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乎梦的兆载万劫
【东风破】
凌晨四点三十七分。
手机轻微的啪嗒打字声,等待许久还是没有再抛砖引玉替换来嗡嗡的安慰。最后还是在苟延残喘的电量不足的覆辙中寿终正寝,还顺便招朋呼伴拐走了MP3尺寸屏幕的最后一丝荧光。就连楼上觥筹交错的生日派对也沉沉安寐,留下狼藉满地的空酒瓶偃旗息鼓的尸骸。
沉闷虚幻似假的阒黑,席卷了一切动静分明,逃逸于那个璀璨永乐的梦乡。睁眼闭眼都是徒劳的黯,呼吸沉沦却束手无策如同瓮中之鳖。
独遗了我。辗转反覆,杂念非凡肆无忌惮潜滋暗长更甚喧宾夺主,明明臆想斑斓唾手可得却遥不可及宛若海市蜃楼。
什么时候,连浅眠弱梦亦成奢侈。那么多沸反盈天的梦境唯独欠缺了自己的入场券。
失眠,其实是被世界遗弃般的酸楚。
冥冥苦等天亮。繁琐虚空的碎忆若星点默片缠绵悱恻纠结不清。
但绝望是没有的。
毕竟心里其实知晓,没有永恒的夜。
一直迷离扑溯敬畏三分的鬼神,不也是自欺欺人的借口而已麽?
【倒春寒】
是日风冽。招摇的萧瑟夹了冷雨淅沥。套了黑色连帽衫,耳机的音量恰好而止湮没了川流不息的喧嚣。
我们心照不宣沉默彳亍,任凭阴霾沉沦静静不扰。
路的尽头左转弯。是尖屋顶灰黄墙的老教堂。
没有弥撒的礼拜,我们可以安静躲个角落,翻了《圣经》就是一个上午。偶尔灌进习习寒风,衬了满堂琳琅的肃穆阒黯。但依然有外国友人,或携了可爱的儿女,怀谨一脸的庄严敬畏,觅了末座一隅虔挚的祈祷。管理员阿姨是个和蔼的人呐,无论谁进进出出,都要毕恭毕敬的鞠了半躬,带着真诚亲切的微笑,娓娓祝福:愿汝心悟主之福音……
离开教堂,天已不觉放晴。一练如洗的苍穹空灵恬美,似孩子天真无邪的瞳。教堂旁边有着公园邻居。恣步漫行,看到含苞的木棉等缀了碧澈的残雨,有翠致的雀惬意自然地穿梭,鸣声尤悦,甚是沁人心裨。新开的咖啡厅匿于公园深处,走过蜿蜒青石板路悉心留神才可邂逅。红屋顶白墙,别致的搭配,屋里贴的披头士大海报添了小资的格调。
我们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两份加奶香草咖啡。精巧的瓷杯在小汤匙的轻轻撞击下唱吟着风铃般的和声。透过绵陈的氤氲可以看到厅台的表演。抱了白吉他的面容清秀的男生熟稔拨弄着琴弦,一裘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便低声的和,慵懒神似的声线唱了莫文蔚的《阴天》。
曲罢离场,两人优雅谢幕。情不自禁鼓了掌,女孩转过脸,会心一笑,暖暖悠悠的嘴角仿佛住进了一季春熙。
Cast la vie。你听到了麽?
【相思垢】
“你用梦想 带着我 带着我 去远方
夜空的星一盏盏 一盏盏 在点亮
脚下的路 教会我 教会我 更坚强
我要找到真实的 真实的 存在 ……”
火车咔噔咔噔了453下。夜霭濛濛的气息暗示了从城市到乡野的转换。时针悄悄从一蹦到了五。耳机循环的《南部小城》不知疲乏唱了一遍又一遍。走马观花掠过眼帘的光怪陆离渐冉涂鸦上层层明媚的色彩。
转乘了巴士,重逢了山涧泥路,扑鼻的野花香与乖姣的小菜粉蝶,高压线上傲然小憩的燕,还有忠心耿耿的稻草人。
因为太想念了,所以要逃离。
寒假难得回家。几窜鞭炮,几番酒席,几道寒喧,漫长假期却转瞬即逝,匆匆得依然来不及把回忆重启就过往。
不期而遇的眷恋,以及胆怯。
别后一个余月的大学,陌生被得寸进尺地夸张了沟壑。深信不疑的不归属感窒息得令我分秒想从异乡的空气分崩抽离。
几度挣扎,终还是毅然逃了两天的课,订了抵达家乡的车票。尽管户口自从入学就迁移到了广州,但潜意识里故乡的代名词永远是土生土长根深蒂固的那个天堂。惦惦挂挂一衣带水,独在异乡为异客,游离于骨子里的对新环境的抗拒始终最难将息。
而历经一夜无眠的辗转颠簸,我终于还是重新涉足这片朝思暮想却渐行渐远的故土。
找了间名叫“紫罗兰”的旅馆住下。行李丢在地,抱起啤酒一通猛灌。迷迷糊糊的在地板躺到晌午。故乡的春天还不至于被工业商业击溃得面目全非,阳光毫无吝啬地涌进,细幼的埃在光柱中翩翩起舞。
不敢回家,决定去中学看看。记忆中似乎是将近午休的时候吧,却可以看到曾经的高三专用教学楼一片繁华。在饭堂与课室两点构成的简单直线上来来往往穿梭着一个个微微驼背戴啤酒肚眼睛的准高考生。忽然想起离高考还有九十若干天吧,在冲刺阶段睡觉简直是一种耻辱。司空见惯的还有饭堂聚集的父母后援团,一扎堆的双鬓斑白的佝偻背影在风中顶天立地纹丝不动地引颈守候,朴素的衣着紧紧怀抱汇聚了天下父母一样的希冀的营养汤。
熟悉的光景,只是我已成为回忆一瞥。
熙攘的人群浑身校装面若死灰地奔波劳命,身在校道心陷题海。不再穿上校服的我突兀地呆滞在人流中央束手无策地任凭鲜血淋漓似是而非的记忆鞭打着我。恍忽间我看到了小黑。那个曾经豪情壮志宣告高考以后一起徒步西藏的少年,我最好的挚友。我们对视片刻,他却很快沉默追赶人群匆匆的步伐。
命运让我们重归俗套轮回。分分合合,我们怨恨却回天乏术,在时间的摧枯拉朽下,很多时候只能缄默待毙,在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圭臬下学会麻木。
这一切虚脱如梦,而我只是一影过客。
淼淼昔忆,只及孤斟独酌。
【兆载万劫】
“ 兆载万劫”,在佛语里意指很长很长的时间。
科学研究,人类每七年全身细胞就会全部更新了一次。也就是说,每过七年人类就是全新的一个。
倘若如此,兹活二十载,是不是表示我已经脱胎换骨了三两次?
那麽记忆呢?那些影影卓卓历历如昨的我的过往,是否有着默默无闻的片段早已消逝随风?那些若即若离的锥心痛,是在警戒我不要遗忘的麽?
角落的信笺已泛了黄,熟络的墨迹弥漫余温萦梁不绝。
明信片上的如花笑靥,靠着耳畔依稀听到了笑声如影随形。
我在时间囊埋了五月天的专辑《纪邃》。和阳春三月共同嗅过的白云山的一弄桃瓣。
走过曾经并肩跋涉的径路去抵达一个人的未卜将来。
蓬莱池下,汐露蒹葭,祈一个圆梦地久天长。
轻杉细马云梦绕,梦里花落知多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