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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听涛声

时间:2008-11-27 13:25:07     作者:蒋任南      浏览:17753   评论:0   

林海听涛声  

(散文)  

作者:蒋任南 

 

大海边,人们常常留连于海滩,头枕沙粒,仰望湛蓝湛蓝的天空,无忧无虑,心绪任凭纵横驰骋;人们或侧耳聆听那雄浑的涛声,而悠然自得;人们或漫不经心,背着双手,踱着细步,随习习晚风,让轻声悦耳的晚涛静静地注入心田,而陶情自乐。大江大河边,桃花盛开与梨花飞舞的春光里,也常有人伫立于岸边或盘坐于巉石,饶有情绪地尽享那河水发出的柔柔涛声,而将自己深深地隐匿起来,让涛声淹没自己,过顷刻“世外桃园”的生活。我与涛声也算有缘。大连港湾,从戎戍边的我,撼枕的涛声曾时时惊破晓梦,枕涛而眠,伴涛而醒,涛声时时占据着我青春的心灵。数年后,我带着一缕缕海的涛声,走进了大山,投入了山的怀抱。随着时间老人步伐的奔走,海的涛声在我的耳畔渐渐地逝去,另一种雄浑的涛声乘虚而入,乃至“涛声依旧”,涛声阵阵不减当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涛声哟,只有你身临其境,或身处林中不同季节,才能渐渐的悟其真谛,领略到那迥然不同的林涛韵味来。  

湘南的龙溪林区,真可谓森林中的骄子,那莽莽苍苍几十万亩的准原始森林尚“待字闺中”,一望无涯的大片人工林青翠得能挤出绿水来。一代伟人毛泽东、朱德在烽火连天的大革命时期就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以森林为屏障,建立了湘南特委。毛泽东在《井冈山的斗争》一文中所指的“龙溪十二洞”就是以龙溪为中心,接壤东坪、厚玉、连坪几乡的大片森林地域。我刚到龙溪乡政府工作时,面对那峰峦叠起、千沟万壑、绵亘不止的林区自然景色,心中陡然增添了几分好奇心。记得第一次下乡时,乡党委书记对我说:“别人都认为在山旮旯里当干部很累,可我觉得,来惯了也会别有一番情趣的,不用说别的,就常听那远近不同的林涛的声音节,就足够醉心的了。”我细细的品味着书记的话,一有空就往村里跑,朝山里钻,总想找到那醉人的林涛声。那时,虽然每个村都通了公路,乡里却只有一台供山民们上城的客班车,我们下乡一般都是安步当车。这样也好,可以尽情享受那妖娆的林韵。我驻在中塘瑶族村,离乡政府有二十几公里的山路,走捷径的话,还要通过一条百余米的隧道。记得有一次过隧道时,忘记了带电筒,我是独自哼着在部队常唱的《打靶归来》这支歌,壮着胆子,摸索穿过黑咕窿冬的隧道的。出洞后,我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小憩着。时值春日,耀眼的阳光刺得我眯缝着双眼,和煦的山风像慈祥的老母轻轻摩挲着我的全身,倦意袭来,头枕着巨大的岩石就甜甜的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仿佛响起了悠扬的琴声尾音,是那样的圆润悦耳,渐渐地又像柔声细语在轻唤人儿。我朦胧中微微睁开双眼,山林依旧,什么也没有,索性又闭上双眼,谁知乐声又起,而且与先前大不一样,充满着抑扬顿挫之感。我又睁开眼,呵,怪了,眼前树木静静的,又不是泉声,这声音怎么这样细腻呢?我索性不睡了,大约十来分钟,眼帘处,远处峰峦上的树木动了,随之呈现出绿浪,逼近了,我觉着到了风的拂力,我痴迷着,乐声复现了,在不断的重复着,一会儿像古筝演奏时的悠扬,音符跳跃跌宕;一会儿又像交响曲演奏时的欢畅,一会儿气势磅礴,铿锵有力;一会儿节奏明快,有万马奔腾之势。啊,涛声,这就是实实在在的涛声么?!我想,书记所讲的涛声也是这种豪放无羁的韵味么?!我循着涛声走进了瑶寨......  

瑶家人都很好客,只要话语投机,一两回就熟了,而且彼此之间可以成为好友。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就着松明火把,我与这瑶寨的村委主任把酒对饮着。他姓赵,比我长四五岁,也是“行武出身”当过兵,我们之间又增添了一层融合的关系。酒过三巡,映着火光,两人脸红脖艳。他打开了话匣,说:“你看,这里还很落伍,顺口溜‘夜晚黑默默,白天听涛声;山里守着宝,就是不变金’是这里的生活写照;山里人要办的事很多很多,却很艰难啊。你来了,年轻后生家,瑶家兄弟指望你啰!”肺腑之言,抛过来期望的眼神。我借着酒兴,斗胆地蹦迸出了一句话:“如果若干年后再‘涛声依旧’,那我无脸再踏瑶家的门槛!”言必信,行必果,山里人最讲现实。睡在瑶家吊脚楼的板房里,月亮透过板缝朦胧的射过来,近处的阔叶林又发出了一阵紧似一阵的涛鸣,泉水于静谧中叮咚作响,含着涛声在逼我,搅得我时眠时醒。涛声袭来,让我心甜,让我心颤。我想,亲爱的瑶胞们难道还要继续日夜只听林涛声声么?!  

我在扪心叩问着自己......  

晨曦刚露,我于涛声中唤醒。我在涛声的引导下来到瑶寨的小溪边,露珠轻吻着我的双足,朝雾滋润着我的衣裤,一棵久经风霜雨雪的古枫伫立溪边。赵主任过来了,他说,那是一棵英雄树。他喃喃地讲述着古枫的历史......那时,湘南游击队特委就驻于此,一次白匪进剿,一游击队员据树掩射,给特委撤离转移赢得了时间,可这位至今还没有留下姓名的游击队员终因弹尽最后中弹牺牲,却背倚大树长时间未倒下,唬得白匪许久不敢靠前......我抚摸着树身,看到的是惊人的一幕:树身弹痕累累,蜂窝般密集。那一个又一个的洞眼,显得凄怆苍凉,好似一部活生生的革命传统教育教材。斑驳的树身犹如一个久经沙场的老人,在向我嗫嚅倾诉着什么。  

之后,扶贫攻坚战拉开了序幕,以工代赈的政策像一支脱贫的号角在瑶乡吹响,深山峡谷惊醒了,响起了叮叮当当的锤声和隆隆的炮声,修路大军进寨了。这时,亢奋的号子淹没了昔日的涛声,涛声惭愧了;喧闹的开山曲震醒着亘古千年的群山,群山感动了。随后,被称作“马山背”的峡谷电站动工了,峡谷慢慢地镶上了一片硕大的明镜,银线在崇山峻岭中穿越,犹如绿色的翡翠缀上了一根根飘逸的丝绒线。涛声怔住了,屏气凝神的注视着石破天惊的壮举,然后悄悄地躲进了林中。  

春天,人们对林中的涛声是漫不经心的,春暖花开,人们是不需要风声涛声柔抚的。炎炎的七月流火,山里人似乎对涛声特别青睐,涛声来,风拂凉,再加上乐曲一般的怡人爽意,何乐而不为。这年的秋月,山里人忘记了涛声,山里妹子穿上了新颖的秋裙装,小小的背篓里装满了木耳、香菇,告别了崎岖的山路,飘荡着迷人的秀发,坐上了拖拉机坐上了大汽车,银铃般的歌声一路泼撒在宽畅的公路上。瑶家小伙架起了钢索,支起了大绞盘,打着雄浑的唿哨,挥舞钢爪,抓起一堆堆木材穿山越岭,告别着原始的劳作。秋阳西下,山民已是三五成群的从林中“巷道”中钻了出来,带着丰收的喜悦走进瑶寨。溪边,清澈的山泉水洗去一天的疲乏,明亮的灯光下喝着酽酽的山茶;电视机前痴迷着一堆男女,收录机蹦跳出“嘣嚓嚓”的的舞曲。山民们不再去门前的古树下纳凉侃大山了,“吹风机”取代了世代的“涛来风拂”的享受。昔日枫叶红艳时,涛声整夜陪伴着守田的人们,给他们壮胆和送乐。如今,在那黄灿灿的田垅里,野猪糟蹋庄稼的地方,已搭起一座座别致新颖的“吊脚楼”瞭棚,里面电灯雪亮,整夜通明;棚顶的小喇叭不时传来一声声鸣叫,令野猪胆战心惊,踯躅不前;这种定时自鸣装置,已替代了往日的“梆声”和“吆喝”,瑶族兄弟们再也不用守夜防兽了。如今,涛声“失业”,涛声只得掠过田野,捎几缕稻香,兴高采烈的去陪伴秋林去了。白雪皑皑的冬日,往日都是涛声和着凛冽的寒风撼得山摇地动,冰封雪舞之际,山民们听涛索然,闻风而退。如今,山民们衣食盈丰,饱暖不愁,娱乐有处,涛声又成了一种不可多得的享受。看那银装素裹,涛声惊雪的盛景,又是一番盎然情趣。瞧那劲松傲雪,涛声拂松的蜜意,又是一种难得的佳意。  

若干年后,我从城里再次去瑶寨时,发现涛声竟赢得了瑶寨文化人的新意,涛声变成了诗,一行一行的;涛声变成了文,充溢于字里行间。涛声又失去了许多的“老朋友”,那松明火把,那溪边水臼,还有那精致的小背篓......  

林海的涛声哟,再也不是“涛声依旧”的涛声了。  

通联:湖南省资兴市晋兴路西边村马路边154号信箱  

作者:蒋任南(湖南省作协会员   中国自由撰稿人)  

电话:0735-3331694   13786567808  

邮编:423400  

                 2008-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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