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里的梦游』
通话时间永远是二十四分钟。这样手机后盖的温热三十余度,窝心暖得恰恰好。
就算有着二分之一的沉默横亘。三分之一的语无伦次。再多是不耐烦,空旷电话亭只有一个人聆听嘟嘟忙音。
笨蛋。幻想狂。
公交转两路就到。在报纸角落看到的拆迁启事,记忆里的某个点便飞跃串联成纵贯线,像飞机划过天际长出了苍白的尾巴。
七号公园。我偏执唤它,自作主张,一如昨日。适逢冷锋过境,幸好星期六的天气晴,明朗呼应了耳机里曹方的深深浅浅。出门时瞥了日历,距离冬至还有大概十三天吧。
下了车,还需步行十数分钟。算不上生客。每次乘车外出逛街,总会经过的一格风景,恬淡却可以轻而易举被忽略。
因为不是最美的但也不至于影响城市风貌的和谐,犹如鸡肋般的存在。这样的存在,留给世人的只是一纸房地产商的“改建通告”。甚至连所谓的祷告,话别,回眸,或许都干脆利落地一笔勾销。
大风。有白色的塑料袋盘旋半空,摘下眼镜就可以姑且臆想那是唯美纸鹞。
毛呢格仔围巾藏在立领黑色风衣里吐纳着温存气息。手紧紧缩在侧衣大口袋,右边攥着充足电量的卡片机。
字迹早已斑驳的路标指着它的维度。或者说,坟墓。
首先是五层高的荒废的观光塔。飞檐上缀了铜铃,闭目似乎能听到来自千年的叮铃。大门是紧闭的,铁红色的锈妖冶宛莲。
左右各有小径。我选择了左边的道路。南国盛冬绿意不阑珊,垂柳依旧笑“冬风”呢。有零星紫荆杂乱陈列,开得琳琅亦有缤纷落英。
第三颗树向上仰望,看到弃用的鸟窝。
然后,沿着小路漫步片刻,抵达公园中央的小广场。倒有点睛之感,仿佛一池的美,都凝聚于此。
广场被重重葱郁的白兰树包围,多少掩了凌轹寒意。有欧式长凳和造型别致的路灯,灯罩令我联想到寂地暖色的画幕。靠近居民楼的空地,架起自制的晾衣服的家伙,花纹各异的棉被轻轻飘曳,好像藏地圣洁的经幡。
时值晌午,微暖了些。些许附近的居民漫步沐浴着倾城日光。一个女孩焦急地在远处花坛一隅搓手跺脚,手机看个不停。约莫几分钟后,迟到的男友一脸愧疚痛惜地拥抱了她。当然不忘了作为赎罪的两杯大大的热气蒸腾的粉色奶昔。草莓味麽?
再近一些的地方,是一个小型的儿童乐园。当然,曾经是。彩虹色的门牌即使褪了色,依然能够联想到刚开张时的热闹,或许夏天,或许春秋,孩子们的无暇的欢声笑语。或许,还曾经存在着梦幻的旋转木马,音乐响起来,木马会载你去彼得潘的永无乡。
而今只有一些简陋的健身器材,一个小滑梯和低矮的秋天。刺眼的现实。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在哄着顽皮的小孙女。小女孩着了浅绿色的棉袄,顺滑的短发别了桃色蝴蝶结,活蹦乱跳追逐着自己的影子,转圈圈。像初春的雏芽,从厚实的泥壤中探出稚嫩的头,迎着风咿呀呀唱着乐悠悠的歌谣。
扯着风筝线的情侣。日光浴的拄杖老人。手机贴耳边咬着卿卿你我的情话的高中女生。骑车路过的自行车爱好者。途径此地小憩的游客。脖子挂了单反的专注于沿江潋滟波澜的中年大叔。
熙熙攘攘仿似未曾末日。赴一场没有约期的盛会,就算目的地早已满目仓夷,没有春之繁花夏之苍翠秋之童话,只剩下这穷途之冬。
但至少我不虚此行呢。我的相机里永存了一些关于此时此刻此地的影像,直到世界终结,它们一样可以鲜活占据着永恒价值,甚至超越了记忆依存的期限。
就像一个封印,只有施术者才知晓解咒的秘密。
那个咒语是:想起。
『黑夜里的呢喃』
爵士。电子迷幻。后摇。R&B。
换了外挂式的耳机,耳膜终于能够稍微释放于沸反盈天的喧嚣。
从现世的吵闹过渡到音乐的狂躁。
从宿舍出门走段路,会看见很多的走鬼档,主营各种小吃。
做生意的多是外地中年人,兴许比自己的父母略微年青少许。说着蹩脚的普通话,一边机警注意着城管的随时来袭,一边利索地煎炒炖煮打包着大袋小袋香气袭人的夜宵。
也还没有讲究到一丝不苟要求无菌的卫生环境。偶尔好心提醒店主注意说话的幅度,不要让唾沫星子四处飞溅,他们立刻巍巍笑着说抱歉,接过钱也不免在外套多擦几下手。
会有这样的情况:有时候城管来得快,小贩们便如惊鸿之鸟四散逃窜,其场面极其宏伟。一些来不及找零的顾客要么自认倒霉,要么追着店主一路狂奔,喊着“还没找钱呢”,后来结果怎样就无从知晓。有人因为这件事痛骂小贩的“不道德”,还说以后也不会光顾这种无牌无执照的走鬼摊,但过了一段时间小贩少些的时候,肚子就开始明目张胆地抗议了。
呐,你说有谁能真正抵挡美食的诱惑呢?就像野象小姐说过,热爱食物就是热爱生活的表现。
说到这,关东煮,肠粉,手抓饼......口水开始翻天覆地。尤其因了这寒气逼人的冬天,温暖的食物简直等价于钻石黄金。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极少情况下会有落单被抓的,不过我亲眼目睹过,当时有一位腿脚不太灵光的妇女,小声地和城管争执着,最后还是眼巴巴看着摊位被拉走。地上有洒了的肉丸,不小心踩得粉身碎骨的,黏糊糊瘫成一个恶心的疤。
说不上同情与否,愤怒与否。看过一些关于类似的报道,幸好亲眼目睹的与那些惊天动地雷厉风行的场景相差甚远。没有过分的言辞举措,在社会的圭臬下,尚且可以理解。
生存之上生活之下,你不言,心自明。
年末的最大挑战,恐怕是考试。铺天盖地的袭来,但我还是在周五凌晨一点,躲在密不透风的被窝里,拿着MP4看着假期积存的电影。
之前刚看了一部岩井俊二的《人鱼传说》。年代颇为久远,画面不是很清晰,微冷色调,却无意平添了蒙太奇的效果。
我不擅长复述或概括一个故事。孤独冷峻的杀手。开朗的古怪女侦探。记得的两个印象最深刻的画面,其一是她和他第二次见面时躺在地板听音乐的样子。“音乐需要用全身去聆听。”男孩的语气温柔,丝毫无法联想到血腥的过往。其二是他和她告别的时刻。他把她一直搜捕的最珍贵的龙鱼送给了她,只留下一个诀别的背影和淡淡的话别。
“我可能不会跟你一起去看海了。”
后来上网查了查,这部片还有一个译名,叫《无名地带》。
2011年12月10日。据说晚上会有难得一遇的月全食,天气晴朗的话就可以看到。
我看着车窗外的日光。灿烂得就像这些年来的夏天。
再见,不是再也不见,而是闭眼默数三二一,就会看到你熟悉的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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