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最后一天，我正看台湾作家林清玄的散文《燃烧的翅膀》的时候，一个同校的网友在网上告诉我，今晚在湛师的钟楼那里湛师学子正在进行倒计时。我本来不想去的，一方面认为时间的流逝是一种正常的，如流水般自然的东西，用不着大呼小叫地去纪念，有时候在心里默默回味一年的大大小小就足够了。后来一个舍友也提出来去倒数的时候，我顽固的心不禁动摇起来了。我心想，假如这个活动没有什么意味，至少也是一种缅怀的形式。我用不着这么拒绝一种对于时光的缅怀吧。　　

出去宿舍的时候，宿舍的管理员已经关门了，我和舍友好不容易才说服他开门。我终于和舍友一起出去了。夜的寒风依旧是寒冷的，那些丝丝的冷意好像在和我的身体作对，我不禁抖抖簌簌在寒风中。路上的行人蛮多的，特别是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这种情形让我有莫名的惊诧，原来对于去旧迎新，人们还是那么在意的。是不是我的心随着年华的流逝渐渐变老了，还是他们过分的热情。　　

钟楼在不远的地方矗立着。这个钟楼是我们学校的标记，一个记载和浓缩着我们学校的历史和象征的建筑，在午夜里映照着月光，高大而肃穆，冷清而傲然，像一位看清世态炎凉的智者。越是走进，也是感觉到一种庄严的感觉。路上的学生更多了。有一些是情侣，互相拥抱着，很是亲密粘稠的样子；有一些应该是舍友，互相说着一些话。当然，也有一些默默的看客，孤独地站着。整个广场，甜蜜衬托着孤独，孤独反映着人生的无聊和热闹。　　

舍友本来想叫我买一包花生的，说是一边吃一边倒数，让享受的乐趣来代替时光流逝的悲凉。其实对于我来说，时光的流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无非是失去了一些东西，然后也得到一些东西。对于我来说，年轮的增加意味着心态的成熟，也意味着心态的老化；意味着读的书更多了，也意味着和朋友的联系更加少了；意味着创作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也意味着灵感枯涩的时刻随时可能来临；意味着我得到了更多的感悟，也意味着我少了更多的激情。　　

但是既然一切都是我不能阻止的，我为何又要伤感，我为什么要欢喜。我看到钟楼上学校的简介：湛师的起源是1636年，很遥远的一个时间点；我的起源是1987年，是一个一个不远不近的时间点。在湛师的三百多年间当然发生了不少的事情，也当然有不少成功和挫折。我忽然在想：我的起点和湛师的起点有什么神秘的联系，我的终点又和湛师的终点有什么联系。因为一旦是这个红尘中的东西，都是有一个起点和终点的。古希腊的文化有，巴黎的铁塔也有；李白有，荷马也有。“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音书两寂寥”，老杜的深情和寂寞，也在他的诗歌中体现。“白茫茫的大地一场空”红楼梦的悲凉也在蔓延着。　　

广场里人其实感觉还是欢喜的多于悲哀，至少是表面的欢喜。他们越是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就越兴奋。有一些人开始放起了古典的诸葛灯，在热气的鼓动下，诸葛灯摇摇晃晃地升向黑色的夜空，成为空中的一瞬间的光明；有些人便挥舞着荧光棒，一晃一闪的，增添一些喜庆的气氛；有的人提议跳舞，于是钟楼下的广场也一片“歌舞乱铮琮”的样子。当然，情侣们也抱得越来越紧了。只是我当时不知怎么有点头晕，有点茫然。

忽然间我想起朱自清的《匆匆》里的一段文字：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是有人偷了他们罢：那是谁？又藏在何处呢？是他们自己逃走了罢：现在又到了哪里呢？

到现在我忽然发觉，我最怕的其实不是时间的流逝，而是时间流逝带来的一种对于一事无成的恐惧和铺天曼地的荒芜感。我回忆自己过去的一年，算不上懒惰，但是多多少少还是觉得荒谬，恍惚是一个梦就过去了。记得当初从广东省作协培训回来时坐在车上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当时还写了一首诗做为怀念：　　

车醒来的时候，我坐在它的身体/ 看着窗外的云/笼罩着大城市如同灰色的心情/ 车内的人却是沉沉的睡/ 如同午夜的墨水倾倒，原色的罪恶/车开过弯着腰的的大桥/我回忆起几天的快乐/那些快乐是蝴蝶在脑海上飞着/ 我要回去了，回到我原来的地方/ 但是记忆留下，你我共同的磁场留下/ 雨水随着云不知不觉地落下/回忆有种三生的感觉/ 如梦，如长长的感叹
倒数的时间终于到了，不知谁起了一个头“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站在2009年的尾巴和2010年头尖上的湛师学子中和终于欢呼起来了。压抑了一年的悲欢离合失落爱别离在这一瞬间爆发成一阵欢呼的声音。　　

别了，伴陪着我成长和成熟的2009年；别了，伴着我奋斗的泪水和寂寞的忧郁的2009年；别了，伴着我经历喜怒哀乐的2009年；别了，伴着我，一直不离不弃，曾经最忠诚的朋友，不会背叛的情人。我知道我们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我们都走到了尽头，我们的缘分已经到了。我们都只是在时间的旅店里偶然地相逢，共同伴陪着走过一段路。现在我们必须继续前进了。我在心里沉默几分钟，然后回到宿舍。　　

【编者按】人从时间的微末细节中觉悟奋迅而回归本初空线基线，其证解至道的过程自在殊胜、素逸庄严，经历着各相应证解层面的清净、平等、妙观、圆满、俱藏、宛然。人心静无为，抛开杂念，达到致静心息欲、圆融无碍的境界。午夜的倒数，也是对时间、对过去的一种倒数，作者那种娴静阔达的处世态度，也是一种生活的智慧！向作者问好！

——小小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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