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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脚(赛)

故事真实与否已经不再重要,只想以此文表示微薄的哀悼,并力图揭示一些什么。

——前言

软脚的本名并不叫软脚,她有着一个庸俗过时的名字——招娣。

她是吴家的老三。老大和老二跟软脚性别相同,但是跟软脚不同的是她们有着很好听的名字。

老大叫彩凤,老二叫婷凤。

如果仔细追究,就会发现她们的名字大有深意:

大姐的出生虽然让一心盼着头胎生个大胖儿的老吴颇受打击,但是他还是给她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老二出生时,老吴有些不高兴了——净是添嘴不添力的丫头!!他迫切的想要个儿子,于是给他的第二个女儿取名婷凤。婷者,停也!男为龙女为凤,其意不言自明。可是也许是因为过于生气,老吴忘记自己姓吴了。而吴,与当地的“无”(“不”之意)同意,吴婷凤吴婷凤,果然是不停凤,第三胎照样是个女娃。

其实老吴对老婆怀上的第三胎并没有抱什么大希望——怀孕都七八个月了,可是她那肚子还那么小,一看就不会让人觉得那是儿胎,而是名符其实的女胎,尽管如此,当这个粉红色的小女孩儿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是气得鼻子歪歪的。那个女婴那么小,连同看起来也很丑,老吴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并且很有把她丢掉的冲动,但是冲动归冲动,老吴终究没有这样做,他怕遭天谴。可是他已经没心情管什么凤不凤的了,直接给这个小东西取名招娣(即是“招弟”),拳拳的望子之心可谓真也!

苍天不负吴心,时隔两年后当他老婆再次怀孕后,终于给他生了个儿子。那天老吴好像初次做爸爸一样高兴得分不清东西南北,拿出不多的积蓄宴请亲朋,并给这儿子命名为再叙(方言音同“再续”)。当然对于这件事,老大老二老三并没有什么记忆,那时她们分别是5岁、4岁和3岁。就算有什么记忆,她们大概也不会生气;就算会生一下气,觉得自己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也没有用的,因为她们是那么小,可是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弟弟那般受宠,就算她们暗中打骂一下弟弟,若被老吴发现,她们也惨了——老吴会帮拿那还是小小儿的儿子出气的,十倍八倍的把打骂还给她们。

 

老三1岁半才学会说话,2岁了才学会走路。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大家发现她走路有点问题。说她那是走吧,着实很不像,若说那是跳吧,也不全是,舞嘛,就更不像了。她的脚看起来总是一长一短,轻飘飘的起脚,又轻飘飘的落地。双手为了维持身体的平衡就发羊癫疯似的摇摆着。正是因为她的脚看起来那么无力,且挑不了多少担子,很快她就得了绰号“软脚”。

  软脚的头发总是枯黄的,干黄干黄的脸上长满了褐的或黑的小点,着实很难让人喜欢。她智商特低,学起东西来特别慢。此外,她的身体异常的弱,似乎是母胎里没有发育完全,动不动就感冒发烧,还不时来个肺炎什么的。而打针吃药自然是要钱的。老吴做白酒赚不了什么钱,何况第一个儿子再叙出生后,他又有了两个小孩: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一家八口,吃穿都要钱,何况那时彩凤婷凤再叙都已经上学了。日子本来就过得紧紧的,软脚却动不动就生病,为此老吴认定软脚是故意的,故意花着他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于是他常常借酒撒疯,撒疯的对象不用说是软脚。大米涨价了,肉猪跌价了,或是其他的一些什么与软脚无关的东西或事情,老吴都会把帐算到软脚的身上。小打小骂天天有,大打大骂三两天一次。一开始的时候软脚的妈还劝劝老吴,护着软脚,但是老吴一点面子都不给,连她也一起骂,责怪她给他生了那么多白吃饭的嘴。次数多了软脚妈就不再劝了,遇到老吴发火了,就悄悄地走开,她不原意看到软脚挨打,只是凄凄凉凉的离去,等老吴打骂完了就安慰安慰软脚或是给她涂一些药水。

软脚的姐妹兄弟都看不起她,他们常常嘲笑她的软脚,常常欺负她,把自己的活推给她干,割猪草啦,煮猪食啦,放羊啦,一切能推的他们都推给她。然后自己就去踢毽子,跳绳,捉迷藏,上山掏鸟窝,下河捞鱼。谁都能指使她,软脚是那么的孤独而无助。

 

当二弟再强都上了幼儿园的时候,软脚还是呆在家里干活。那时软脚已经十二岁了。十二岁的软脚没有书读。老吴不让她读书,说她是个傻妞,读了白费他的钱。老吴是个精打细算的人,他认定是吃亏的事十头牛都拉不了他去干。

这天吃过早饭后,彩凤婷凤再叙和强都上学去了。老吴也运了100斤白酒出门。这几天圩上不好卖,他打算把酒运去县城试试运气。临走时,老吴黑着脸给软脚下了命令:先把羊放一放,再上山砍一担柴,然后割两担猪菜回家。再过十天半月家中的那两条大猪就可以拿去卖了,老吴可不会在这关头放松,猪食总是充足有余的。

 

软脚洗着碗筷的时候,阿妈去河里洗衣服。软脚碗筷还没洗完,就看到阿妈匆匆忙忙的回来了,却是空手。

她推门进来后风风火火的换了套衣服并收拾了一下头发就说:“招娣,你外婆那边来信说外婆并重,要我去看看。衣服还在河里,你呆会去把它们洗了。我去了,要是5点前没回来那就是我在那过夜了,记得跟你阿爸说。”

软脚一听似摇非摇地奔出厨房,可是她阿妈已经出了大门了。她就跑到门外喊:“阿妈你不要在那里过夜啊!!不要丢下我!!!”后一句话说得莫名其妙的,可是她阿妈一门心思都飞到了两重山外的外婆身上,没有在意。

阿妈是唯一一个给软脚温暖和爱意的人,软脚不知不觉就对她产生了依赖,很大很大的依赖。

软脚倚在大门上一直目送着阿妈消失在村头。

洗完一大桶衣服后,软脚把家中那两条白山羊牵到屋后山下有水有草处绑好绳子。兀自跟着羊说了一会儿期待阿妈今天回来的话,又采了一把野花之后就回家去了。

顷刻她就出现在通往后山的小路上了。右肩上扛着一条扁担,扁担的后头挂着条卷好的两条绳子,左手拿着把柴刀。

软脚晃呀晃啊地走在山路上感觉很好。正是春天,映山红开的很灿烂,山稔花也开了,或红或白的花瓣随风飘落,煞是好看。

“山稔啊好好开好好开,过了八月半才有得吃。”软脚念到。

山风送来阵阵清香,她发现了那同样盎然开放的黄果花,于是她偏离了小路菜了几朵黄果花,放在鼻子下使劲地闻着那香气。在她的前面还有其它好看的花,她就继续向它们走去,完全忘了自己偏离了小路。

春耕已经开始了,村民大都下田干活了,山里很少人,再说现在也不是砍柴的时节,山中显得很静很静。

听着鸟儿叽叽喳喳的唱着,软脚也很想唱几声,于是她用不全的五音哼起了她唯一“会”唱的一首歌——《世上只有妈妈好》。

她向前走着,不时捡一些因风雨吹打而落下来的树枝,一面也四处观察着有没有枯萎的老树。她轻易不砍活的树或是树枝,觉得那样不好,怎么不好她又说不上来。

终于她看到一棵枯树了,她停了下来,把树上的枯枝先砍了下来,然后逐磨着怎样把那枯树头连根拔起。她试着把它往上拔了拔,可是还差得远呢,那树头纹丝不动。她自以为那树头在嘲笑她,于是她被自己的想法给击脑了,就下大力砍它,有些歇斯底里的味道。

“招娣,要不要帮忙啊?”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不阴不阳的男声。

软脚一惊,忙转过身去,发现那是村中的二癞子。

“你怎么在这里!”听村人说二癞子犯了偷窃罪坐牢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她不由得有些害怕。

“哟……只许你在这里不成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人吗招娣?”二癞子亲热地喊着她的名字,并四处望了望,没有看到其他人。

“是啊我一个人.”软脚如实地回答。她为他叫她“招娣”而高兴,一直以来,除了阿妈叫她名字外,再没有第二个人叫她的名字了,即使面前的是人人所不耻的丑陋的二癞子,她也还是很高兴。

“你这样砍要砍到什么时候啊?又没带锄头。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很多树枝可以捡的要不要去?”二癞子诱惑着。

“真的??”软脚将信将疑,“你不骗我?”

“那当然,骗你干嘛啊?能吃还是能喝??走,哥带你去。”这位自称哥的二癞子其实已经三十多快奔四十了,大的都可以做软脚的爸了。

“我不去!”软脚摇了摇头。

这很让二癞子意外,他以为随便就可以骗这样一个傻妞的。“你怕了?”

“我才不是怕。他们说你不是好人,你坏,要小孩防着你。”软脚天真的说。

二癞子听了怒火中烧,尽管事实就是这样的,他的眼睛露出了凶光,可是瞬间又把那可怕的凶光收了回去。在派出所里关押着他都能逃出来,对付这个傻妞他岂会败阵??

“坏人怎么会帮你呢你说是吧?不怕的话就跟哥去啊?证明给我看嘛!!不去就是胆小鬼。”

“去就去。”可怜的软脚啊,就这样踏入了这恶人的圈套。

“哪里有什么干柴啊?我一点都没看到。”二癞子只带着她往密林深处走,软脚还是没看到二癞子口中的一大堆干柴。

“到了,就到了。就在前面嘛!耐心点……”二癞子用眼角偷偷斜视着他的猎物。

 

又往里走了十来分钟,软脚又问了一次,说再没有我就往回走了。

二癞子见时机已到,一把把软脚推翻在地,如饥似渴的撕开了她的衣服和裤子。

“去你老娘的干柴,见鬼去吧!!老子今天就采了你这棵草。”

可怜的软脚此时方明白她遇上了大黑狼,她用尽全力保护着自己,可是,她哪里是二癞子的对手啊。她的哭喊也穿不透这密林,穿不透啊,谁又能救得了她?大山太宽容了,宽容的连这样的事它都包容了……

可怜的软脚,她还没发育就被这无赖破了身子。她痛得晕了过去……

 

 

 “软脚……软脚……”

“软脚……你在哪里??”

“软脚……”

软脚正神游太虚,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喊她。“谁在叫我?”她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却是黑乎乎的一片。“我在哪里?我还活着吗?”

“软脚……软脚,听到了吗?”又有呼喊声传来。

“会不会不在这里啊?”

“再找找看吧……”

她听出来了,那时叔叔的声音。接着她又听到了她阿爸和邻居李叔叔的声音。他也看到了几束手电筒的光。

“阿爸,阿爸!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阿叔……”她费力地大声喊着。

 她想坐起来,可是下半身却很痛很痛。这痛让她瞬间想起了白天的事。

 她愣在原地,不知她阿爸会怎么对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爸爸和叔叔他们循声过来了。

“死短命鬼,败家子,叫你砍担柴都那……”阿爸的骂声被硬生生的咽进了喉咙——当电筒照到软脚身上时,他看到了软脚那被得碎烂的衣裳,以及,地上那一大滩血。

然而,惊谔过后却是发疯地咆哮——

“去死吧,你怎么不死?你怎么不死!!吃老子的饭,花老子的钱,还丢老子的脸!!你怎么不去死,死了干净……”

咆哮在山谷里回荡,回荡……

阿叔和李叔只是木然的站着。仿佛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去死吧,你这个孽种,怎么不给我死,你是成心不让老子活啊……”老吴喊着还推了一下软脚。

软脚听到阿爸的声音后想真切的痛哭一场,可是现在,她的心死了,整个人木然了。

“我会去死的,你不用担心。”她出奇的镇定,盯着老吴一字一顿的说,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死了好,一了百了,我也求之不得。你那是对我们做了一件好事啊,功德无量啊。我会给你多烧纸钱的。”老吴说,语气很冷,听不出真假。

“哥,不要这样……”阿叔去拉拉老吴的衣袖,老吴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你不是想死吗?那边就有一个悬崖,有种你就跳下去。”老吴质着不远处的悬崖,又推了推软脚。

“我这就死,你不用催了。”软脚说完起身就往二十步遥的悬崖冲过去。她什么都看不到,就那样跌跌撞撞的跑着。

“不用拦她,谁敢去拦他妈的就是跟我过不去!”老吴的吼叫让想去阻拦的阿叔和李叔都止了步。老吴才不信软脚会真跳下去呢!

“软脚,不要做傻事……”阿叔向着软脚喊。

可是没有用,软脚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阿叔,这不是傻事。”软脚笑了。

“再见了,阿妈,女儿多希望再见到你呀,可是不行了……再见了,亲爱的阿妈……”

“怎么就真跳了呢,怎么就真跳了呢?”老吴错愕……

 

                                           (大学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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