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称谓自己是农民的儿子,他游离在城市的空间,寻找生存的空隙,而《红玫瑰》无疑成为他新的机会。面对无数网民的唾骂和质疑,他一笑而过。他深知,历时两年的《红玫瑰》被赋予新的使命:在中国土地上,那群失足妇女无论对与错,无论长与幼,都应该拥有受人尊重的权利
男记者掀起一阵“妓女”风
2010年是全球记者创作的丰收年。其中最引人关注的是向美国前总统乔治·W·布什扔鞋的伊拉克记者蒙塔兹·扎伊迪,他出版的《向布什总统打最后的招呼》,在全球掀起记者写书的热潮。
中国的记者们也不甘示弱。近日,由各大新闻媒体评选的“中国十大记者式作家”正式出炉,其中以“失足妇女”为题材的《红玫瑰》而出名的四川80后青年作家贾飞成为一匹黑马,引起众多媒体的关注。
有网友称贾飞是中国第一个以文学作品关注失足妇女的记者,在一定程度上开了先河。《读者报·民生新闻周刊》记者赶往达州,对贾飞进行了独家专访,为人们展现一个真实而多面的贾飞。
我不写,这社会就没有失足妇女吗
达州火车站一隅。
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贾飞目光坚毅地大步前行。
“其实,记者写失足妇女题材的小说,有争议很正常”。现就职于《达州广播电视报》的贾飞笑着向记者说。“读者在看我的《红玫瑰》时,不能用记者的眼光看我,而是要用作家的眼光看我”。这个1986年出生的男子,对网友们争论的记者写失足妇女题材的小说,给出这样的解释。
谈到创作《红玫瑰》的原因,他沉默半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淡淡地说:“我不写她们(失足妇女),难道她们就不存在吗?”以他的话说,这本书只是为社会提供了一个了解这个群体的窗口。她们也是社会的一分子,需要整个社会的关怀。
采访中,贾飞讲起了失足妇女小阳的故事。一次朋友聚会,他从其中一个朋友口中听到小阳拉着自己的孩子,在路边等待接客的经历。说到这里,他低着头说:“有时候,想起那种场景,很揪心。”
于是,他冒出一个想法:写一本关于失足妇女的书。早在2008年,他便利用在巴中电视台工作的业余时间,开始一字一句地敲打长篇小说《红玫瑰》。
回忆起《红玫瑰》的创作之路,贾飞感慨颇深。他说:“当了记者,时间就非常紧。只能见缝插针地‘挤’时间,在朋友们出去玩的时候,我都是窝在家里写小说。”
因为工作的关系,《红玫瑰》的创作曾一时搁浅。不过,贾飞还是不断说服自己坚持了下来。“文学创作有很痛苦的时候,有时想写,却写不出来。”说起文学需要耐心时,贾飞如是说。
付出终有回报。当贾飞完成《红玫瑰》创作在红袖添香文学网首发之后,被上百家文学网站转载,在文化圈中激起一层浪花。
著名作家、编剧田雁宁对《红玫瑰》给出很高的评价。他认为,《红玫瑰》开创了都市小说的新流派,在小说创作形式和题材上都是一次很大的创新。
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红玫瑰》也遭受到众多网友的争议。网友“蒙浪亮”指出:“一个人的文字潜意识里,反映一个人的内心,如果文字内容是干净的,那么作者内心就是纯洁的,难道又是一位典型的木子男再现?”
当记者问及此敏感话题时,贾飞晃晃茶杯说:“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一个读者的思想价值观念不一样,他们的立足点就不一样,看法也就不一样。”
他还调侃地说:“著名作家慕容雪村曾指出《红楼梦》的故事情节写的不好,更何况是我的小说呢!有争议,有不同意见,其实是好事。哪怕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读者,我的小说也仍有它存在的价值。”
有多少徐安琪难逃命运
谈起关于《红玫瑰》的出版,贾飞的眼神里透露着一丝无奈说:“我会选择一定程度的妥协,根据出版社的要求,做一些修改。”
“有多少人可以真正摆脱女主人公徐安琪不幸的命运?当初我想把《红玫瑰》写成悲剧,以女主人公自杀结局。但是,修改过的版本变成了活生生的失足妇女励志剧。”说起小说中女主公徐安琪的故事时,贾飞的语气带着点沉重。为了小说的出版,贾飞不断地修改,直到达到出版社的要求为止。
贾飞性格里的容忍可能和他的家乡渠县贵福镇园井村有关。这个小山村,有的人去沿海打工,有的人因犯罪而坐牢,更多的是像黑凳一样守着几亩土地的质朴农民。
贾飞喝了一口茶,慢慢讲述了他眼中的黑凳。当初,黑凳是一个光棍,他从外地花了几千元钱买了一个“老婆”,但骗取了他的钱之后就跑了。无奈,黑凳跑到外地去打工,经历了种种社会现实后,最终竟变成了疯子。
“到现在,仍然有很多年轻人还是光棍,一个字,穷。”说起家乡,贾飞的神情透露着一丝丝难以琢磨的疼痛。
“上大学时,每次放假回家,看到疯了的黑凳穿着一个破烂的厚棉袄,在村口的田野上唱着咿咿呀呀没人能听懂的歌……”说起这些,贾飞有些哽咽。每每看到这一幕,贾飞就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走出农村,不想成为第二个黑凳。
为了这一质朴的心愿,他拼命地读书,创作文学作品。还在大学时,他就小有成就,在国内20余家公开刊物上发表文学作品200余篇,并成为红袖添香等多家文学网站的签约作家。凭着自己的努力,贾飞成为达州市作家协会最年轻的会员之一,并出版了《迷惘一代》、《天上人间》两部书。
这些年,贾飞一直很努力地赚钱。“任何赚钱的机会,我都不会放过”。贾飞坦言,农村的孩子必须付出比常人更多的代价,才能改变贫穷。
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不是因为文学,他有可能会在渠县当一名普通的乡村教师。而他年老的父母,可能会为了托点让他当上老师的关系,背着他不间断地为村里有点背景的人付10元摩托车费,或者请他们吃一碗3元钱的面条。
在家乡,很多人像他的父亲一样,只能为自己的儿女做那么一点事。贾飞不怪父亲,反而对父母有着深深的感激:“父亲做了他们该做的,你说,当父母的有啥错?”
“有多少人可以摆脱命运,看来,我是幸运的。”用贾飞的话说,现实中的失足妇女徐安琪难逃命运,黑凳也难以翻身……
我不怕穷,我怕没有机会
这个80后的作家,描述现在的时代是“酒香也怕巷子深”,这可能也是他的一个生存哲学。他也会坦言,《红玫瑰》的成功和宣传有很大的关系。
用他的贾氏哲学来解释,“我不怕穷,我怕没有机会”,他对此有着深深的体会。
有时,他自己也会有点懊悔,认为错过了许多“出名”的好机会。上大学时,他从2000多万大学生中脱颖而出,入围由教育部、团中央、人民日报社举办的“2008年中国大学生年度人物”评比100强,曾获得第四届全国“乐学杯”文学作品大赛一等奖。回忆起这些辉煌的经历时,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时候,不懂自我炒作,心想这些荣誉也跟我没啥关系,没有在意。”
在和几家出版社接触之后,他才慢慢懂得人世谙音。“现在是商业社会,如果你这个人没有名气,谁会出你的书,现在的出版业对于成长性的作家很现实”。贾飞说。
贾飞的性格强、脾气倔,从来都没有怕过什么,这是贾飞周围朋友对他的看法。早在上大学时,他因为家庭贫寒申请了助学贷款,后来凭自己的努力还清了贷款。可是,当他迈进80后的作家圈子后,生存的巨大压力让他有所后怕。“写书的人好像牛身上的毛一样多,可是真正能出来的作家却好像牛的角,少之甚少,机会相当重要。这几年,记者写小说成为一种新的形势,也为出版行业注入了新的活力。”贾飞感慨万端地说。
贾飞的恩师,国家一级作家宋小武,对贾飞的内心有很大的触动。他说,其实贾飞的文学造诣和成就与他的名气不成正比,可他们那个年代的人,不懂宣传的重要,另外他也缺少机会。
偶尔,贾飞也会坦率地承认自己不笨,至少学会了“自我炒作”。放眼望去,这个时代的中国文学正处在被网络、电影大肆破坏的时期,因此他的转变不足为奇。
在独处的时候,他才会想起穷的可怕。那个曾在他记忆中“如桃花一样”的女子,如果不是因为家里的贫寒,他们可能是幸福的一对。有时,他也恨过自己,也像其他的人一样,痛苦过,醉过,思念过……
作为一个男人,可能因为贫穷而错过本该相爱的人,是心里最大的痛。“我必须向前,必须更加努力”。眼前的贾飞,说起话来有点激动。
还有一个女人对贾飞的成长有着很大的帮助,那就是他母亲。在贾飞的印象中,母亲是一个朴素善良的女人,她靠给人做窗帘、卷裤脚边艰难度日。在他渴望改变贫苦的旅途中,他很难忘记母亲脸上像槐树皮一样的条纹,还有经常叮嘱他的话:“孩子,你要好好读书啊,我这样辛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将来有一个稳定的工作?”
说到这里时,贾飞突然停顿一下,眼神有些躲闪。
枚庸下战书,共同关注失足妇女
关于《红玫瑰》的争论从未停止。
尽管大多数网友对记者写失足妇女题材的小说表示支持,但仍有不少网友提出非常尖锐的看法。
“失足妇女的题材可以随便写吗?作者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这么肮脏的东西是不能拿上台面的。从小说的题目就能看出作者的内心是何等的龌龊”,网友“见机行事”如此评论《红玫瑰》。
另一名叫“白天”的网友则反驳“见机行事”说:“那些笔调多优美,文字多纯净的人内心就干净了?”
这些,贾飞并不在意。他认为,争论的本身,便存在价值。
他向记者讲述了枚庸下战书的经历。枚庸是全国著名作家、2009年中国十大年度诗人之一。他曾在2010年9月28日向贾飞打电话发起挑战,称欲写“失足妇女”题材小说与其一决高下。
对此,枚庸曾对媒体称,他是希望更多的作家加入挑战,关注失足妇女的命运。另外,他认为,失足妇女这个职业本身,充满了太多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现实的无奈,所以才选择给贾飞下战书。
而贾飞对此却有另外一番见解,他说,暂且不论枚庸提出的要求:三个月之内,谁先完成长篇作品,谁先常规出版,谁的书更畅销,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就他这个下战书的行动,就非常有文人气质。说到这里,贾飞一下子变得很兴奋地说:“在古代,很多文人吟诗作赋都有这样的较量,这是为了切磋文学,是好事嘛!”
值得一提的是,从90年代中期开始,从事性交易活动的女性被称为“小姐”,后来,警方在扫黄的工作文件中,把这群人称为“******”。2010年,由国家公安部会同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卫生部、全国妇联等多个部门下发通知,要求在打击****嫖娼等违法活动的同时,还要教育挽救******。在这样的背景下,2010年12月11日,国家公安部治安管理局局长刘绍武在公安部工作会议上表示:“以前叫******,现在可以叫失足妇女,特殊人群也需要尊重”。
有网友这样评述《红玫瑰》:失足妇女和我们一样,只是职业不一样而已,但是任何人都不能剥夺她们受尊重的权利。
网友的话质朴而一针见血。
采访结束时已是夜幕降临,贾飞的背影在雨中越走越远。
看着这个男子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中,记者仿佛看到无数个背影在繁华的都市,以一种压抑而张扬的姿势,寻找着自己的梦想和爱。或许,他们中许多人仅仅是这个城市的过客,只是追寻梦想的那么一粒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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