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很懒,什么都没留下
中文0601张晓玲第四届“碧草杯”广东省校园文学大赛参赛文章华南师范大学海碰子文学社推荐从笔墨飘香的字里行间走来,从清末民国的滚滚红尘中走来,一个京华烟云的奇女子,姚木兰。这样一个奇女子,需要用数十万字来阐释。2004年,被张永琛改编拍摄,姚木兰被再一次演绎。一袭精美的旗袍勾勒出动人的曲线,轻施粉黛,明眸善睐,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风范。她的背后是几个大家族被时代碾过的废墟,苍茫而且悲壮。当书中的姚木兰和屏幕上的姚木兰相遇,看戏人,我,于时空之外,为这个温润如玉、蕙质兰心的女子,哭了又笑。柏拉图式的精神之恋一张上好的古琴,遇不到精通音律的人,也弹奏不出绕梁琴音。姚木兰,容颜美丽,饱读诗书,还略懂医术,熟谙甲骨,会唱京剧。这样的才女,也只有孔立夫,才能成为其子期伯乐。正因为如此,当看到影视中的姚木兰被一场没有感情的婚姻伤得百孔千疮,孔立夫与姚木兰定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时,我感动得热泪盈眶。无论是原著中姚木兰懵懵懂懂地听从父母之命嫁给儿时青梅竹马的曾荪亚,爱慕成为心中一丝朦胧的情愫;还是改编后木兰委曲求全,为了弥补妹妹逃婚犯下的错误被迫出嫁,阴差阳错,衷肠不及倾诉,不同的起因走向的是同一个让人抱憾的结局。只有两处让向来从容淡定、处事不惊的姚木兰方寸大乱,一次是爱女的被杀,一次是孔立夫的被捕入狱。当刚直耿介的孔立夫口诛笔伐当局政府而身陷囹圄,木兰于铁栏外与立夫十指相扣,难以自已,失声痛哭,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与军阀头子周旋试图获得一纸释放孔立夫的公文。一个是有夫之妇,一个是有妇之夫,但他们发乎情,止乎礼,精神的相知相惜足以让他们为任何一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这种叫“知己”的爱,可以比厮守一生的夫妻之情更纯粹。向来情不自禁,往往至情至性。一场被辜负了的爱,成就了一场盛世的柏拉图式的精神之恋的深刻。婚姻危机看小女子力挽狂澜林语堂先生的《京华烟云》被看作现代版的《红楼梦》,不同的人物与红楼梦中人该做怎样的对应见仁见智,在我看来,曾荪亚好比不受拘束的贾宝玉,不屑仕途,但少了几分性灵和纯粹,姚木兰有薛宝钗的识大体而少几分功利之心,有史湘云的潇洒豪放而多几分稳重。“妙想夫人”的她志趣高雅,乐于接受新思想,纵容着曾荪亚的不图功名,喜好玩乐。但是,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面对丈夫的出轨,看她如何化解危机,力挽狂澜。不再素面朝天,卸下荆钗布裙,换上锦衣华服,恢复自己的容貌优势;继而与情敌曹丽华秘密见面,没有盛气凌人,而是不卑不亢。在给曹丽华的信中,木兰措词委婉而又谦恭含蓄:“日之所见,幸何如之!快何如之!承蒙不弃,赐予洽谈,谦和坦率,相见恨晚”,将曹丽华的心灵防备层层瓦解,既赢得了对方的好感,又让对方惊叹出语不俗;再次,欲擒故纵,大胆提出纳妾的提议,反叫曹丽华无地自容;最后,三人于家中开诚布公的见面,让曹丽华知趣抽身而退,也让曾荪亚羞惭迷途知返。不同于书中个性软弱,如同手中玩偶的曾荪亚,影视中的曾家三少爷就像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不谙世事,任性、执拗,因为把木兰看作父母之外限制自由的枷锁,用种种赌气、伤害他人的方式来追求自己所谓的幸福。这场情感的战役,虽然木兰使用的是同一套路,但赢得很艰辛。这里的木兰过于隐忍,宽容得几乎失去了原则。层层逼近,步步为营,姚木兰好比女诸葛,硝烟殆尽,智慧尽显。此种收心之术为不少女性作家津津乐道。书中所言的胜利出乎意料地顺利,给人一种情节的单薄之感,缺少抵达心扉的力量。而改编剧作中却似乎说明了:哪怕是一桩并不如人愿的婚姻,木兰也能够凭智慧扭转乾坤。其智慧固然让人击节称赞,我却有一种没来由的悲凉之感:你赢的东西是你真正想要的吗?如果不是,赢了其实也是输了。影片所不能阐释和我所不能淡化用短短40几集的影片来打造煌煌数十万字的鸿篇巨制,避免不了情节的删改和浓缩。影片聚焦于姚木兰年轻时候的经历,刻画了生动的人性、时世的动荡、家族的衰落,故事在姚木兰父亲姚思安与日本鬼子同归于尽于熊熊烈火中戛然而止。我一直试图去淡化那个色彩浓重的时代背景,但对于一个完整的姚木兰,我发现我淡化不了,儿时的走散、与孔立夫的精神之恋,与曾荪亚、曹丽华的精神纠葛、痛失爱女、亲人分离、南逃路上收留孤儿种种,构成了一个不断成熟、发展着的姚木兰。我们或多或少可以感受得到道教思想对木兰间接的影响(直接影响该是姚思安),她一直在追寻一种心灵的安宁和平静。而林语堂先生,在全书的结尾,把这种心灵的归宿融于那个历史时代的沉重和悲怆,铸就了一种精神人格的成长和坚韧。于文章的末尾,我不得不申明此文的写作前提——作者死了。绝非对林语堂先生的冒犯与不敬,而是哲学家德里达所说的无法找到作者原本的含义。这部著作绝非影片足以详尽阐释,也非我所能读透,我只愿做那“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之人,取我所需,感我所感。或许偏颇,或许无稽……
华南师范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07综合文科2班张龙飞未经反思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生活,而人们一开始反思就常常追问:“生活究竟有没有意义?”换句话说也就是:“生活究竟值不值得过?”这个问题不仅仅是日常生活中每个人都会反思的问题,也是哲学中的一个核心问题,法国哲学家加缪就曾在《西西弗斯的神话》中斩钉截铁地断定:“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生活是否值得过,就是在哲学的基本问题。其余的……都是其次的……必须首先给出回答。”[①]人在生存中不断地追寻、创造、揭示和赋予人生的意义。人总是活在自己生活的意义世界中。人们辛苦、平凡、真实地活着,活着的意义本身就是自在地与其活着的状态融为一体的,就在于活着的每一个当下。但是,当人活着的时候,就必须对活着的意义有一个明确的答复,人是奔着某种意义而活着的,活着就是要活出意义来而不只是为了获得存活的基本条件。“人类生存的秘密不在于只是活着,而在于为什么活着。人如果没有一个为谁而活着的牢固的信念,他就不配活着。”意义使人做事和做人有了依据、基础和目的、使命。对于真正的人来说至关重要的问题,即探问社会生活事件对于人生有无意义。人做某件事,总要思考和发现做这件事的意义,否则不经反省的事件是不值得做的。人的一生就是由无数大小不同的事件所构成的,经过反省和奋斗的人生是有意义和有价值的人生,而不经反省和奋斗的人生也是不值得过的人生。生活有没有意义?首先要问“生活的意义”中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含义,也就是要对“意义”这一概念本身进行一番分析。日常语言中的“意义”有两种用法:一种是语义学上的用法二一种是价值论中的用法。语文教学词语辨析练习中常问某个词的意义,比如说“打雷”中的“打”是什么意义,这里的“意义”是语义学中的用法,指语言文字或其他符号所表示的内容。而我们在询问某一事件的意义或者日常生活中某物对自己有什么意义时,这里的意义就是价值论中的用法,是指主客体关系中的一种价值。张岱年说:“常语有云,人生之意义。常语所谓意义者有二,一名言之意义,二事物之意义。”[②]价值论中的意义是一种特殊的价值,是客体对于主体目的的效用。人们只有通过反思意识到目的才能觉悟到自己活动的意义。托尔斯泰曾经在《伊凡·伊里奇之死》中这么写道:“‘也许,我过去生活得不对头吧?’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个想法。‘但是有为什么不对头呢,我做什么都是兢兢业业的啊?’他自言自语道,接着便立刻把这唯一能够解决生死之谜的想法当作完全不可能的事,从自己脑海里驱逐掉了。”那我们就不禁要问:到底生活的意义是什么?生活的意义是否分个体性和整体性?作为各种具体活动的生活的意义,有人认为,生活就是人们日常的各种具体活动。冯友兰认为:“人生即是我们人之举措设施。‘吃饭’是人生,‘生小孩’是人生,‘招呼朋友’也是人生……”[③]我说:“人生之真相,即是具体的人生。”生活中的各项具体活动都是有各自明确的目的,譬如吃饭是为了免于饥饿满足食欲,生孩子是为了繁衍后代使自己的基因遗传下去,招呼朋友是为了联络感情保持人脉关系等等。如果生活就是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各种具体活动,那么生活的目的也就是这些具体活动的各种目的,生活的意义也就在于通过各种活动来实现这些目的。如果一个人在日常生活中的各种活动能够比较好地实现自己的目的,如吃饭能够吃得好吃得饱、与亲朋好友交往能够保持良好的人际关系等等,那么他的生活就是有意义的。事实上,只要一个人具备基本的生活能力,都能较好地实现吃饭穿衣、招呼朋友、工作学习等日常生活中的各种具体活动的目的,在这种意义上说每个人的生活都可以是有意义的。有的人不满足于上文中对生活意义的解释,认为生活的这些意义都是未经反思的表层肤浅的意义,如果对它们进一步加以推敲反思,日常生活中的这些意义就会被推翻。比如,你吃饭是为了免于饥饿满足食欲,学习是为了找份好工作,工作是为了挣钱养家糊口,生孩子是为了繁衍后代……你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个有意识的具体活动都有某个具体目的,但你生活中的这些所有的具体活动合在一起又是为了什么?如果各种具体活动合起来作为一个整体没有一个总体的目标,那么,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提出这类问题的人实际上不是把生活理解为人们日常的各种具体活动,而是将生活理解为一个人一生中各种活动组成的一个整体,是一种作为整体的生活。他们理解的生活意义也就是人的一生作为整体对于某个目的的意义。那么,生活中存在这样的意义吗?的确,如果一个人一生中没有明确的目的,浑浑噩噩了此一生,人们评价他时会说这个人行尸走肉虚度一生,他的生活没什么意义。但现实中多数人并非如此。人是有意识的、历史的存在,能够对过去不断反思,对未来进行筹划,而不仅仅满足于对现在的享受,人们通过各种方式为自己树立一个贯穿一生、毕生追求的总体目标一一书巨活目的。人们在确立自己的目的之后,就会相应地制定一个系统的生活计划来实现这一目的。美国哲学家诺齐克说:“一个人按照某种总体的计划塑造他的生活,也就是在赋予他的生活以某种意义。只有一个有能力如此塑造他的生活的存在者,能够拥有或者努力追求有意义的生活。”可见,一个人可以通过确立自己的人生目标并制定相应的生活计划来赋予自己的生活以意义。当然,确立的生活目的并不是整齐划一的,不同的人会确立不同的人生目标。就我们生活的中国社会来说,传统中有“三不朽”的说法:“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立德”就是树立超群出众的道德楷模;“立功”就是建立彪炳千古的丰功伟业;“立言”就是写出世代传诵的不朽篇章,志向远大的人应该以这些为人生目标来实现自己生活的意义。生活目的是多种多样的,而且生活计划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人们会根据现实的情况不断修订和补充。但不管生活目的如何不同、生活计划如何变动,必须有一个这样的目的和计划,否则生活作为整体就会失去意义。当然,仅有一个明确的生活目的和相应的生活计划并不能保证一个人的生活充满意义,他还必须为实现自己的生活计划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而充满热情地积极行动,并依此来指引自己的各种行动。如果一个人只是确立自己的生活目的、制定自己的生活计划,却从不肯为实现它们而付出艰辛的劳动,整日陷入空想之中虚掷光阴,这样的生活同样没有意义。生活的意义问题不是那种需要或者能够给出确切答案的问题。的确,它更像是一则不可或缺的隐喻或是对生活的看法和洞察,从中你可以看出自己正扮演着何种特定的角色,有着哪些合理的期待。这个问题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你对它的看法从多方面决定了你未来的生活方向。比如,如果你觉得生活是一场游戏,那么你对生活的这种看法将决定你不会严肃地对待生活。如果你看重的是游戏的过程,那么游戏的意义就在于玩的过程,你怎样玩。如果你在意的是游戏结果的输赢,那么游戏的全部意义就在于你是否在这场你死我活的竞争中赢得游戏。[④]生活的意义问题并非只是发现的问题,它也是一种极其重要的创造活动,回答生活的意义是什么关键在于我们把生活当什么。正是我们对生活的看法决定了我们在其中所能发现的意义。[①][美]罗伯特·所罗门.大问题:第73页[M].张卜天译注.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②]张岱年.张岱年文集:第三卷[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2.[③]冯友兰.三松堂全集:第二卷[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0.[④][美]罗伯特·所罗门.大问题:第61页[M].张卜天译注.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广州大学城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中文系06级1班林宗衡第四届“碧草杯”广东省校园文学大赛参赛文章华南师范大学海碰子文学社推荐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容不得恋爱,容不得恋爱!披散你的满头发,赤露你的一双脚;跟着我来,我的恋爱,抛弃这个世界殉我们的恋爱!我拉着你的手,爱,你跟着我走;听凭荆棘把我们的脚心刺透,听凭冰雹劈破我们的头,你跟着我走,我拉着你的手,逃出了牢笼,恢复我们的自由!跟着我来,我的恋爱!人间已经掉落在我们的后背,——看呀,这不是白茫茫的大海?白茫茫的大海,白茫茫的大海,无边的自由,我与你与恋爱!顺著我的指头看,那天边一小星的蓝——那是一座岛,岛上有青草,鲜花,美丽的走兽与飞鸟;快上这轻快的小艇,去到那理想的天庭——恋爱,欢欣,自由——辞别了人间,永远!此诗风格与徐诗风格不大相符,假若不是署名“徐志摩”,真想不到是徐志摩所写。这首诗算不得徐志摩的上乘之作,可能也算不得一首好诗,但它给我一种很深的感触:动。徐志摩曾在《自剖》一文中说:“我是个好动的人;每回我身体行动的时候,我的思想也仿佛就跟着跳荡。我做的诗,不论它们是怎样的‘无聊’,有不少是在行旅中想起的。我爱动,爱看动的事物,爱活泼的人,爱水,爱空中的飞鸟,爱车窗外掣过的田野山水。……是动,不论是什么性质,就是我的兴趣,我的灵感。是动就会催快我的呼吸,加添我的生命。”徐志摩这般话不难看出他对“动”的钟爱,是“动”催生了他的灵感,是“动”孕育了他的诗歌,而“动”也是他的诗风之一。但《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不同于《雪花的快乐》的飘逸灵动,也不同于《赠日本女郎》柔和得令人心碎的柔动,它是一种激动。读着这首诗就像看到一直文质彬彬,举手投足之间都洋溢着绅士风度的徐志摩,突然有一天疯了似的,站在珠穆朗玛峰上拿着大声波对着人类对着天地高吼:“为了恋爱,冲啊!”如果把前者之动比作物体内部分子的微观之动,那么后者之动则是火山爆发的宏观之动。词语之动。在这首诗里,徐志摩用了许多动词,单从词汇角度看,整首诗已都充满了动感。第一段中,除了第一句,后六句都是以动词开头,“容不得”“披散”“赤露”“跟着”“抛弃”“殉”。如此连续不断地用动词,而且都置于句首,这种情况别说在徐志摩的诗中难见踪迹,就是在那些喜欢暴力语句的诗人作品中也少见得很。第二段中的动词并不比第一段少,而且令人感觉到有一股刺骨的寒风,有一种暴力的快感。像“刺透”“劈破”这些动词都有点血腥味儿,感觉诗人有点失态了。第三、第四段用词渐趋缓和,又回到原来的徐志摩了。这首诗的动词以及动词所表示的动作大都是感性的,即动作在一种感性的驱动与支配下完成的。它没有《断章》哲思般的动感,《断章》中仅有的三个动词:站、看、装饰,像三个支点,把整幅画面都支撑起来,让我们在耽于美感的观照之余,也揭示了事物的本质与普遍的真理;也没有《偶然》张力般的动感,《偶然》中的“投”“诧异”“欢喜”“相逢”“有”“记得”“忘掉”等动词造成了许多意象的二元对立,使意象之间充满了张力;而《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只是一种感性之动。结构之动。新月派写的一些“豆腐块”一直以来都受到人们的诟病,这些“豆腐块”把一切都包扎得停停当当,结果太紧的地方透不过气来,而为了保持句子等长,太松处又要填词凑字,为了逢双押韵,又往往扭曲文法,颠倒词汇,终于沦入千篇一律的困境。当然,徐志摩也不乏失败的“豆腐块”。从整体的外观看,《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还是比较整齐的,但比“豆腐块”好看多了,行数,行排列也有一些灵活变化,如前三段每段有七行,最后一段却有八行,第一段是第二句开始空一格,而后三段是第三句才开始空。看这首诗的排列形状,有种水的流动之感,这些文字仿佛被盛在瓶子里的水,但没装满,摇来晃去地左右摆动,而始终无法溢出。从一行诗的节奏来看,这首诗多以二字尺、三字尺为单位相交替应用,读之有波浪起伏状,虽失之单调难达高度的弹性,但还是可追古典诗的圆融简洁。徐志摩在《序》中说:“我想我们几个写诗的朋友多少都受到《死水》的作者的影响。我的笔本来是最不受羁勒的一匹野马,看到了一多的谨严的作品我方才憬悟到我自己的野性;但我素性的落拓始终不容我追随一多他们在诗的理论方面下过任何细密的功夫。”虽然这句话说得与事实不大相符,但至少可以说明徐志摩能从格律束缚中挣脱出来,能在不动中求动,不变中求变。诗的格律画地为牢,原是给庸才服从,给天才反抗的。格律要束缚,诗人要反抗,两个相反的力量便形成了张力,有了张力才有动的可能。场景之动。四段诗是四幅动感的画面,四幅画面浑然一体而又各自独立。第一段中,首先看到诗人诅咒这个黑暗的世界,发疯似的重复狂叫“容不得恋爱,容不得恋爱”,然后看到一个痴情的女子披肩散发,迎着寒风,赤露着双脚,拼命地跟着诗人往这个世界对立的方向狂跑,世界似乎渐渐地被抛在身后,但其实他们的身前仍然还是这个世界,他们无论怎么跑都无法逃离这个牢笼。无边无际的天地间,无穷无尽的时间里,有两个渺小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两个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点,在这没有尽头的时空中拼命地奔跑,这种巨大的反差让我触目惊心!第二段中,诗人拉着爱人的手,不知跑了多远,也不知跑了多久,荆棘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但为了爱,他们竟然赤着双脚忍着锥心的痛闯了过去!地有荆棘,天有冰雹,仿佛天地都与他们为仇,但有何法呢?为了“逃出牢笼”恢复他们的自由,只能任凭冰雹暴劈!第一第二段的动感画面充满了悲剧的色彩,这悲壮的场面也只有诗人那颗诗心可以承受了。但可惜的是,诗人是用对第二人称说话的口吻写出来的,这大大削弱了场景的真实度与震撼力,如果换一种直接的场景叙述方式,或许更能让读者感到场景的真实存在,也就更具感染力了。诗人拉着爱人不断地跑,人间终于掉落在后背,前面就是白茫茫的大海,就是无边的自由。但白茫茫的大海就是自由吗?它至多只是一种理想,其实它还是人间。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可以感受到了这白茫茫大海的动,只“白茫茫”三字已经足以把海的动感展示得淋漓尽致。第四段中,我们顺着诗人的指头移动的方向,看到了海中的一座长着青草,有着鲜花,鸟在飞兽在走的小岛。诗人迫不及待地想上这“轻快的小艇”,到达那“理想的天庭”,诗人是多么的兴奋呵,但当他们踏上小艇的那一刻起,不是人间的结束,而是人间的另一种开始。情感之动。诗人一开篇就来一次情感的爆发:“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这句情感爆发式的开篇奠定了第一第二段的感情基调。这种开篇法颇似闻一多在《发现》中一来就狂呼“我来了”,把感情酝酿、发展过程全部省略掉,先声夺人地把悲愤的情感聚焦于一点,爆发式地喷射在读者面前,充满灼人的美。新月派诗人一般主张“理性节制情感”的理论原则,一开篇就爆发情感直抒胸臆的现象是极少见的。尤其徐志摩,他众多诗篇中情感都经过层层铺叙,节制得很,像《我来扬子江边买一把莲蓬》,诗人以“莲蓬”作为楔子,情感表现层次分明,层层铺叙,转接自然,从剥莲想到远方的情人,从尝莲瓤想到昔日的温存,从尝莲心想到爱情痛苦的煎熬,情感起伏变化,渐趋强烈,很自然地过渡到最后一段的抒情。而在《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中,情感之动却刚好相反,不是从弱到强,而是从强到弱。诗人不似往常,站在抒情对象前慢条斯理地抒情,而是先不顾一切地站在情感巅峰上狂喊,喊累了,喊够了,喊得心里平静了,再从巅峰上下来,然后坐在树阴下边喘气边看白茫茫的大海,眺望海中孤岛,凝眸于天上的云卷云舒。《毛诗大序》曰:“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这抒情言志的过程,始于诉说而终于歌唱,更继以舞蹈,古人如何由诗而歌、由歌而舞,我们无缘目睹,我们只看到在《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里,诗人徐志摩是如何由舞而歌,由歌而诗。一般诗人的艺术历程是静态的,无所谓时序;而优秀的诗人的艺术生命却是动态的,恒予人一种流动之感,飞越之势。同理,一篇优秀的诗篇也应该具备动态的美学价值,从言到象,从象到意,都能给人动的触动,动的审美。我不敢说《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是一篇优秀的作品,但它从表到里的“动”至少让我的心“动”过,心动过才能共鸣,共鸣才能产生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中文系06级1班林宗衡第四届“碧草杯”广东省校园文学大赛参赛文章华南师范大学海碰子文学社推荐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山坡上发现一只死猫。死猫只剩下了一个干瘪的头颅和尾巴,尸体大部分已经和尘土融为一体,像个猫型的小土堆。这之前它必是虫豸的美餐和苍蝇的舞台,是周围空气的恶魔。现在,它反而有点美,像大自然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让人百看不厌,遐想连篇。一个星期后,我在山坡上读《庄子》时,正陷进庄子虚无思想的苦闷中,忽然看见一只活猫在闲逛,于是又记起那只死猫。当再次走近它时,眼前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猫型的土堆上已经长了几株嫩绿的小草,一个星期前的猫头和尾巴也已经融进了尘埃。我眼前又晃现出刚才的那只活猫,不禁感慨,它们活着的时候或捕鼠守家或逍遥惬意,死后亦不忘肥沃土壤,孕育小草,生命的价值没有随着生命的结束而终止,而是化成尘埃继续延续。对庄子关于生命的虚无看法,我开始怀疑。我曾参观过医学院的尸体房。尸体一排排地陈列在装满福尔马林的透明容器里,还有各种各样的人体器官遍布房间。福尔马林的味道弥漫在阴森森的氛围里,置身其中,不免有些胆颤。不时进来一拨拨的医学生,他们或在仔细观察人体构造,或在认真地听教授讲解,或低头若有所思。在他们面前,尸体已经不是尸体,而是学习的器具。捐赠尸体的人是伟大的,此行为已远远超越爱心的本身而直达对生命价值及自我价值的肯定。生老病死,盛衰荣枯,乃自然规律。万物终归黄土,猫如此,人亦是。面对猫型的土堆及其孕育的嫩芽,我们应给予足够的敬意,这是对生命的敬畏;面对尸体房的尸体,我们应给予足够的敬仰,这是对灵魂的敬慕。猫也许是因病暴毙山坡,也许是因偷吃被主人打伤致死,也许是因中毒身亡,但这些死因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它死后确实肥沃了土壤,孕育了新的生命。不管尸体房里的尸体生前是无恶不作的罪犯,不知廉耻的道德败类,还是维持人间正义的英雄,堪称世人道德楷模的圣人,也都已无所谓,所谓的是他们死后的躯体继续造福于他人;若是前者,则是对生前罪过的救赎,若是后者,则是对生命价值的叠加。脑海浮现出《庄子·列御寇》中所载庄子对死后身体处置的故事:“庄子将死,弟子欲厚葬之。庄子曰:‘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壁,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吾葬具岂不备邪?何以如此!’弟子曰:‘吾恐鸟鸢之食夫子也。’庄子曰:‘在上为鸟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夺彼与此,何其偏也。’”于庄子看来,死后一切皆空,躯体不管如何处置都一样,不可否认,这是一种旷达的表现,但他否定了自我生命的存在,这种虚无的人生观我已实在不敢恭维。庄妻死时庄子曾“鼓盆而歌”,他认为人在生之前本就是一个“无”,生命因偶然得来,死后又复归于“无”,这很公平。然而,人虽赤裸裸而来,但并非赤裸裸而去,鸟飞过尚且留有痕迹,更何况人呢。人来世间一遭,必真实存在过,这是不可抹杀的事实,即使死后,也不会化为虚无,因为还有尘埃,乃至精神。鲁迅曾就庄子的话针锋相对地指出:“……我却没有这么旷达,假使我的血肉该喂动物,我情愿喂狮虎鹰隼,却一点也不给癞皮狗们吃。”这是对生命的执着肯定,生命是有价值的,即使死后的身体也不能随便处置,因为这关系到生命的尊严和生命的价值意向。生命是一种有限的存在,世间万物都无法跨越生死的大限,这是客观的事实。但我们不能因此取消对生命的终极价值的关注,抹杀生与死的界限,甚至如庄子认为生简直是一种累赘,死倒是一种解脱。生命的张力在于对生的执着,对死的肯定;当生不再可能时,便把生命的价值移植于死后,死后仍生。譬如,死猫不死。2008-1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