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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灯影远逝魂

时间:2012-04-07 10:26:30     作者:沈晨丽      浏览:17754   评论:0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云溪文学社 沈晨丽

在机场下了飞机,父母来接我。半年不见,他们都很想我,尽管时常通电话。母亲一个劲地说我瘦了,而父亲似乎没说什么。他们似乎不是我想象中见到我那么高兴。

快要来台风了,这个叫“凤凰” 的台风逐着我从广东飞到浙江,现在又挥着灰红色的云翼在飞驶的车后追赶我。灰红的云层斜在东天,西天的远云叫夕阳熏得金黄,层层叠叠,叫此时灰白的天色映得辽远广阔,但私下里还染着将逝的金边。我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听挡不住的风声呼呼地咆哮。在驾驶座上的父亲突然说:“你爷爷已经过掉了(故去)。”我,无言。

是的,无言。只是无言以对。我曾经担心过这样的事,但也只是把它作为最坏的打算,并不相信会发生。然而它终究发生了,竟然发生了。我没有晴天霹雳般的悲痛,只是倚着车窗,看着窗外,但无心看风景,似乎有些哽咽,被一种感情所哽住了,但我不想去松开它。我怕一旦松开就太痛了,那种时间炼制的钝痛和遗憾不是泪水能够一时冲淡的。

“你爷爷在XX号就走了,怕影响你一直没跟你讲。”几乎是一个月时间。真是可笑,爷爷生前最惦念的我竟然最晚知道他的离开。这一个月来我轻快的笑和畅快的乐顿时成了一种追认的罪孽,斯人已去,而我却无所凭吊。

几天后是爷爷的“七五”——一种民间的说法,过了这天以后就不再为故去的人戴黑臂章设灵台了,这天还包括一些传统的祭祀活动,我,自然不太清楚。晚饭过后,奶奶家中请了几位老者念佛折元宝,之后陆续来了许多不常走动的亲戚朋友。并不宽敞的空间里挤了一屋子的人,聚在一起讲亲眷之间的事。奶奶同一位长辈讲起爷爷临终前的情形,讲着讲着就又落泪了,断断续续地讲着,又哽咽住了。一旁的我拿了小凳坐到奶奶身边,抚她的背,喃喃地说着安慰的话,就像小时候奶奶抚我背哄我不哭一样,只是那时我不懂得真正的悲伤。

过了午夜,将近一点时,所有的亲朋簇拥着几箱衣物和纸钱下楼了,说是要开祭了。楼外的一处空地上架起家伙,爷爷的衣物和纸钱纸屋一同点燃。火焰先是慢慢燃起,触到纸后立即高涨起来,窜过人高。我不清楚这样的祭祀代表什么,但午夜寂静的空气中一簇烈火伸入半空,反而更加寂寞。无论火焰再旺再盛都为燃质所牵,终究是要灭的;无论火焰再烈再艳,夜空中劈劈啪啪的呼唤无人回应。犹如爷爷寂寞的离开。

我对爷爷的经历的印象总是模模糊糊的,大都从亲眷嘴里拼凑起来,但仿佛就一直觉得爷爷是孤独的。我不明白为何当年浙大毕业的爷爷会与小学文化的奶奶结合,不明白为何退休了的爷爷宁可干一份没有假期的工作也不愿做同学公司的顾问,不明白为何爷爷不喜欢在小区里与同龄人闲聊。以上种种我已经没有机会知道了。也许这些并不重要,只要我还依稀记得某个节日的街道上,小小的我不小心放跑了爷爷买给我的氢气球,伤心的我却在爷爷宽大温暖的手掌里找回了安全和踏实。只要我还记得,夏天的午后,我坐在爷爷腿上,争着要带蒂的那块糖煮老南瓜,然后和爷爷一起啃南瓜,看爷爷那种温暖宽厚的笑容。只要我还记得,偶尔回去看爷爷的时候,爷爷给我讲述我小时候他带我去五芳斋老店吃粽子,讲到我一顿能吃掉整一只粽子时,他无不骄傲地微笑。纯情的童年回忆犹如最轻柔的梦,流淌入怀,触动心中最敏感柔情的弦。爷爷仿佛也包裹在羽纱般的梦里,朦胧而美好。

只是时光无形间催我长大,岁月无情地剥夺了童真,无可救药长大了的我失去了忘情欢笑的本能。我不再住在爷爷家里了,之后每周日补课路过时几十分钟的停留里,我与爷爷聊的不过是成绩、学业和未来的愿景.有时我竟找不出话头来,只能机械地询问健康。而爷爷也只与我讲些用功读书和身边成功人士的例子。尽管我仍然每周都去,却感到欲亲近反而愈感疏远,难道年龄真的会将感情疏离?大学的这一年里,骨肉亲人千里相隔,我又与爷爷通过几次电话?我惧怕电话里沉默的尴尬,如今却留下难以弥补的遗憾,深深的话筒那头,能否再次听到那个熟悉的嗓音?

“啪啦!”清脆的爆鸣声从火堆里响起,熊熊的火焰发出欢快的嘶叫,那该是烧裂了爷爷的眼镜了吧。噼啪作响的火焰蜿蜒伸向天空,仿佛迷梦中重重的灯影。我仿佛又感受到那熟悉的目光穿过火光,在不远的天空中照我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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