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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心短篇小说三则

 

曾心短篇小说三则

 

                           泰国 / 曾心

 

 

 

 

谨以本文向我们敬爱的曾心前辈表达敬意!

 

 

 

 

 

 

名师简介

 

广东校园文学网顾问 曾心

 

 

曾心,原名曾时新,1938年10月生于泰国曼谷。祖籍广东普宁圆山乡。1956年去中国读书。1967年毕业于厦门大学汉语言文学系,后深造于广州中医学院。1982年返回出生地。90年代初,工作之余,重拾文学创作之笔。散文、诗歌、短篇小说、微型小说、评论都有所涉墨。

十多年来,出版著作:《大自然的儿子》(散文集)、《心追那钟声》(散文集)、《一坛老菜脯》(诗文集)、《曾心短诗选》(中英对照)、《凉亭》(小诗集)(中英对照)、《蓝眼睛》(微型小说集)、《给泰华文学把脉》(文论集)、《曾心文集》等11部。

作品(散文、诗歌、微型小说)在国内外多次获奖。其中《鳄鱼密码》被选入《世界华文报告文学奖作品集》。《猴面鹰哀思》被选入第一届冰心文学奖散文参赛文选《千花集》,《在水乡栖居处》被选入第二届冰心文学奖小说参赛文选《玫瑰花集》。《大自然的儿子》被选入《20世纪中国散文英华》。《蓝眼睛》被选入《春兰-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大赛获奖作品集》、北京语言大学《汉语普通话教程》。《如意的选择》被选入泰国皇家卫星远程教育电视台汉语教程——《实用汉语教程》等。名载《世界华人文学艺术界名人录》、《海外华文文学史》等。还有龙彼德专著:《曾心散文选评》和《曾心散文艺术》等。

现为厦门大学东南亚华文文学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泰华作家协会理事、《泰华文学》编委、泰国留学中国大学校友总会办公室主任、厦门大学泰国校友会秘书长。

 

 

 

 

蓝眼睛

 

 

    大儿子考上美国哈佛大学,全家喜不自胜。唯有老伴既喜还忧地说:“到外国留学虽然好,但怕日后娶个红毛妻子回家!”

    几年来,每当我给远方的孩子写信时,老伴总站在身旁,唠唠叨叨要我在信尾加上几个字,提醒孩子注意这件事。

    有一天,接到孩子从美国寄来的信。信中夹着一张照片:一位窈窕淑女,穿着裙叉及膝的绿色旗袍,站在果实累累的苹果树旁,笑容可掬。老伴眼明手快,夺了过去,嘻嘻地笑着说:“嗯!头发是黑的,很像个上海姑娘!”一会儿,她拉着我的手说,“你看,她的鼻子怎么长得那么高?”我戏谑说:“你喜欢扁鼻的媳妇吗?”她好焦急地说:“哎呀!还开什么玩笑!我是问你,她那样高的鼻子,像不像中国人?”我载起老花眼镜凝视片刻说:“嗯!有点像西方人。”她声音立即变得有些颤抖地问:“她的眼睛呢?”由于相片中的肖像太小,加上她那对含情脉脉的眼睛又微微眯着,尽管我与老伴都凝神屏息地细看,还辨别不出是黑还是蓝的来。

    老伴急得手心渗出冷汗。我说:“何必焦急,你看信,她有姓有名呢!”“真的吗?”“她姓李名密,还专门研究中国历史呢!”老伴缓和了紧张的神色,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假期,孩子要带李密到泰国来。老伴在耀华力路的珠璇行买到一枚红宝石戒指。她对我说:“要是李密的眼睛是黑的,我就送给她。”我故意问:“要是蓝的呢?”她毫不犹豫说:“哪就自己戴!”

    那天,由老伴与女儿到机场接机。下午五时,老伴从飞机场挂来的电话,声音有些哽咽说:“她虽很美丽,但眼睛却是蓝的!”我知道老伴内心的凄楚,便安慰说:“当今世界变了,情人眼里已没有国家和民族的界限了。”

    当晚,我安排全家大小十几人在湄南大酒店用餐。李密身着红色的中国旗袍,一双娇滴滴、滴滴娇的蓝水眼,在我与老伴跟前,微笑合十为礼,并用中国普通话叫:“爸爸!妈妈!”我诧异地问:“你会讲汉语吗?”她莞尔一笑说:“会!我父母是汉学专家,母亲是美籍华裔。我们在家里常用汉语会话。”孩子在旁用泰语补充说:“李密的博士论文是研究中国太平天国的历史。”老伴听得张大嘴巴问:“外国人也研究中国历史吗?”李密亲昵地笑答:“多的是,妈妈!”

    席间,以唱卡拉OK助兴。我的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的孩子们,唱的全是英文歌和泰国歌,唯有蓝眼睛的李密唱的是一首中国歌《龙的传人》。歌声悠扬悦耳。老伴暗暗给我递了喜悦的眼色,并挪动了椅子,靠近我的身旁耳语说:“真想不到,她却有一颗执着的中国心!”

    散席前,老伴拿出一个红红的小盒子交给我。我打开一看,是那枚闪耀光彩的红宝石戒指。我半开玩笑似的把它戴在自己的小指上。老伴嗔睨,拧着我的腿,做着手势,要我把它送给未来的洋媳妇——李密。

 

 

 

 

如意的选择

 

 

    女儿快要大学毕业了。我几次半开玩笑问她:“有对象了吗?”

    “爸,您急什么?我还小呢!”她总是翘起樱桃般的嘴撒娇似地答。

    “唉!还小吗?她今年快要二十五了!”她妈妈老是这样唠叨着。

    今早,刮起春风似的,女儿凑近我的耳边,含羞带笑说:“爸,今晚您早点回来呀!”

    “什么事?”

    “现在还暂时保密,等今晚就知道!”

    对女儿的心事,作爸爸的我,看她那脸上泛起薄薄羞臊的红晕,心里已能猜出几分了。

    夕阳西下。我从公司里急忙驾车回家,不料车到了拍南四路,我的车却“抛锚”了。后面的来车“叭叭”地鸣。怎么办呢?我急中生智:“雇的士拉车!”

    我站在车旁频频举手,一辆辆的“的士”都坐着人,过了五分钟,十分钟……我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突然有一辆红色轿车,急刹车,停在我的车前。打开车右门,走出一个衣冠楚楚的文静青年,走过来问:“车坏了吗?”

    “是!”我抹着额上的汗说。

    “来!我帮你拉去修理。”那青年人温文敦厚说。 

    我愣然望着那青年人:“谢谢!我车后有拉绳。”

    “不用你的好了,我也有铜丝拉绳呢!”他闪动着爽直、诚意的目光说。

    于是,他熟练地把拉绳拴在两辆车上,手一挥:“上车!”

    他的车在前头拉,我的车跟着在后头走。拉绳一紧一松,我的心也像拉绳那样一紧一松。“松”的是,觉是像遇到了贵人,他肯自觉帮拖我的车。“紧”的是,后悔拉前没有与他先讲好价钱,担心这下子被敲竹杠。

    车被拉到一间路旁的修理车店。他停了车走出来:“车就在这里修理吧!我有急事要先走!”于是,他弯下腰去解脱两头的拉绳。我却伸手进裤袋掏钱:“多少钱?”

    他抬起了头,撂着额上的一绺黑发说:“只帮做一点小事,不收钱!”

    “那怎么可以呢?”也许由于感激之情的驱使,我即刻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紫色(500铢)的钞票塞进他手里。

    “不能收!收了就没‘汶’①啦!”他脸颊上露出两个笑窝,把钱推还我说。

    等到我要再把钱塞给他,他已快步跨上自己的车子,然后伸出头来,作着手势:“快点修车去!”

    我望着他嘟的一声开动的车,立即摸着口袋,想用笔记下他的车号码,可是来不及了,我只看清55两个数字。我真后悔没向他讨张名片,好日后给他写封感谢信!

    等到车修好时,已是路灯初亮了。我猛想起了女儿要我早回家的话,则加快速度赶回家。

    车到达港口,且见路旁停着一辆红色的轿车,样子就很像刚才拉我的车的那辆。

    在家的女儿,听到我的停车声,马上从屋里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个青年人。我定神看他,他也抬头看我,两束眼光各落在对方的脸上,表情都是先是一愣,然后会心地笑了。

    他站在女儿旁边,腼腆地跟着女儿叫声:“爸爸!”我喜上眉梢,觉得他的叫声比女儿叫得还好听。

    女儿忙向我介绍他的情况,我手一摆说:“不用啦!我已认识他了。”

    女儿张着奇异的黑眼睛望着我,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我双手搭在女儿和他的肩上:“进屋一起吃晚饭去!”

 

注:①汶,泰语,功德之意。

 

 

 

 

 

 

 

    夜幕徐徐拉开的时光。

    在灯光下,饱经风霜的林海伯,载着老花眼镜,独自在欣赏不久前到北京旅游所拍摄的照片。其中有一张他最喜欢的,即昂首站在逶迤的万里长城上。他看了又看,端详了又端详,仿佛自己当了“好汉”那样自豪与骄傲。

    这时,从书房里传来孙女的琅琅读书声。童心犹在的林海伯,灵机一动,脸上的皱纹坦荡着笑意,拿着那张得意的相片,想考考孙女去!

    “小妮,你看这张相片!”

    “公公!”小妮的黑眼睛一闪。

    林海伯花白眉毛下的眼睛一眨:“小妮,你看阿公照得怎样?”

    “很好!很好!公公站直直不弯腰,很像个好汉呢!”

    “呵!呵!呵!”林海伯被小孙女一夸奖,喜不自胜,鱼网纹的脸跳荡着满足的亮色:“好了,好了,现在公公想考考你……”

    “考什么?阿公!”小妮的黑眼睛一转。

    “你已读了几年华文书,你看得出这张相片在哪里照的吗?”

    “万——里——长——城!”小妮把每个字拉长一拍地答。

    “很好!给一百分!”林海伯乐得脸上开了花。

    “公公!什么时候也带我去看看长城?好吗?”

    “好好!等你毕业了,公公一定带你去看!”于是林海伯像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地讲述长城是如何的壮丽,如何的伟大,如何的长。

    小妮托着下巴,凝神地听着。当公公讲到长城的长度时,小妮的黑眼珠滴溜溜地转动着;“公公,长城有多长呀?”她也想考一考公公。

    “哦!很长!很长!长到见不到边。”

    “公公,究竟有多长呀?”小妮故意再追问。

    “这个……这个……”林海伯霎时脸皱成个大疙瘩,老半天“这个这个”,就是讲不出个具体长度来。最后,他勉强作了一个手势:“那长嘛!呶!长到佛统府呢!”

    小妮噗哧一笑,张着鬼脸,也作了一个手势。

    林海伯瞪眼一看,嗨!是个“大鸭蛋”。他脸上露出难为情的憨笑。

    此时此刻,正好小妮的父亲走进来。

    精灵的小妮,即刻把答题“丢”给父亲:“爸爸,你读这课《万里长城》给公公听!”

    他爸爸一看,皱着眉头说:“是华文,我看不懂呀!”

    小妮眨着困惑的黑眼睛:“嘻嘻!爸爸不懂得华文呢!”,说着,又把课文递给公公。

    公公的眉头,皱得像老树皮那么深:“我哪有读过书呀!”

    小妮又眨着困惑的黑眼睛:“哎哟!阿公也看不懂!”

    顿时,书房像个严肃的考场,一家三代人,由于所处的背景不同,环境不同,条件不同:公公小时家穷,没钱读书。父亲上学时,华校都被封。孙女适逢华校复办,有了机会学习华文。因此,在回答这一“答案”时,呈现出三副不同的表情。

    在寂静中,只见小妮的黑眼睛晶莹闪烁,像一棵在热带黑土地上茁壮成长的小树苗,高声地朗读着:“长城全长五千余里......”

 

  

   

注:①佛统府,离曼谷不到四十公里路。

 

 

 

 

感谢曾心前辈向广东校园文学网惠赐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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