
不想去呀。
呵呵,那也行,睡觉去嘛。
不,我想去你们学校。
那是你的事,随时都可以。我睡觉去了。
你不可以睡,出来见我。
……
最怕女人这么直接,让人无所适从。
可是还是答应了,因为地点是在我的学校里,不可能被吃了的。
我说,两只熊猫相见,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她说,不清楚,但至少等下就知道了。
呵呵。
晚安,一会见。
一会见。
我关掉电脑起身去洗了个澡,打扮一下(其实也就用手摸一下头发)。看看时间,刚刚好,七点,去食堂吃早饭。
忘记了已经多久没有吃过早饭了,常常这种时候刚刚跟网络另一头的人道晚安睡觉去。
食堂里仍然很多人排队,看来还是有很多人像学生的,早起吃饭上课。而我,课室的大概位置也已经记不清楚。
八点的时候,在指定地点,有城市公交从旁边经过的那幛教学楼下。
高大的教学楼,从下往往上看,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压下来的感觉。
我穿牛仔裤,白色T恤。已经很久没这么穿了,因为没有出来见阳光,于是没有需要。
像我这样穿着的人,太普通了,到处都是,怕她会找不到我。于是跟她补了一句,那个头发乱乱的男生。
她叫离汜。
我叫殇。
两个很奇怪的名字。当然,是网名,网络上的名字总是千奇百怪。彼此从不关心真名,也许是因为不关心真人。就连性别常常也可以忽略。
我没问她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之类的,因为说好了她来找我,而不是我找她。这种吃力的事,我不想做,就算只是认一认某个人。我相信那样仍然为害死我几个脑细胞。
当然,从我见到她开始,我也需要认清一个人了,死掉几个脑细胞,却不知复活了多少个。那些记忆,一片一片地重现。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让我见到?可是你却不认得我了,这也许是好事,不然还真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
N年前,初中三年级。
“我的爱分成五份,你独占了两份,也就是我五分之二的爱。”静说。
我说哦,怎么不是全部?
她说你想得美。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走出课室。
静是一个在学校名声很坏的女生,遇见她并且被她缠上,应该是悲哀的,至少当时我就这么想了。
她的“男人”多到大家说也说不清,我不知是不是真的,至少一个年不过十六的少女不应该有这样的名声,也很难想像会这样。所以我得思考一个问题,跟她一刀两断,脱离得干净,免得我的名声也受污染。但是我怕,如果不是真的呢?如今她说她给我的爱只有五分之二,那么我有理由摆脱她了。于是我问她,另外还有五分之三呢?
她说,不定,谁都可以有过一点点。
这是在第一学期即将结束的时候,课室已经只有我们两个。她说这句话。
我狠狠地瞪她,她却若无其事。我说,从今天开始,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她没有说话。
我说,一刀两断,懂不懂什么意思?
她点头。
我说,那好,我可以走人了。
转身的那一刻,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说,什么问题可以说明白。
可是我再转过身去时,我给了她一巴掌。然后转过头匆匆走人。没看到她最后的表情。
我很奇怪,从来不会打女生的,这是一个意外,我对自己说。
还有一个学期就初中毕业,那个学期,跟静没有过一句话,看得见与看不见没有区别,似乎彼此是空气。
中考后她说了一句话,“你会有报应的。”然后消失不见。
在我高中的时候,她突然出现,可是我却没有见到她,她已经让我身边的女生轻易地离开我。
我不知道静跟她说了什么,但我记得静说过的一句话,我会有报应的。于是我不打算跟她解释什么,我知道,我会有报应的,如果我解释了什么,静都会来给我报应。倒不如现在就让她得逞。
现在静就在我面前,但不再叫她静,叫她离汜。
而她叫我殇,似乎还认不出我是谁。
我带她逛校园,一天。而她一直在跟我讲故事。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
她说当年那个男生误会了她,她的五分之二已经是她全部的爱情,因为她还需要留五分之三来爱自己。
她说她的名声不好是因为她曾经得罪的人造谣然后传播出去的,以她的性格,她不在意,所以从不解释什么。
然后那个男孩因为这个事,还有五分之二的事,轻易地一刀两断。在她最后想跟他说明白这一切时,他却打了她,然后走人。
她恨他,然后在两年后,用她曾经得罪了的人害她的手段去害他,只是她没有传播谣言,而是直接把谣言送到他女朋友的耳朵里。
……
我听得入神,在想着不可思议的事。
天将晚的时候,分手。
我不想说我就是当年打她的那个男生,怕说了出来,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事。
在她上了公车的那一刻,我转身就跑。
听见心跳在加速,这种加速让疼痛的心更加痛。
剧烈地痛。
回到宿舍,打开电脑,把离汜,那个现实中我曾经误会了她还打了她,可是她现在却已经认不出我了的静,拉入黑名单。
然后又是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