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之夜

近几天颇为烦闷，为着自己的未来。

考研，压力大竞争大，这些自是不用讲也明的。再加上最近不绝于耳的考研黑幕新闻，传闻，更是使我这样实力一般，运气一般，背景一般的人望而却步。

或许努力就可以考上，但是考不上呢？我看着父亲头上越来越多短粗的白发，膝关节，背上贴得歪歪斜斜的狗皮膏药，鼻子就忍不住一酸。

爸爸最大的愿望就是买一辆汽车，每次骑着那辆古老的二一五经过小城里面的汽车城的时候，他就忍不住东张西望，完全顾不上前面的路况。他的手机里面也总是装着各类有关汽车的软件，对于汽车的一些常识，他总是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头头是道，但是他自己没有车。身边的亲戚朋友渐渐都有了自己的车，我想父亲心里一定非常羡慕。

考研在很多的时候就像是一潭在黑夜里的水，在朦胧的月色下依稀可以看得清水潭周围的情况，但是站在潭边的你永远没有办法看清这潭水有多深，只有你决定下水的时候，它才渐渐显山露水，或许深不可测，或许只到膝盖而已。

那就工作好了，工作又容易吗？也是一条血路。考编考公从来都是万人过独木桥，其中的黑暗也不用说。大学本科真的是一个很可笑的学历，特别是双非，非双一流的大学的本科，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地位。这是每个人高考时候努力的结果，我们不应该有怨言，但是还是心有不甘。

因为不可否认的是，高考也是有许多的机缘巧合存在的。再者，四年过去了，谁知道在这四年里谁又变得强大了，谁又堕落了呢？

唯学历论英雄真得让人难以喘息，大多数的单位，只要研究生学历，要不然就是国外留学归来的学子，根本就不会给双非本科生机会。高不成低不就的我们就被夹在了这样一个尴尬的地位，在夹缝中求生存。

生活真的如此无奈，我们没办法自由了吗？

晚风吹起我额前的碎发，叮咚~有人找我，是我朋友，约着一起去附近的一座森林公园夜行。晚上八点左右，我们一路乘着夜间微凉的晚风，骑一辆摩托风风火火地来到森林公园。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只在山下的广场逛逛，有些百无聊赖，弟弟想去吃山下的烧烤，我跟朋友便商量着向山里走走，走到哪里算哪里。

从山脚的寺庙出发，我们闲闲地走着，间或聊些往日趣事，我们已经是十年老友了。

古老佛寺的烟火味渐渐传出来，我十分喜欢这种味道，就站住多待了会儿。朋友笑说可惜这里没辆拖拉机，我知道她喜欢拖拉机的味道，一边笑一边无意识低头。

低头间我注意到今天的石板路有些斑驳稀疏的树影，被月光剪出来，放在地上摇曳着。我急忙抬头，就见一轮满月，闪着温柔的银光，挂在夜的树上。看我，被红尘锁住，竟然忘记了今天是正月十五，月圆的日子，不抬头就是辜负这一片好月色。

我忙叫朋友：“诶，抬头！看，好圆的月亮！”朋友抬头，一喜，眉间愁云退散。月光带着治愈的温柔，飘散于天地之间，落到我身上，回过神来，山神披上银衣，一笑，飒爽山风散于寰宇，此刻永恒。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我望着月亮低声念着，“好合适啊，这句。”

“对啊，这月亮在树上，很有意境呢！”凉凉的山风吹来，朋友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你闻，这个风味道很不一样！”

我深吸一口，确实很不一样。凉凉的山风，吹过山间沉睡的香樟、青松，带来树木的冷香。春天，山间的桃花，杏花开了，花的气息是暖的，混杂上冷香的山风，送到我们鼻息间就是一股初春凉甜的味道。我忍不住又深吸了几口，想一口气把体内的浊气都换掉。

朋友忍不住哼起了轻缓的民谣，调子清新雅致，我偷了徐志摩《山中》里的几句诗来念：“我想攀附月色，化一阵清风，吹醒群松春醉，去山中浮动，吹下一针新碧，掉在你的窗前，轻柔如同叹息-不惊你的安眠。”意外地跟着曲调很合适。

我们都相视一笑，我说：“有酒就更好了，小酌一杯，人生一大美事！”

“嗯，不过这样也很足够了。”我们一边前行，一边贪婪地吸入这凉甜的初春。这春风好像还有些醉人，我好像喝醉了一般，忍不住转了两个圈圈，刚洗过的长发也随着我的动作浮动起来。夜包庇了我的轻狂，谁也看不见我的放纵。

“你说，这到底是什么味道啊？这么好闻！”

“我觉得就是这山里的香樟吧，我老家就有这种树，我们还把香樟的树枝折下来熬成过年的洗澡水，还能驱邪呢！”

“欸，这里就有一棵！”我发现路旁的香樟，就凑前去闻闻，又伸出手去抚摸斑驳的树干，“也不像啊。”我下了判断，

“不像吗？”朋友也凑前来闻。

“可能是花草树木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吧！”我说，“真好闻啊”我忍不住又吸了口这大白兔奶糖般的味道。

空气中有点安静，我们慢慢走着，此刻不言不语也不尴尬。突然，我想到了一桩发生在身边的小八卦，便喝朋友谈起了一位表哥的相亲奇遇。

“我有一个表哥，三十好几了，一直在相亲，今年初六相了一个...”奇怪！空气中的甜味不见了，我急急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奇怪，还是清香甘甜的啊。我继续说：“那个女孩...”怪哉，那味道又不见了，我忙又吸了几口气，清香竟然又回来了。

“女孩怎样？”朋友问。

“没，不讲这个了，不要辜负了这月色，看，那是杏花吧！开的真红！”朋友小跑前去，把手搭在树干上细致地观赏着。

我突然意识到我们或许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这里可以讲花、赏月、吟诗、谈心，却独不可谈些凡尘俗事，在这个世界，我的心终于得以自由徜徉。

“杏花疏影里。”朋友吟着。我弯腰拾了一片花瓣，放到头顶，吟道：“把诗对月吟。”

走的时候，风吹得我的风衣猎猎作响，今晚我一点也没考虑未来。我对朋友说：“人生有太多无奈，但至少今晚，我们是自由的。”

朋友低声重复了一遍，赞许地点了头。

人生有很多这种时候，它不剧痛，但是总有吹不开的愁绪压在你的心口，许久，让你透不过气，看不清前面的路。这时候，借一点自然的光，乘着诗意的翅膀飞到美的世界，在那里，我的心终于可以自由，并且从中得到一点光，这光虽然不是很亮，但是足以让我不惧未来。

四十九岁、五十岁，还有几句诗从脑海里闪过。关于未来，我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