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炜堃
我的老家是一座三层楼的房子,有大门、有客厅、有卧室、有厨房、有阳台、有老人,这是一座普通的房子,跟周围的房子没什么两样。
那是暑假的一天下午,奶奶跟我在客厅闲聊,她说着说着就跟我说起了这座房子的历史。当我听到奶奶说这座房子的一砖一瓦一棚一栏都是她自己去很远的地方一担一担挑回来的时候,我瞳孔扩张,牙齿碰上嘴唇,头本能地往左侧扭转,我不敢面对这么残酷的事实,可是想象力仍然把我带到了那个艰苦卓绝的年代。爷爷是个读书人,没力气也不会干粗活,只能靠奶奶一个女人担负起一个家庭的荣辱兴衰,想到这里,我的眼眶承载不了这么重的悲情,泪水一股一股溢出来。作为亲历者,奶奶更是无法压抑心底的委屈和苦涩,她用那双长满老茧的手擦拭着那张粗糙生硬的脸,我不知道老茧和死皮的摩擦是否能给人安慰,只见她的泪水比我的更浑浊、更丰满,饱经风霜似乎并没有削减一个人对风霜的痛感,内心的压抑反而在岁月里悄悄繁衍。
我咬着自己的嘴唇,抽泣,眼睛看地板,眼角的余光察觉到奶奶用手捂住嘴巴,她也在抽泣,她也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还有好多话想说,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接着说:“当时不像现在,那时每天都吃不饱,还要干那么多活,我记得有一次,我晚上回到家连水都找不到,感觉快要渴死了,最后自己跑去隔壁跟人借水喝,你说可怜不可怜?”我无言以对,泪水倒流进心里,只是侧头抿嘴看着奶奶。奶奶接着说了她问人借钱建房子的事,这部分我记不清楚了,我当时仍然沉浸在一个女人建一座房子的壮举之中,让我倍感震惊的是,这种事在那个年代甚至说不上是什么壮举,仅仅是生存所迫。
奶奶把苦难说出来后,情绪也平复许多,她没再细说建房子的事了,一下子把话题转到爸爸身上,说爸爸有了工作以后家里的条件才慢慢变好,特别是最近十年,家里的经济条件在城镇里面算是不错了。我一边听,一边在心里记录家族的发展历程。
可惜啊,在一些人眼里,家族文化的积淀和发展远没有眼前的利益那么重要,前年,我们县来了个新领导,新领导一心想要做点什么,于是他开始到处征地。去年放假回去,我得知我的老家也被划到了征地范围内,听人说,最快这几年就得搬迁。我一想到这事儿就觉得特可怕,那里有我小时候捉迷藏的巷子,打球的操场,钓鱼的水塘,散步的田路,玩泥沙的庭院,放风筝的村道,买零食的小店,走访的邻舍,集体看《还珠格格》的大厅,还有供奉祖先的祖宗公祠……奶奶用血汗一点一滴堆建起来的房子会在瞬间被夷为平地,祖祖辈辈的生活印记将被新式楼盘取代,到那时,大家有房子住却没有根,到哪都不再是家。现在奶奶还可以坐在房子里向我讲述老房子的历史,将来我要去哪里跟我的子女分享我的童年,难道要带他们到新楼盘的售楼处去告诉他们这就是爸爸小时候玩耍的地方吗?
前段时间,习主席提出“中国梦”的说法,我问自己,我的中国梦是什么呢,大概是可以有一个靠自己双手组建且不会被随意剥夺的家,这个家里住着一个有故事且有尊严的家族,这些家族组成一个有历史且有远见的民族。
【编者按】作者通过身边的人事变迁阐述了自己的中国梦。让我们一起期待一个更美好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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