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经受过上下五千年悠久文明和两千多年儒家思想熏陶的炎黄子孙。我曾经无比虔诚地信仰过无所不能的天神,而后矢志不渝地信仰过封建至高无上的皇权,接着又无所适从地信奉过过眼云烟的民国之梦。我还在文革中虔诚地膜拜过伟大的领袖毛主席。而当我迎着改革开放的春风,迈入开放而文明的现代社会时,我却猛然发现自己失去了该有的虔诚。
当我端端正正、认认真真地坐在我的父辈祖辈都不曾奢望过的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一心一意、一丝不苟地盯着墙上那神奇的多媒体,尽情吮吸着现代知识与文明的时候,一个个的孟母学堂却在全国悄然而生。身着儒服,行弟子礼,诵读四书五经,摇头晃脑,讲求形似,但依然是 孔老 先生的“不求甚解”。于是,那些厌恶着我的祖祖辈辈梦寐以求的现代教育的人们,潇洒大方地领着孩子走进了孟母学堂,支撑并且敬仰着这个萦绕着千年孔圣人灵魂的地方。
我一直是一个乖巧温顺的好孩子。我熟知我的祖辈们求学的辛酸与苦楚,由封建的桎梏到文革的迫害。他们经常教导我:“孩子,今天的教育来之不易。你要好好学习现代知识。”我谨遵先人们的教诲。所以当一个叫韩寒的男生勇敢地站起来,大声叫板现代教育制度,而后群人蜂拥而来的时候,我都不曾动摇过对现代教育的虔诚。而今,孟母学堂的诞生,却让我开始动摇了。我想我不得不动摇。因为孟母学堂的身后不是一个有着群人支撑的叛逆的孩子,而是一个拥有着亿人粉丝的孔圣人。我的身体里依然浸透着他的气息,更别说我的祖辈们。
我抬头仰望孟母堂,看到了孔圣人。他在对我笑。我对现代教育的虔诚在他那震慑千年的笑容中开始动摇和倾塌。
当我怀着对法律的景仰,对正义的执着,对良心的叩问,虔心学习法律的时候,我却意外地发现:孙志刚被毒打致死,彭宇案草草收场,许霆案在舆论与道德的压迫下违背程序的改判。还有“躲猫猫”和“做梦梦”的荒唐闹剧。我疑惑现代法治社会为何有着与封建王朝几乎相近的荒唐?
我在那个痛斥着现代法制的不成熟,高扬着孔孟之道的法制 史 老师的课堂上找到了答案。法律儒家化。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构建了中华民族两千多年来的法制根基和框架,并在现代社会孔子学院开遍全球的背景下,对中国日益现代化和国际化的法制建设发挥着潜移默化的影响。
我们景仰孔圣人,我们信服道德,但是我们就是不信仰现代法律。孔孟之道自诞生以来,就和现代法制有着近乎截然相反的方向。
我回想五千年来的文明历程,两千年来的儒家浸透。转过头来,只得无可奈何地看到在现代这个法治日趋昌明的社会里,无数的人无视法律的存在,而无数的人又在这种无视的恶果中莫名地死去。
默默凝视孔圣人带给中国现代法治的伤害,我开始和那些景仰孔圣人的人们一样,不再虔诚地对待现代社会的法律。
四十七年前,我的父辈领着我读李敖先生的《给谈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一文,我深受启发。我从李敖先生所总结的十一种病症中,选取了三种来反思自己:
一、中胜于西病。这种病症具有很明显的文化优越感。新儒学代表人物牟宗三是其代表人物。
二、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病。以洋务派为代表,学习西方器物,却死守老祖宗的制度。
三、大团圆病。即对待外来文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协调中西文化。亦是现今对待外来文化的基本观念。
我对照着这三种病症,认真地翻开了中国近代史,坦然地发现:一直做着天朝美梦的清政府被迫打开国门,接受一个个耻辱祖宗的不平等条约;洋务派妄想把新叶移植到业已枯死的大树上的愿望终于破灭;学习西方宪政却不开议会的戊戌变法昙花一现。直至现今,我们在无比美妙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宗旨指导下,学习西方的先进文化,却眼睁睁的看着曾经朝服于我们的日本、韩国在现代化的道路上走到了我们前面。
为什么?
祖辈们告诉我:中国人民背负了沉重的文明历史,受到了孔圣人千年儒家思想的淫浸。我们怀抱着老祖宗的大腿,缺乏学习西方文明的虔诚,只想投机取巧,却从没有有过学习别人的精神文明。浅尝辄止,没有勇气和诚心。
我曾经伴随着祖辈们的脚步,走过文明的历程,趟过儒学的大河。我有过好多的虔诚和信仰。而今,我发现自己一无所有。我不再虔诚,也没有了信仰,在这个儒道灵魂永在的现代化社会里。
黑夜中,我经常倍感无助。我叩问我的祖辈们,他们也无可奈何。于是我绝望了。
我绝望地望着高高在上的孔圣人,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孔圣人,无比虔诚地恳求:“孔圣人,请还我虔诚,好吗?”










网友评论仅供其表达个人看法,并不表明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