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
河源市河源职业技术学院 吕康
晚会大概是在深夜零点之前结束的,街道被孩子们的欢歌笑语以及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完全掩盖住,寒风依旧在2007年这个新年毫无章法地撩拨起往事的点滴,仿佛可以看见2006年的所有都在眼前瞬时打马而过,像一场梦魇,不留下任何辙迹。
我们在整点钟响起之前吃完饺子,凡是这样的聚餐,每家的父母总会翻开孩子们以前的“光荣史”高谈阔论并将自个家的孩子吹捧得天花乱坠,喋喋不休,犹如黄河泛滥,连绵不断。比如说我表弟今年只是以一个很普通的成绩考上了一中,而我姑妈却说表弟学习如何如何认真,成绩如何如何优异,奖学金拿了多少多少等诸如此类的溢美之词。而事实上,我表弟学习上从来都是对学习只有三分钟热度、临到考试前临时抱佛脚的那种孩子,但我姑妈在餐桌上的那股劲儿真叫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于是我如同醍醐灌顶:原来吹牛是不打税的。我妈在餐桌上也不能免俗,成了一名不老实的人,她向亲戚说我在学校里如何如何听老师的话,根本就不用家长操心,学习是如何用功……而事实上,我是个让老师家长都很头疼的孩子。一方面,叛逆时期的我始终追随自己内心的声音前行,再者,我学习从来都不用功,尽管一直都保持着一个不值得表扬也不值得批评的成绩。
18岁之前,我喜欢写诗,我总幻想自己能像《人生的枷锁》和《日瓦戈医生》这两部巨著里边的主人公一样带有艺术家的忧郁气质。我自命为落魄诗人,席勒是我喜爱的诗人,他的诗歌一直影响着我。还有普希金笔下的诗歌也是我所膜拜的。18岁时,我写的诗歌零星散见于校园大大小小的黑板报或校报,然而,很多人只知道我的落魄,却不知道我是诗人。
吃完饺子之后,姑父他们驱车回去,爷爷奶奶把我和表弟安排在二楼朝南的屋里睡,他们二老则在一楼的房间里度过新年之夜。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我跟表弟在哈欠连天的疲态下熬到了凌晨四点,表弟蹑手蹑脚地从我放象棋用的几近生锈的盒子里面拿出一张光盘,名字就叫做《情色2007》。这个光碟成为我与表弟熬夜到现在的唯一动力,它是我与表弟用尽所有的感情和唾沫在地下商场买的,老板收了我们20块。我们小心翼翼地踱着脚步,怕太响而吵醒了楼下已睡了的爷爷奶奶。18岁之前,我只看过一次女人的身体,是在那部著名影片《泰坦尼克号》里亲眼目睹的,我用二分之一,四分之一,十六分之一,甚至三十二分之一的慢放来品味露丝丰满的乳房,以至于未等杰克画完就被爷爷当场抓到。
其实,《情色2007》这部片子应该叫《情色19XX》,因为片子制作的效果大概就是在那个久远的时代,还没有李小龙的片子新呢。“跟我想的差不多,我猜ML不只是亲嘴那么简单的事情”,表弟说。“嗯,我也这么觉得”,我说。显然我们的答案是一样的,我觉得这片子没有一点艺术价值,片中只有一个丑陋的老女人和几个男人纠缠不休,而且老女人的头发像一包泡不开的方便面。
“不好看”,我随后脱口而出,“浪费了20块钱”。
“嗯,还花了四块车费”,表弟说。
我觉得浪费时间,并且为了不让爷爷发现,我俩还得像100年前的人们一样好奇地看着无声电影。但最起码让我知道了ML是那么一回事,大人们的世界像光明潮水般向我们层层袭来。
当我们准备关掉电视睡觉的时候,忽然楼梯间响起“嗒嗒”声响,我知道爷爷要来了,慌忙中表弟第一时间想要关掉电影,他的手按到“关闭”按钮,正要关掉电视的时候,我立马阻止了,并告诉他说,“窗子会反光,关了电视就更容易被发现了”。因此,表弟的手只能一直按着“关闭”的按钮不能松开,直到爷爷再次踏着“嗒嗒”声响走下楼去,隐约还听他嘟囔着:“不知道搞什么,明天得进去好好搜一搜”。
知道“险情”已过,我俩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拿出光盘向窗外飞出去,光盘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然后消失在谵妄的暗夜里。
睡了很久我发现我仍未睡着,表弟居然也瞪着眼看着天花板。
“睡不着?”我问。
“嗯,起床到外边撒尿去”,表弟说。
为了不吵醒爷爷,我俩只能从一楼窗户里跳出去。
新年依旧沉浸在狂欢的夜里,远处时不时传来爆竹声。
“我看就别睡了,反正不到7点爷爷还是会把我们折腾起床的”,表弟说。
“不管了”,我说。天边已经泛着隐约的白光。
“反正一觉醒来我已经18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