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浅色墨

云浮市邓发纪念中学飞扬文学社投稿  社长：刘皓华

有人说，习惯回忆之后，就会习惯忘记。就算是患过的伤风，也会像是从来都没伤过。

一

是在抬头仰望的瞬间，所看见的一个梦境。悬挂在长天碧落之上的一泓 湖水，如镜子般倒映出你的拈花一笑。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做的一个梦，背景是极其迷茫的灰白，而你的轮廓极浅极浅，渐渐地又走远，直至消失在迷茫后面。是十分安静的一个梦，我在里面似乎就只有一双眼睛，和一双只能伫足停留的脚。你消失过后，我便醒了。张开眼睛，是空荡荡满是铅灰白色的天花板。翻过身来，想继续睡，却浅有睡意了。于是起床。刷牙的时候，牙龈出血了，吐出来的是一口浅红色的小小泡沫，就像晕开的红色钢笔字，模糊不清。我想起你以前总是开玩笑似的跟我说，你牙齿那么黄，拜托你用洁银啦！我还记得自己总是白你一眼，然后转过身来不理你。

我喝一口水，再吐出，是带点腥味的红色，逐渐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我再刷，细小的疼痛不断被挑起，像是用针在挑起刚愈合的伤。喝水用的杯子是新买的，透明的玻璃杯，光滑得没有丝毫瑕疵，能够把清澈的水一览无余。也习惯了喝白开水，突然觉得其它的饮料都太浑浊了，只有白开水简单而平淡。从前最讨厌吃的苦瓜，现在也能够慢慢地把它都给吃掉了；从前从不带伞的我，现在手中也已有了自己的一把伞；从前在寒如冰霜的冬天死都不肯穿上的自认为有损形象的厚毛衣,现在，秋天一刮风就套了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好像什么都没有了权利去任性。

我也好像终于明白了，有些话注定只能在黑暗的角落里开放,而有些人，也注定了只能沉默着一个人成长。

                 二

有些时候还会想起你骑着自行车带我穿越大半个城市去喝一杯果汁的事。雨天阴天或晴天，你载着我穿越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单车架上，城市街道两边高大的树木不断地飞快倒退，时光就酝酿成了树的墨绿色与石板的灰白色晕开的一幅氤氲着的水墨画，一幕一幕，飞快地倒退着，头发极嚣张地飞扬起来，就如同电影剧情。你笑着回头问我,要不要再快一点.我还记得自己总是说，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有时候我想，如果我能在那时候就知晓那一切真的会成为一遍一遍只在记忆深处重播的剧情，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跳下车来，对你说，慢一点，再慢一点。我们就这样推着车慢慢步行。

如果世界上真有如果，那如果我说走累了，你还愿不愿意再载我去穿越大半个城市？

是不是无论什么事情只要过去了就一定是成为过去，就像花开过后一定是花落。

有一天我在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了那张早已泛黄的照片，连同那个你买给我的那个印有两条鱼在游泳的陶瓷杯子和装在一个浅蓝色的袋子里的一大堆小纸条，安静地躺在被遗忘的角落的杂物箱底，上面落满了细小的灰尘。我拂开箱子上的尘，仿佛看见了时光飞舞的痕迹，一圈一圈的旋转着，在绚烂的阳光底下缓缓地沉淀下来。

照片上的你和我笑得很甜，背后是我家楼下那一颗枝叶繁盛的大树，你的手随意地搭在我肩膀上，懒懒地垂着。身后的阳光如同旧时光一样熠熠发光。就像被光圈包围着的两个人。

我恍然听到那时自己“噔噔噔噔”下那昏暗的楼梯的声音，然后纵身一跃，眼前突然明亮起来。双手撑着膝盖，不断不断的喘气，抬头看见旁边的你清晰的笑意。

风吹来，哗哗哗的把被清理出来的纸条吹得满地都是，五颜六色，就像是落了的花。我回过神来，开始把纸条收拾起来，纸条上的笔迹很乱，几乎都是些很无聊的内容，什么饭堂的饭很难吃呀某某的发型又变了啊变态的高考啊体重有上升等等。以前的时光里是连这些都值得收藏的吗？我忍不住笑，突然觉得好悲哀，我们那时候就是靠着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来向时光证明所谓的要好吗？

然后看到一张皱巴巴的练习纸上，写着一句不知是从哪里剽窃而来的，很矫情很矫情的话：哪天我们不在一起了，也要像在一起一样。

一切早已停止了，就像蝉声滞留在了夏天。

               三

当我把那个装满了的黑色塑料袋塞进路边的垃圾桶，再回头走时，看见了我家楼下的那棵大树，枝桠却是稀疏了的，而树下，那个你常站的位置上，空了，只是多了些安然躺着的落叶。

我们常常会看到夏天繁盛墨绿的枝叶，却往往忘了，在夏天里的一些执着陨落的叶子。

我径直往前走，没有回头，走进了一家小商店，买了一管洁银牙膏，然后安静地走回家，站在窗前，看夕阳渐渐沉下去，夜幕如浓雾一般蔓延了整个天地。

                四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洁银牙膏最重要的功能不是洁白牙齿，而是用来防止牙龈出血的。是用来止血的。是使伤疤风化成坚硬的磐石，然后无坚可摧。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那个杯子你买错了。我喜欢的应该是那只海底的鱼仰望着天空的飞鸟的图案的杯子。一条深海里的鱼注定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淡淡地看着飞鸟的远去。鱼知道，鸟是属于天空的。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发现，原来一段很长很长的时光用一个劣质的黑色塑料袋就能轻而易举的装满，然后丢掉，扔到自己不想看到也不会看到的地方，不会让人遗憾伤心的回头，只会让人一直只想往前走。

我还有没有告诉过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能平静地看着你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