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父亲没有唱过歌，父亲的歌声
藏在沉默里，藏在泥土里
藏在粗糙大手的伤痕里
以及岁月抚摸过的脸，留下的沟痕
也藏着父亲的歌声
父亲没有唱过歌，父亲的歌声
在他宽大的手掌抚过孩子红嫩的脸时
舒缓而有力地传递到孩子年幼的心
像潮水般的爱，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父亲宽阔的怀里，也有歌声
常年温暖如初夏
那里有孩子安然的睡姿
二
父亲用故乡的土地
吹奏出春天的新泥味
夏天的油菜花，举着金黄的唢呐伴奏
秋天是父亲最浑厚的歌声
大片的稻花香唱响生活的乐章
而冬天，早落的太阳宣誓着悠远
炊烟是爬上天堂的梯子
父亲挽着裤腿站在傍晚的水田里
望着远处村庄的炊烟
想起勤快的老伴
想象锅里雪白的米正欢快地打滚
三
生活很粗糙，就像下肚的粗米粥
父亲依然开怀着歌唱，
只需一点调味剂：
半碗浊米酒
一包劣质烟
一泡苦尽甘来的老茶
生活有时也很细腻
就像电视里的潮剧
年年不变的故事年年唱
年年旧乐章，年年有诗意
四
父亲没唱过歌，父亲没落过泪
大哥高考落榜时
父亲的泪水倒流到肚子里当饭吃
那一年，四个孩子在上学
可怕的九月又到了
父亲借不够钱
孩子却拧着脸抱怨交学费的期限快过了
后来，孩子长大了听母亲说
当年父亲一夜无眠
红肿了的眼眶躲在黑眼圈下面
五
父亲的歌声藏在沉默里
电话那一头的父亲总是很少话
接孩子电话的母亲说
父亲刚才正在念叨着是不是该给孩子寄生活费了
其实孩子知道，父亲的手头正紧呢
父亲的歌词很简洁
总是寥寥数语：
“孩子，你在广州安心读书，
家里的事不用操心。”
六
父亲的歌声，把一头黑发唱白
把直挺的腰肢唱弯
把朝霞唱成黄昏
把泥土唱成庄稼
把汗水唱成粮食
把苦唱成乐
父亲的歌声，在艰辛里唱出爱
用爱，把孩子
唱成大人
父亲呵，孩子听着您的歌声成长
要怎样才能报答您
要怎样才能用孩子稚嫩的歌声
去温暖您日渐年老的心
—— 2009年6月27日 于华南农业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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