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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凌

锦凌打碎了铜镜,拾起一小方块,一闭眼狠心地滑下手腕,迸发的血染红了未绣完的锦帕——孤雁独栖。  

“快来人呀!……不好啦!少奶奶她,少奶奶她,死啦!”  

铜镜微微折射出光阴,晚风吹得布帘窸窸作响。日前,锦凌天不亮便起了床,原是那大院户外有人家在杀猪。听闻说这猪须得在天光未光时杀才能讨个吉利兆头,人多了来围观反见不好。锦凌好奇心一时兴起,又眼瞅着又横竖不能入睡,与其两眼巴巴望穿秋水听着这凄厉哀转的嘶叫声,不如趁着丫鬟熟睡时偷溜出后门好好瞧瞧那真景,遂了自己的心愿。  

暗蓝的天空镶了一圈泛白的花边,笼罩出一种庄重肃穆的气氛。锦凌摸黑出了门,只见门外石阶上,几个彪形大汉围在一起,木架上早已躺着一只血淋淋的死猪,旁边泥地上还有一只新放笼的胖猪恬静地在觅食。它先前并无察觉有任何异样,一会功夫,其中两个彪形大汉一把拖住它的后腿,把它掀翻在木架上,它忽然大声嘶叫起来,声音拉得很长,,四只猪蹄乱踢乱蹬,却不着边际,如此无助,可是脸上却无任何更丰富的表情。接着一个面目狰狞的屠夫俯身从架下抽出一把白晃晃的长刀,在灯光下闪发的出太耀眼的光芒霎时充满了它的瞳孔,径直戳入猪的咽喉,直到那道光芒被它的眼皮强迫驱逐出去。锦凌立刻把脸别过去,手指用力地向手心攥手帕,直至把掌心挤出冷汗,手背昝白的皮肤上凸显起青筋。她全身发抖,分不出是害怕还是同情,咬紧她那失血的嘴唇,直到咬出了几点血痕。最终它长长吼了一声,控诉着这些个蛮夫的行径,然后呼出一口白气,小命呜呼哀哉了!奇怪的是,它死了以后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上去安详美好,跟之前的挣扎苦斗又另番模样了。  

锦凌冷眼旁观着这残忍的一切,竟不自觉暗自垂下泪来。细细想来,这猪的遭遇不正是活生生地上演了一回自己的悲剧人生吗?唯比猪强却又是更为悲哀的一点就是:自己身在富丽堂皇的门面下,却必须强装颜笑苟延残喘地活着,只为了莫名挑在肩上的家族声誉。  

这么想着想着,她慢慢便跺回了院内,此时天逐渐放明了。  

此次回来,锦凌越发变得孤僻寡言,白天极少出门走动,夜里又常常无法入眠,要么胡思乱想一通,要么独自垂泪到天明,绣花枕头湿湿干干千百回。  

时光回转,她又多着心思想她初入陈家那天迎娶的盛况。  

“腿脚麻利点,别叫姑奶奶等急了,那头正火烧火燎的催呢,一个不是怪下来你我都担不起的。快!快!”就这样,绫罗彩缎,凤冠霞帔,一路上长笛唢呐闹通通,一顶红彤彤的花轿便把“沉甸甸”的新娘抬进了陈家大院。  

四方垂下的红盖头,眼皮所能见的也不过是各种各样行色匆匆的脚步,再有就是听着混杂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管家打点的督促声,安置贺客的客套声……可是这一切不管再怎么忙活,绣帕下新娘的红颊却总无半分喜容。乱世的热闹来自迷信,愚人的安慰也就只有自欺,或许锦凌不适合这个时世。  

珍珠垂帘下,红绸锦帕上,两行清泪径自流。  

不一会儿,门“吱”地一声开了,“新娘子,吉时已到,该拜堂了。”说着,王婆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锦凌跨出高红木槛,转而来到大厅高堂上。这时堂上一派喜庆布置,印得供桌左右的陈家二老脸色分外红润。可这红润之下又不时掠过一丝苍白,这也是,老两口日前才送走了亡于病榻上的爱子,今个又得藏痛为他置办冥婚,一悲一喜,真叫人难以在短短时间内调整好脸上该有的表情。  

“咯咯咯”“咯咯咯”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就这样,一只绑手绑脚的大公鸡,没头没脑地偷走了锦凌下半辈子的幸福与依靠,它除了每天清晨会“咯咯咯”叫外,于她又有何意义呢?她要的是一个有血有肉,会嘘寒问暖,能朝夕相伴的男人,能触摸得到的活人。  

红烛高高烧,布帘随风摆,大好良宵空独眠。  

只怨生不逢时,来世愿把良缘还。 

 

【编者按】:又是一个人间悲剧,一场不是爱情的爱情故事,一场冥婚保住的是两家腐朽的坚守,断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少女的青春,光鲜亮丽的底下却满是苦不堪言。虽说只怨生不逢时,来世缘把良缘还,但来世之事谁来保证呢?其实这篇文章,不论从立意上还是表达上都不错,值得借鉴,特此推荐,感谢你的赐稿,期待你的更多佳作。

                                                                ——黄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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