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电话中说,父亲的腿痛病又犯了。
在一旁的父亲听到后,嘀咕着,接过母亲的电话说:“我的病没事的,四月的天气潮湿嘛,很多人都犯的,过了这个月就会好了。不要担心,好好念书……”
父亲总是那倔强的性格,腿痛的病好几年了,不肯坚持去治。每当四月雨水嘀嗒的潮湿天气,我就会想起父亲,就会担忧他,我知道那带给他的将是无数不眠而疼痛刺骨的夜晚。
听着窗外四月的青蛙叫声,我突然回忆起和他走过的路。
我6岁,他37岁。
我第一天上学,放学后,哭着回家。我对他大声嚷着:如果今天不给我交学费,就不上学了。因为老师当着全班说,同学中只有我一个人没交学费。那时我虽不太懂世事,但懂得什么是自尊和羞耻,它将紧紧地缠住我那幼小的心灵。30多岁对很多男人来说是事业发展飞跃的时期,但残酷的事实是父亲在城里的生意连本带利亏了,他失业了。很多年没出远门工作的母亲,跟着小姨去了深圳打工,深圳对于6岁的我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没有母亲在身边,我感到很无助。
父亲听到我的哭诉,蹲在门前那块已长满青苔的大石上,低着头,一个劲地吸烟。见他没应答,我的哭声越来越大。他终于不耐烦了,一个箭步跑到我跟前,拿他的外套把我打了一顿,这是他第一次打我,因为我不懂事。许久,他便出了家门。夜幕降临的时候下了大雨,他冒着雨,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告诉已借到钱给我交了学费。
我13岁,他44岁。
上初中,每周回家都要装一袋钱。村前有一片低洼的地带,在那有好几亩的池塘。父亲承包了下来,凭着年轻时帮人养鱼的经验,养起了鲫鱼。养鱼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父亲每天晚上都睡在鱼塘边上那间用石棉瓦搭建简陋的小屋里,守望着鱼塘。夏天,洪水泛滥,把河里的水葫芦推到里鱼塘里。由于水体富营养化,那段时间的水葫芦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在鱼塘里疯长。父亲每天挽着裤腿或穿着橡胶衣服,浸泡在鱼塘水捕捞水葫芦,一捞就是一天。父亲也因此得了腿痛病。
父亲为了省钱给我读书,他一毛一块地积攒下来,不舍得花钱去看他的腿痛病,有时痛得厉害就去药店抓几副便宜的中药。每次我回家要生活费,父亲就从床下母亲不知道的小木箱里掏,掏出一沓2毛或5毛钱给我,然后语重深长地对我说:“这是卖鱼攒起来的零头钱,在学校饭堂多加点菜吃,现在读书,身体很重要,别省。”我每次接过他硬塞来的钱,那不争气的眼泪就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我19岁,他50岁。
考上大学的第一个黄金周,我回了家。我跟父亲一起下田干农活,但被他拒绝,他说,我现在是大学生了,把手划得到处是伤会被同学笑话的。而他手却有无数因长期劳动而难以愈合黑色的深沟。那时看到他的手,我都会涕流满面,咬着牙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让他过上好日子。
最后的夕阳落下的时候,父亲才会抗着锄头回家,浑身泥水,加上花白的头发,显得越发苍老。父亲还没来得及洗手,就打开电视,看起新闻来。父亲以前不喜欢看新闻,这举动让令我感到讶异。后来母亲告诉我,自从我去广州读大学后,父亲就开始关注广州市的新闻和天气预报,在我周末打电话回家的时候就提醒我注意安全和身体。
为了我,为了家庭,父亲就是这样牺牲自己或委屈自己,从没半句怨言。他默默地呵护着我,健康成长是对他的最大欣慰。如今父亲已老了,没有以前一双手提两个煤气瓶的力气了,甚至上楼梯也会上气不接下气。我想对他说,我现在已长大成人了,以后就让我来多关心和照顾你和母亲吧!
四月的天气就像小孩子的脾气,出门时还是阳光明媚,途中就会倾盆大雨,让人摸不透。父亲的腿受不了,也因这样疼痛起来。但没人知道,他的每一次疼痛是预示着他对自己女儿最深沉的父爱。
【编者按】:朴素无华的语言记载着父女之间的点滴事情,感人至深。问好作者,期待更好。
——责任编辑:且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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