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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时间:2009-07-22 10:34:22     作者:邓华丽      浏览:17756   评论:0   

华南师范大学南海校区 邓华丽  

   

   

    仓央嘉措离世后,清中央政府一直不承认他为六世达赖,官方文件中一直称格桑嘉措(七世达赖)为六世达赖喇嘛,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他的画像作为达赖喇嘛源流组画之一贡进清宫,(详见松赞干布条)。这幅唐卡敬献宫廷后,表明中央政府对他六世达赖地位的重新默认,历史价值重大。   

有一个非常戏剧性的细节,当人们迎接六世达赖的灵童的时候,赫然发现灵童居然就在玛吉阿米的故乡理塘……  

宁负如来不负卿。仓央嘉措选择了一条比还俗更彻底的背叛之路。他的背影宛如暮野四合时天边的光影,破碎而亮烈。  

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虽短意缠绵,  

    与卿再世相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  

他以自己的方式选择至死不渝。他固然无法和自己血肉相连的命运决裂,但谁也无法阻止他的决心。再生——连佛也不能了。或者他是在说,缔尽缘是还尽情缘,重结法缘。愿今世情侣,成为来生法侣。佛祖本人亦是这样。  

仓央嘉措让俗世人理解,认同,恰恰是因为他没有成为传统意义上的佛,他只是成为一个人。这个人很了不起,在出世中有飘逸,在平静处有传奇。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没有慧心的人是不可能作为这样一个人存在的,在历史上所有的喇嘛里,他是最飘逸的一个。藏人的歌里这样唱:“喇嘛仓央嘉措,别怪他风流浪荡,他所追寻的,和我们没有两样。”  

对玛吉阿米而言,仓央嘉措不是仓央嘉措,只是宕桑汪波。这个与活佛有过一段缘的女子,她必定心眼无碍自在公平,与一个活佛产生情感,远比与一个俗世男子爱恋要难得多,然而无论是哪个仓央嘉措,必定是她毕生与之邂逅的最美好的奇迹。  

在拉萨想念仓央嘉措。不用太久,只得一杯咖啡的时间。在帕廓街。去到仓央嘉措邂逅玛吉阿米的小酒馆喝一杯咖啡。现在那里已被改造成一处咖啡馆,招牌上用藏、汉、英文赫然书写着店名——“未嫁娘”。黄房子三百年金色不改。阳光执着扑入胸膛的瞬间,人只想失忆。随三百年前的那有场爱恋一起沉睡不起。  

布达拉宫没有他的灵塔和绣像,我去布达拉宫,一样会心潮暗涌,心神俱醉。仓央嘉措,我心里的佛,你知否,我摇动所有的经桶,亦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感觉你无所不在。  

仓央嘉措,这个名字,在我的眼耳鼻舌身里颠倒来回,百转千回,一丝距离感没有。有一些感觉是不因时光的演进而改变的。只要这个名字存在,因它而起的回响就存在。对他情意缱绻,自得知那他那一刻起已无从解脱。在神山脚下升起经幡,我写下心中那些牵念,唯一一个没有写出不需要写出的人的名字是他。他是心灵的声音及力量,无处不在。我在藏区流连日久,并不孤独,为有他的指引。  

我记得我在一本书上看过这样一段话:人世的恋爱在西藏不算一回事,群众所崇拜的唯一的英雄事业,乃在灵性方面的。在寻求西方净土的道路上三心二意.也许曾无限接近,还是无功而返.佛祖从来没有摈弃我们,是我们自己放逐了自己。你只是在他的爱情里看见了你自己,心弦颤动,如此而已.  

时光千回百转。执着和忘记没有差别。强加控制的忘记等于执着,而不加控制的执着等于忘记。所有的烦恼都会过去,你所需要的只是经历。通过经历摆脱我执。你将在爱情里发现你的慧心。  

   

  

在更深人静的夜里,我写一个男子,他离我近三百年。时间在我们中间划出一道银河,仓央嘉措,他在河的对岸,足踏莲花而来。   

水面粼波闪现,那是他的禅心在荡漾。明洁如月光。那月光清凉,心上分明有字。是否那一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同“人生若只如初见”一样,“世间安得双全法?”问破一生心。叫人读得悲不胜悲。   

这诗,流传非常广。用的是曾缄的译本,七绝,甚得汉人古风。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很久了,如果没有那部电影,如果没有一个人在沙地上划下这十四个字。他依然如冬眠的种子蛰伏在年少的我的身体里,不会破土而出,不会让我欢喜疼痛。   

像被打翻的糖果罐,我骤然看见潜伏的五彩斑斓的情感,在一个活佛身上得到映衬。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如映显世相的那枚透明的琉璃珠。   

曾是藏南农人之子,后为雪域圣王,应为端坐布达拉宫接受万人供奉的僧王,却做了流连俗世街市的风流少年。   

平凡和超拔之间,信仰与自由之间,入世和出世之间,他一生跌拓,甘心辗转,以追寻最终彼岸的宁静。   

仓央嘉措,原名洛桑仁钦仓央嘉措,原籍西藏南部门隅地区。父名扎西丹增,原居错那宗,出身于宁玛派咒师世家。其母为赞普后裔,名叫次旺拉姆。仓央嘉措生于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出生时种种异兆,从3岁起便表现出不同与一般小儿的行为。被第思·桑结嘉措选为五世达赖灵童后,是年9月,自藏南迎到拉萨,途经朗卡子县时,以五世班禅罗桑益喜(1663~1737)为师,剃发受戒,取法名罗桑仁钦仓央嘉措。同年10月25日,于拉萨布达拉宫举行坐床典礼,成为六世达赖喇嘛。   

作为达赖喇嘛,他最为人所知之处,不是他在佛法上的造诣,在宗教中的神圣地位。是他的纵行任性,不理清规戒律;是他字字惊艳,句句惊心的情诗。   

读他情诗时候会忍不住笑,像看见他着了世俗的衣饰,行在拉萨的街市。   

不是什么活佛,仍是一个生鲜少年。遇上喜欢的女子自然欢喜无限,但亦会苦恼感慨,占漫天星意不难,占意中人女儿心,至难!   

或是坐禅,灵台寂灭。三宝不至,伊人自来。仓央嘉措虽不检于行,然学瞻才高,在诸世达赖中最为杰出,故屡遭挫辱,犹为藏人爱戴。甚有日其淫乱为萨戏三昧,谓仓央嘉措非女人伴宿,夜不成寐,而戒体清净,于彼女曾无染也。他的修行已到清净界,惟是如此才有新的追求和突破。他亦自叹了:“肯把此心移学道,即生成佛有何难。”   

应该不会。有第二个活佛像仓央嘉措一样,会有这样世俗的嗟叹:“自理愁肠磨病骨,为卿憔悴欲成尘。”还有一句,更骇人的:“自叹神通空具足,不能调伏枕边人。”   

一个活佛发出这样的慨叹。我看得骇笑呵,这哪是个出家人的言语,十分一个为情所恼的男人。凡心剧烈的不能再剧烈。当然,调伏的意思,在佛经里并不是我仅从字面理解的那样,他也许是令有深意,是在感慨世人难以了悟,即使是他以身相度也一样。佛法艰巨,但我私心这样香艳的解释,不想他完全神话。   

“仓央嘉措”藏语意为“音律之海”, 有人说这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生的预言。藏传佛教高僧对其评价为“六世达赖以世间法让俗人看到了出世法中广大的精神世界,他的诗歌和歌曲净化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灵。他用最真诚的慈悲让俗人感受到了佛法并不是高不可及,他的独立特行让我们领受到了真正的教义!”他的诗,在世人读来是讴歌爱情的情歌,从密宗的角度来看却是道歌,具有深刻的佛理哲思,从中可以看出仓央嘉措道行高深。不懂的人不可妄言。   

仓央嘉措的诗绝对不是文学意义上的一流,一他是藏人,二他是佛门中人,不是咱们汉族整天舞文弄墨的书生。但他的《情歌选》和容若的《饮水词》一样,是不能以几流和好坏来断定的。   

——被打动了,是被当中汪盈的情感沾湿衣襟。  

   

  

   

有另外一首流传甚广的情诗,太多人口齿嚼香,芳心为之久低昂。有两个版本。   

其一是: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桶,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另一个也很美: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乞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日,垒起玛尼堆,不为修德,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桶,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轮回,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我甚至不能确定这诗是否真的仓央嘉措所做,是根据他情诗原著翻译过来,还是以讹传讹,冒其名而做。他的诗都是藏语,虽有众多研究学者去研究他的诗歌,却不能够达到一致。仓央嘉措迥异于一般诗人的根本区别是他的精神境界太高深。这使得领会本身就有难度。何况每个人被被经历感受局限,理解力也是不同的,因此翻译的方法和版本各不一样。   

《仓央嘉措情歌》(拉萨版木刻本)原书集诗六十二首。有的版本有诗六十九首。在藏民间流传的六世达赖喇嘛情歌,达到三百多首甚至上千首,真实性尚有待查考,却真实的反映出人们对他的爱重。   

有专家、学者指出,现代人对仓央嘉措的追捧,有许多迷误。他们认为仓央嘉措作为一个出身宗教世家、受过严格宗教教育、更是作为五世达赖的转世灵童,15岁正式登上六世达赖喇嘛的法座的出家人,他的作品更多的是反映自己在缺乏人身自由、身受陷害的特定历史背景下,怀念自己已故的恩师第思·桑结嘉措,以及佛法修行方面的心得的。其作品集原文的题目其实是“仓央嘉措古鲁”而并非“仓央嘉措杂鲁”。在藏语里,“杂鲁”是有规范的,“杂”是名副其实的“情”。而“古鲁”的含义是“道歌”,含劝诫意义的宗教道歌。   

像这首诗,禅心明洁的人会觉得,“你”并不一定是指情人,这首诗很象泰戈尔的《吉檀迦利》,“你”看似情人,实际上可是任何人,任何事。不应该局限于人世情爱。的确,这首诗打眼望去以为是台湾女作家的言情风格,大约是翻译的偏差所引起的错觉。细细读了,这一首比那一首多了太多的端然和高贵。一个是跪在佛前乞求,一个却是将对佛的依赖摈弃开去,自有追寻。升起经幡,不为乞福;摇动经桶,不为超度;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   

——在深情里面,我们看见了另一种光亮。爱情与信仰并不冲突,它是信仰的一种,只是不该被认定是唯一的一种,否则就陷入种种迷障。   

仓央嘉措是个性情中人,佛门的异数。这落差不是遽然形成的,一切的因缘要从上世达赖的圆寂和当时错综复杂的历史政治环境说起。   

五世达赖是藏传佛教历史上极重要的人,他兼有高深的佛学造诣和清醒的政治头脑,对藏传佛教流传影响极大。出世之人入世必深,否则不能洞烛先机。十七世纪西藏正值多事之秋,政治、宗教斗争风云变幻。五世达赖喇嘛在蒙古固始汗的支持下取得了宗教、政治上的优势,使达赖的地位得到了当时中央政府--清政府的认可。   

   

    1653年(清顺治十年),五世达赖应清帝之邀来到北京。顺治皇帝沿用了俺答汗对三世达赖的尊号,正式册封他为“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领天下释教普通瓦赤喇怛喇达赖喇嘛”,并授予金册和金印(金印刻有汉、满、藏三种文字)。从此,“达赖喇嘛”封号开始具有政治意义和法律效力。五世达赖坐化之时正值布达拉宫扩修,为了能保证西藏安定的局面和布达拉宫的扩修工程顺利进行,达赖要求对自己的圆寂密不发丧。他的亲信(也有说是私生子)执政王第思·桑结嘉措为了继续利用达赖的权威掌管格鲁派事务,并和固始汗的继任王达赖汗固始汗之孙)争夺独掌西藏的政治权力,乃“伪言达赖入定,居高阁不见人,凡事传达赖之命以行”,密不发丧达十五年之久。第思·桑结嘉措在执行政权,保管秘密的同时,也开始了秘密查访五世达赖的转世灵童的工作。   

公元1696年(清康熙三十五年),康熙帝在蒙古亲征准噶尔叛乱时,从俘虏的口中才得知五世达赖早已去世,即降旨向桑结嘉措问罪;桑结嘉措惶恐万状,此时才将五世达赖去世的实情禀告朝廷。并迎已14岁仓央嘉措为六世达赖。   

他的叛逆从一开始就被埋伏在身体里,后来的所为不是无因。与自幼被迎入佛宫的灵童不同,仓央嘉措十四年来都生活在民间,家中世代信奉宁玛派(红教)佛教,但这派教规并不禁止僧徒娶妻生子。而达赖所属的格鲁派(黄教)佛教则严禁僧侣结婚成家、接近妇女。戒律清严的环境和多情的内心世界、角色和天性的冲突,终于在20岁那年不可遏止地爆发了。少年仓央嘉措曾在五世班禅大师驾前落发授戒,五年后大师又该为仓央嘉措授比丘戒了。我看过的书上这样说:仓央嘉措依约去往日喀则扎什伦布寺,一路上满脸阴云密布,我们无从得知一路上他想了些什么,所看到的是他决心已定。据五世班禅自传我们得知了结果:班禅大师祈求劝导良久,仓央嘉措沉默以对,然后毅然站起身来,夺门而去。他双膝下跪在日光大殿外,给大师磕了三个头,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违背上师之命,实在感愧”,念念叨叨黯然而去。在后来的许多天里,不仅没有转机,甚至变本加厉:不仅拒受比丘戒,反而要求大师收回此前所受的出家戒和沙弥戒。   

“若是不能交回以前所受出家戒及沙弥戒,我将面向扎什伦布寺而自杀。二者当中,请择其一!”这是他对班禅大师说的话——话是这样决裂。但他其实从未背弃自己的宗教信仰,否则日后不会遁入蒙古宣扬佛法。只是不甘心被命运撮弄,不能自主。有谁相信,指引着万千人生存理想的活佛,他的本身却被束缚着,比凡人还不自由?无可奈何的选择其实就是没有选择。命运筑起高墙,尖锐而不驯服的兽被囚禁着,在逼仄不堪的境地里自戕自伤,嚎叫着,舔着流血的伤口,遥望着远方,已经深坠的希望。  

   

  

   

书上是这样描述他:仓央嘉措既长,仪容纬畏,神采秀发,赋性通脱,虽履僧王之位不事戒持,雅好狎邪,钟情少艾,后宫秘苑,时具幽欢,又易服微行,猎艳于拉萨城内,于所居布达拉宫别为便门,躬掌锁匙,夜则从便门出,易名宕桑汪波,趋拉萨酒家与当垆女会,以为常,未晓潜归,宫中无知之者。一夕值大雪,归时遗履迹雪上,为执事僧所见,事以败露。   

神圣庄严的宗教律例不可能容忍他的离经叛道。拉藏汗灭桑结嘉措后,仓央嘉措失去庇护,因“耽于酒色,不守清规”而被康熙帝予以废立。年仅25岁。  

遵照谕旨,仓央嘉措被废掉以后,不久即“解送”北京。在哲蚌寺前的参尼林卡为其送行时,哲蚌寺僧人将其强行抢至该寺的甘丹颇章宫中。拉藏汗闻报后,立即派兵包围了哲蚌寺,寺僧们亦准备武力抵抗,双方即将发生流血冲突。仓央嘉措见此情形于心不忍,便自动走到蒙古军中,立地平息了这场一触即发的战斗。然后,从北路进京,抵达青海的贡噶诺尔时圆寂,时年25岁。这是传记中的普遍说法。另一种说法,也就是“密传”《琵琶音》的说法:  

尊者25岁,时当火猪年秋,被迎往内地。那时路经羊八井,走到念青唐古拉山时,山神恭迎如仪。  

逶迤行来,经北路,走到东给纳木措湖畔,皇帝诏谕恰纳喇嘛与安达卡两使臣道:尔等将此教主大驾迎来,将于何处驻锡?如何供养?实乃无用之辈。申饬极严。圣旨一来,众人惶恐,但有姓名之虞,更无万全之策。恳求道:为今之际,唯望足下示状仙逝,或者伪作出奔,不见踪迹。若非如此,我等性命休矣!异口同声,哀恳再三。  

我道:你们当初和拉藏汗是如何策划的?照这样,我不达妙音皇帝的宫门金槛。不觐圣容,决不回返!此言既出,那些人觳觫不安。随后就听到消息说是他们阴谋加害于我。于是我又说道:虽则如此,我实在毫不坑害你们,贪求私利之心。不如我一死了之。但也得容我先察察缘起如何再说。如此一讲,他们皆大欢喜。  

此后,有许多到湖边来朝拜的人,有一日,我让他们带一根木头到住宿的地方来。他们拿来一根支布帐的柏杆子, 我插到地上,次日便成活了。  

在一个风雪迷途夜仓央嘉措独身隐去,遽然上路,朝东南方向而去。……此后,他经打箭炉至内地的峨眉山等地去朝山拜佛。然后,又前后到藏、印度、尼泊尔、甘肃、五台山、青海、蒙古等地云游,讲经说法,广结善缘,创下无穷精妙业绩。60岁以后在其生命终结之际,于蒙古的阿拉善旗圆寂。  

我选择相信这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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