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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路

时间:2009-06-27 16:41:21     作者:洪健栋      浏览:9606   评论:0   

◎人民路  

   

1  

   

月是故乡明,它照得我差点看不见。  

闪光灯, 4G U  

从中我丢失许多宝贵的照片。  

电脑屏幕,无数个瞬间过后  

使我重新做回唐朝的书 房 先生。  

   

那时我仍称你为母亲,母亲。  

一个人在另一片土地活得太久  

他身体的漏洞将局部失忆。  

我曾在另一片明湖里看到另一个  

自己:裸露,光头  

身份像刺青毫无挂念。  

仿佛天地间无私无欲的野人。  

   

可你知道这原始的信息太让人怀想。  

历史沿途的风景往后退  

“可惜呀,可脚步竟不能退回去”  

你嘴里小声的嘀咕,却惊醒生态园的动物们。  

在它们的瞳孔里  

它们肯定穿过黑暗到达地面冲你喊:先生  

你只是我们的客人。  

   

   

2  

   

我需要将整套家具从家乡带往茂南  

中间相隔一条水路,两条高速,三座  

无名的城市。我执意将整间屋子的书香  

带往远离粪味的市区。现实曾经无奈过  

我也曾喝得醉醺醺,把楼梯  

走得像春天的枝条,多姿美好。  

   

在三更半夜我曾听一个人突然惊叫:  

“我的沙发,为何堆满了秀长的头发?”  

直至今天,你的女人还和你分居?  

你的家具不知哪年,被你的另一半  

像要求你戒烟一样草率处理掉。  

和我一样,这些你从不轻言。  

   

你毕生的劳力只换来一场宴席。  

接着将家具送给一位穷人,或者中产阶级  

的小资:一位从捡破烂起家  

整夜坐在发光的场地(如今他真的发了)  

专门收集像你一样的心情。  

   

北路有一间,中路有两三间,南路有更多。  

这座城市,有那么多需要收拾的心情。  

今夜你念叨着的,许多人依旧念念不忘  

只有极少数会顺手丢弃。  

你知道他们离收破烂的店铺那么近  

根本不必等到天明。  

   

   

3  

   

我遇见的都是流动的。  

我遇见的都是不可预知的。  

就像一个小孩,今天突然喊我笔名  

(他知道我写诗但不知道诗为何物)  

而不是真名,也不是  

当志愿者那会儿喊的哥哥  

或者老师。  

   

这些住在人民路的孩子  

曾喜欢听雨。据我所知  

有一次他们就像是在疯人院  

(而不是儿童福利院)  

一样在雨中狂奔,你知道这是  

不被允许的,虽然它称不上犯罪  

(就算犯罪也得因为年龄或者  

精神的关系给予免刑)  

   

但他们确实用笑声震惊了院长。  

也震惊了我,后来的几个早晨  

我无法重新得到贪睡。  

必然得有一次跑到人民路  

蹲在那儿。整整一上午我蹲在那儿  

看清洁阿姨将街道慢慢清扫了一遍。  

骚动的尘雾再将街道慢慢又覆盖了一遍。  

   

   

4  

   

我走过的花儿仍在经历湿疹  

一个陌生的人在我眼前就快要消失。  

不是颤动的那种,是双手将衣领  

紧紧地纠住。  

仿佛可以纠结住他那远行的欲望。  

   

此时他舍不得退回去,无法再退回阳光  

高照时的场景。饭店门前那些肮脏的  

比如所有鸭群带泥的翅膀  

正要在白天拍出一道闪电。  

那闪电将激起一群牲畜的恐惧。  

   

天越来越黑,越来越多的蚂蚁  

从饭店的桌沿消失,从顾客的脚下消失。  

从一只铁桶到门口的单车土堆前  

它们的胃口那么小,仿佛想着背回去的  

口粮,一辈子也吃不完。  

   

和这场年轻的求学一样,在黄昏  

逃生也需要一场雨,水运粮食  

徒留我一个人站在雨中向下低头。  

只不过雨是从天上  

我将从千里之外的茂南鸿桥,悄悄回家。  

   

   

5  

   

昨夜的风声将我拉回黎明  

前的黑暗。晨曦淡光  

从天台爬向隔壁的阳台,而我从床上  

爬向地面。伸伸腰我看见不远处的野池  

正被农夫挑在肩上。  

   

从山村到城市  

我见过太多太多的农夫。  

甚至十四岁之前每天必见的  

父亲也是其中一个。二十年所有人群  

的色彩变来化去,唯独他们的气味  

那么熟悉,低头嗅闻  

却猛然看见他们将我托在肩头。  

   

要知道一座城市多么安稳  

就要量出时间奔跑的重量,村庄  

起伏的脉搏。而他们这一刻  

需要停止手中的耕作,陷入纵容的沉思  

却不会想起这一座山  

会成为你相片里的背景。  

更不会想到  

自己就是背景前的主人。  

   

   

6  

   

我来到人民路  

却不知道这里是人民南还是人民北。  

我来到茂名后从不依靠路牌识别方向。  

连着那个被雨削薄的夜晚,我的行囊  

接连被衣服,被子,录取通知书  

还有一个讲方言的女子填满。  

唯独没有指南针,棱形  

或者任你转动的物体。  

   

甚至来之前我没有从地图里  

或者网上查清这里  

属于热带或者亚热带,平原还是高原。  

我唯一听到的是这里  

有一个世界第一滩的大海  

以及一位叫冼夫人的先烈。  

但那也是后来的事,并且  

我的耳朵如今仍处于听说状态。  

我向来对历史保持身份的模糊  

尽管之前的老师是省一级优秀。  

   

我否认记忆之说  

却认同城市源远的车辆历史。  

我抚摸着不同的车牌  

仿佛摸着熟悉的一只骚动的猫  

或者一条区别于城市缸池里的腥鱼  

这不知从哪条暗渠赶来的的动物竟也有心脏?  

并且跳动的时间比我还永久。  

当我坐进去并且倾听他们的心跳时  

我更惊讶于自己与它的节奏是如此一致  

往同一方向。

 

20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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