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滢莹
身为由网络连载起步的年轻作家,流潋紫所面对的不仅是庞大的读者群,更因为自己身任作品改编电视剧的编剧,引发了外界多重议论:写小说跟编剧之间到底有无不同?改编作品与原作又怎么接应?《甄嬛传》的热播,是否会再掀对古装剧的热捧?日前,记者对流潋紫进行了专访,面对各种声音和疑问,“80后”的流潋紫有着自己的考量。
记者:《甄嬛传》小说原著偏重语言和情感,电视剧编剧则要对场景氛围、结构等方面更加重视。在兼任两种角色时,你认为其中最大的差异和难点在哪?你是如何在两种角色之间适调的?
流潋紫:当作家写小说比较个人化些,自己可以身兼多职,可以是小说的“编剧”、“导演”、“服化道”等等,一个人便是整个主创团队;而做剧本会发现,编剧只是整个团队的一分子,只能做编剧能做的事情,除了考虑剧本的合理性、可行性等等,而且还受到市场、收视率,以及来自投资方、导演、演员等各方面因素的限制,束缚的东西比较多。做编剧的难处会比作家多,因为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来平衡来自各方的诉求。作家和编剧两者觉得其实并没有难以跨越的鸿沟,只是做编剧似乎更需要懂得:在可以让步的地方学会平衡,在不能让步的地方努力坚持原则。
记者:读过小说的人都知道,虽然剧集长达76集,但许多小说中的经典原文和细节未能得以呈现。在之前著、编分离的情况下,多有原著作者对于电视剧情的不满。虽然自己任编在最大程度上可以拥有主动权,但在这个问题上你是否也有一定的权衡?
答:原著作者自己做编剧,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尽量保持原著的原汁原味。但是电视剧和小说是两种迥然不同的艺术形式,小说可以同时有许多条主线副线同时展开,用读者的想象自行去填补空白;但电视剧必须在保持主线完整的情况下让情节清楚分明,没有旁枝岔节,这就不得不删去一些副线的情节和人物了。此外,也只有通过自己当编剧,才认识到编剧这一行的不易,因为大多数编剧在整个主创团队中的话语权较为弱势,受到来自投资方、导演、演员等多方面因素的制约,最终呈现在世人面前的作品,其实是他们在多种诉求夹缝中努力博弈的最终成果,并非100%代表编剧对原著的认识和理解。
记者:与电视剧相比,小说《甄嬛传》中有更多古典文学如《红楼梦》、《西厢记》的影子,是否从小就阅读此类作品?另外,你曾提及自己偏爱史书,正史和野史是否都为你的写作提供了养分?
流潋紫:因为出身中文系,我读过大量的古典文学作品,尤其喜欢《二十四史》,也喜欢看一些野史记载。正史和野史都为我的写作提供了养分,正史是创作最为基本的依靠,但正史是历朝历代所修饰过的最符合当时需要的历史,有时候野史反而能管窥到当时情境的另一面,所以我写小说的时候也会注意这样虚虚实实的结合。
记者:《甄嬛传》最早是以网络连载的形式为读者所喜爱的,许多网文连载,都会为求票数而迎合读者兴趣和意愿,有的甚至会对作者本身的思路和文章结构造成不小影响。你是否碰到过这种情况?你是如何面对此类问题的?
流潋紫:我觉得写作首先是一件满足个人的事,然后有一大群与你兴趣相似的人一起来喜欢这个故事。比如很多作者都希望我写到最后甄嬛和玄清能够有一个幸福的结局,但我坚持写自己喜欢的故事,所以我会按照自己的思路写下去,尽量不受影响,也才有了现在这个也是我一直所认定和构思的悲剧结尾。
记者:导演郑晓龙擅长现实批判性的题材,但据说也是对《甄嬛传》的故事一见倾心。你也曾表示,郑晓龙的指点赋予了当下宫廷剧正确的价值观和历史引导,能否具体谈谈?
流潋紫:在做剧本的时候,我们一直在讨论,现在许多的电视剧给人太多的误导,认为只要逃避现实回到过去就能获得当下所不能得的幸福,以致发生了有小学生想穿越回过去而自杀的极端事件。所以我们想写的剧本,和小说原本的界定是一致的,只是更加强化和突出封建皇权对人性的扼杀和毁灭,上至帝王,下至仆婢,无一不是如此。也就是导演所强调的批判现实主义。
记者:近年来,日本大河剧在国内逐渐受到关注,其实日本关于这一剧种的传统已有近五十年历史,并形成了相对稳定的模式和受众群,这在中国似乎不可想象。你是如何看待这一剧种的?是否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中国制造的“大河剧”开创先河?
流潋紫:看过一部分关于大奥的故事和泷泽秀明的《义经》,宫崎葵的《笃姬》,其实大河剧是在尊重历史的基础上加以想象所创造的作品,和金庸的有历史背景的小说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从未想过要去创造这样的剧,但是我坚持“尊重历史,而非还原历史”的想法来创作,虽然故事有虚构,但有当时的衣食住行等细节的加入,通过历史感和真实感的营造让观众融入这个故事。
记者:在许多年轻作家的写作中,想象力都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地位,年轻作家生活阅历和积累不够、依靠想象力来支撑的情况非常常见。也有人担心,一旦想象力枯竭,不少年轻作家就失去了借以维系的创作动力。你如何看待这个现象?我们是否把这种担忧扩大化了?
流潋紫:年轻的作家会成长,生活阅历也会不断增加,应会促使他们不断地将生活体验融入创作之中,激发新的灵感。何况一个时代的文学,并非是靠某个作家所创造或维系的,靠的是整个文学青年群体来支撑和发展的。一个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或许想象力会有一天枯竭,但年轻一代会不断新生,来自年轻人的想象力会永远存在并闪光,乃至支撑整个青年文学不断发展。所以,我觉得不必过于担忧。
记者:许多追《甄嬛传》,如今又追《如懿传》的读者有一个共同的疑问:你是如何在繁忙的教学任务之外进行如此大量、精密的写作的?这两种角色,生活中的你能够自如切换么?你对《如懿传》的期望是什么?流潋紫:我始终坚持我的第一职业是一名普通的中学教师,其次在业余时间凭着自己对于文字的爱好写写小说,如有机会客串编剧将自己的小说改编成电视剧。这是我觉得最佳也是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不希望我的爱好和我的教师职业产生冲突,因此我都是利用睡前、周末、假期这些零星的时间进行写作的。我非常适应并享受这样的生活,几种角色我觉得自己还算切换得比较自如的。
《后宫·如懿传》是我完成《后宫·甄嬛传》电视剧编剧工作之后创作的新书,在担任编剧期间,我对小说文学性之外的戏剧性、思想性有了新的认识和体会,当我将这种感悟融入《如懿传》的创作中时,深感小说和电视剧有很大不同,但他们之间距离其实可以很近,两者有许多相通之处。通过电视剧《甄嬛传》剧本创作的经历,让我看到《甄嬛传》的不足,也希望自己在《如懿传》一书中的文学性、艺术性、思想性等方面可以有更好的突破。除此之外,我对《如懿传》并无过高期望,只是想写一个自己喜欢的故事,若恰好大家也喜欢,那我就很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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